第四十四章
言郁明显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整个人愣在原地任凭小表妹捏着自己的手指着远去的酒酿饼。
连回头都不敢。
陈以南垂眸看到她这副被吓到的神态，低声笑了下后，又微微偏过头，凑近她的耳边，热气烘着她耳朵，连声音都干净磁性。
补了句。
笨蛋。
言郁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陈以南没再对她继续说什么，弯下腰冲言郁的小表妹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你言郁表姐的朋友，你是想吃酒酿饼吗？”
他没有说，是哥哥。
回去的路上，小表妹手拿着酒酿饼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两根麻花辫在阳光的映照下衬得有些金灿灿。
陈以南这才跟他讲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边。
赵女士和小姨在言郁走后的第二天临时起意带二老去海岛过个暖冬，言佑军跟她说的时候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这事我知道。”
言郁说，“我以为你也会跟着去。”
其实她在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内心还是有些小失落的。
自己在选择躲起来的同时，好像也错失了一些。
能制造美好回忆的时刻。
是一万个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陈以南给的理由非常的合理。
国训队的最后二十人精训班已结束，成绩将在年后公布，不管结果如何，还是要感谢当时在江城大学辅导自己的教授。
人老家就在苏市，赶着过年前来拜访一下。
又拿了点年货给言郁奶奶，说是言佑军顺道让他帮忙带的，好分给老家的亲戚们。
刚刚去的时候正好言郁陪着小表妹出来逛集市。
言郁奶奶一见到陈以南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这么一五官周正的小伙大老远的从江城来给自己拜年。
早就从儿子口中得知陈以南参加了什么全国竞赛，还拿了一等奖，于是拉着他逢人就夸。
四舍五入也算半个自己的小辈，这不比给亲戚们送年货还要长面子。
亲戚们七嘴八舌说晚上住哪里，陈以南开口说来得匆忙，一会现场找酒店。
那哪成。
言郁奶奶大手一挥，别走了，就在奶奶这里过年。
“啊？所以你就答应了？”
言郁没想着是这样一结果。
“你不欢迎？”
陈以南低眸看她，漆黑狭长的眼被凌发遮了点。
言郁只觉得这一切的发展有些太出乎意料。
前脚才遗憾错失制造回忆，可后脚人就直接到自己眼前。
还阴差阳错的可以一起过年。
再这么别扭的心态可就真有些刻意了。
不如就坦荡点，跟以前一样的相处就行
或许是冬日午后三点的暖阳照得整个人也跟着有了暖意，言郁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拿起拎在手里的酒酿饼也咬了一口。
吃的满嘴碎渣，还不忘回复陈以南刚刚的问话。
“怎么会不欢迎呢！总算不用我一个人带小屁孩玩了，这个饼有点甜诶，你吃吗？”
陈以南看向她。
她的笑容，好像比世间上任何事物还要甜。
又像是冬日里温柔和煦的暖阳。
酥酥的，暖暖的。
可爱。
事实证明。
言郁那天说的话确实没错。
陈以南的到来，直接转移了她小表妹的注意力，甚至不止。
言郁奶奶的老家房子在苏市的老城区山塘街。
没几天时间，挨着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老周家，也就是言郁奶奶家今年来了个小辈过年。
还是全国物理竞赛的一等奖。
于是由言郁小表妹自发组织的山塘街学习小分队，架势十足的领着一条街的小伙伴，虽然加起来也就四五个人。
每天准时来找陈以南补习功课，主要以寒假作业为主。
言郁在跟着待了一下午后就想告辞开溜，美好回忆什么的，还是留给下次吧。
可陈以南即便眼睛没落到她这里，一手拿着笔给孩子们演算着鸡兔同笼题目的最快捷公式，一手都还能精准的拽住言郁的帽檐。
然后中途插一句话扭头对她说。
“坐下，一会换你来给他们讲英语。”
这么持续了一周左右，总算正式迎来了除夕夜。
吃过年夜饭，小表妹就吵着要放烟花，苏市老城区管得不严，不像江城早已禁烟。
言郁和陈以南带着小表妹在老宅门前点燃一根又一根的烟花，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烟花漫天飞舞，不断绽放出各种花色，绚丽多彩。
街坊邻居紧挨着的孩子们纷纷跑过来凑热闹，小表妹俨然成为中心人物，骄傲的不得了，按照平日里的关系远近给小伙伴们分发手里的烟花棒。
言郁一直仰望着被烟花绽放的高空，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陈以南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太清，扯着嗓子问。
“你-说－什－么？”
陈以南笑着看向言郁，脸虽藏在阴影里，却衬得眼眸亮如曜石，言郁内心“咯噔”了一下。
言郁，淡定。
不要被他这幅好皮囊迷了心智被看穿。
她在内心告诫自己。
不过下一秒她的春心萌动就被他打破。
陈以南头更低了点凑近她，像是在重复刚刚言郁没有听清的那句话。
“你-是-个-傻-子！”
言郁立马鼓起嘴回瞪着陈以南。
“你－才－傻！”
那天晚上，两个人仿佛都变回了幼稚小学生，陪着小表妹他们玩老鹰捉小鸡和跳房子，陈以南教男孩们如何叠出飞得更高的纸飞机。
纸飞机纷纷抛出的那一刻，孩子们吵着说要对着纸飞机许愿。
言郁也跟着他们在心里默默许愿。
孩子们还在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她的愿望却很简单。
“希望傻子陈以南的梦想如愿以偿。”
—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十岁的小表妹在大年初七的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言郁姐姐和陈以南大哥哥明天就要回江城了，就没有人陪我玩了。”
升了高二后，课程全部都紧张了起来，连同假期都不能完整的放到元宵，江城三中高二部定在正月初十正式开学。
言郁提议最后一天出去郊游，正好去趟寒山寺祈福。
去的路上小表妹有些像是小大人般的故作成熟，一个人低头走在前面。
小孩子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坦然地面对离别前，总是在学着想象中的大人样子去面对。
故意装酷。
言郁看出来了她的郁闷，快走几步与她并肩搭话。
她从奶奶口中知道小表妹上的是苏市的外国语小学，听表姑讲，因为家里有人在西班牙做生意，所以准备等女儿上高中后就搬到那边去。
为此，小孩子从小也学起来西班牙语。
“你叫我西班牙语吧！西班牙语的‘过年’怎么说呀？”
一来二去，小表妹在转换身份成为小老师的过程中又找回了孩子般的活泼，纠正言郁的发音，还献宝似的念了首西班牙语的诗歌。
“那如何对家里人表达喜爱呢，就是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啊什么的。 ”
言郁又问。
“这个嘛。”
小女孩嘟着嘴巴沉思。
“Te Amo”
一直没出声的陈以南在一旁突然开口。
“啊？”言郁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他。
“表达喜爱，是‘Te Amo’。”
他看向言郁，又重复了一遍。
言郁眨了下眼睛愣在原地正欲开口，一旁的小表妹抢先插话。
“大哥哥你好厉害啊！还会西班牙语！”
“就会几句，小妹妹你也很厉害。”
等出了老街搭上车，小表妹脑海细细回味刚刚的词语才发现有些不对。
“咦，大哥哥是不是记错了呀？‘Te Amo’不是用在爱人和情侣之间的吗，‘Te Quiero’才是用在家人之间的呀。”
又偷瞄了一眼大哥哥。
“嗯妈妈说男孩子都很要面子的，大哥哥这么帅，我就不拆穿他记错单词这件事了。”
小表妹在心里盘算着。
她是很喜欢这个大哥哥的。
第一天见面他就请自己吃了酒酿饼，会很耐心地辅导自己做数学作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像是漫画里的人物。
真好看。
连着家里来拜年的长辈看到陈以南，奶奶刚想介绍这里面的关系，她都要踊跃回答。
“我来介绍！陈以南大哥哥说是言郁姐姐的朋友，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是两小无猜！”
大人们立马哄堂大笑，说这成语可不能乱用。
从寒山寺出来后，他俩又陪着小表妹在一旁的庙会逛了逛，等上了公交后言郁只觉得自己不会真的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吧，刚坐下来就想睡觉。
小表妹说想一个人坐在后面看风景，于是他俩就挨在小表妹前面坐下。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言郁的困意一阵阵涌上来。
陈以南靠着椅背，长腿交叠，也在闭目养神，骤然间鼻息飘来一阵清甜的水果味，肩膀一侧轻微往下压了下。
言郁困得直接倒在了他肩头上，一点知觉都没有。
心里念着“笨蛋”，就这么随意地靠着，万一是个陌生人怎么办。可手上还是轻缓的把靠她那一侧的公交窗帘拉上了点。
小表妹在后座上看了半天的风景后，也有了些困意，本来就疯玩了一整天没有午睡，这会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安静的环境越发让她想打瞌睡。
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前方，刚好可以看到陈以南大哥哥的露出椅背的小半个身子。
咦，言郁姐姐呢。
哦看来她也想睡觉啊，都靠在大哥哥肩膀上了。
言郁姐姐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怎么大哥哥一直盯着她看呢？
晕晕乎乎的又觉得他们关系真好哇，从她这个角度只能俯视看着前面，如果关系不好，怎么两个人挨得越来越近。
连唇和唇直接都快要挨上。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她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确实是看错了，揉完眼睛再望过去，大哥哥的头已经又抬高了。
可是真的好困呀。
小表妹倚着座椅，闭上眼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陈以南微扭头朝向言郁。
于是没有任何人看见。
只有窗外的树和天空记得，以及陈以南自己。
他喉咙微滚，在言郁额头放肆但又轻柔的落下一吻。
情不自禁。
难以言喻。
又。
近乎臣服。
小表妹在睡梦中才迷迷糊糊的回想到为什么大人说，“两小无猜”不能乱说。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么下一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