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跑了！”云宁气的在屋顶上直叉腰。
“这熊怪惹过你？”
“不是我，是云疏，当年就是它把云疏打的半死，要不是你，北海现在就没有三公子了。”
说着，眼见黑影从眼前掠过。
云宁不由分说追了上去，那般伤了她弟弟，化成灰她都知道是那熊怪。
参渺却觉得奇怪，按道理说既然敢至云疏于死地，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想必也应知道云宁是谁，不仅不逃，此举倒像是在挑衅，莫非不是一般的妖怪……北海，北海，原鳞？
不好，云宁有危险。
京城的夜晚不灯火通明，熊怪一路跑，云宁一路追，后面还有个参渺。
熊怪跑到了皇宫中，幻化成一名太监，提着灯笼在路上踱步。
云宁隐了身，穿梭在宫门之间。
参渺落在房檐上，观察着宫中路上的一举一动，黑熊怪，以吸人精气修炼妖法。
参渺顺着房檐边走边看，一名宫女端着汤药出了永安宫，宫外路上与太监迎面相遇，太监的眸子闪出奇异的绿光，将动手，参渺施法将熊怪拍在墙上，从房檐飞下，熊怪溜的倒是快。
宫女诧异地看着眼前一幕，手只哆嗦，参渺捏了个决，宫女倒在她身上，将宫女靠着墙坐好，顺着熊怪的痕迹追了上去。
熊怪回身击了一掌，参渺退后两步，向熊怪方向施出冰针。
云宁顺着打斗声寻到黑熊踪迹。
黑熊不敌，向东逃去，潜入御书房。
参渺拉住云宁，“我们还是在外边守……”
云宁根本听不进去，想到云疏差点就醒不过来的样子，她只想把黑熊怪千刀万剐。
国事忧心，皇帝连太监都遣走，一人批阅奏折，黑熊本想附身于他，发现自己接近不了皇帝时，被云宁从背后袭击，气血上涌，然不足为惧。
皇帝吓破了胆，方要大喊来人，云宁封了他的声音，只能慢慢移到门口。
御书房被云宁设了结界，皇帝出不去，参渺进不来，急的直转圈。
云宁为什么设死结，死结若被强行击破，设结之人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也正因如此，死结最为难破。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参渺握拳跺脚，眉头皱在一块，“怎么这么冲动啊。”
回忆看过的所有天书，参渺仍想不到破除死结的办法。
神仙有等级之分，妖怪也有，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轻易被降服。
黑熊能差点杀死云疏就不是个普通妖怪，何况还不知它活到如今害了多少人吸了多少精气，歪门邪道增了不少妖力。
云宁不敌，加上报仇心切乱了心神，重重摔在地上。
结界渐消，参渺知道大事不妙，闯进御书房，扶起云宁。
皇帝见状，尽力压低声音，慢慢抬脚，迈出门槛。
云宁气若游丝，“表嫂我没事，别让它跑了，千万别让它跑了。”
参渺犹豫。
“我没事，你快去啊，快去啊！”
受了伤的黑熊跑的不算快，几招过后参渺大致知道了它的功力。
黑熊知道今日自己如离不开皇宫必是一死，然参渺紧追不舍，逃脱不了。
它抓住了皇帝。
九五之尊，便是神仙也是不能动一根手指头的。
黑熊声音低沉，“他若死了，人界必定大乱，放我走。”
“人界大乱和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就杀了他。”
黑熊顿住，对面的人看穿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杀不了皇帝。
“若我掳了他，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我从未招惹过天界，你们今日为何步步紧逼。”
黑熊拖延时间，却没等到那个答应助他脱身的人，这孙子，我就不该相信他。
参渺歪头，“谁告诉你我是天界的了。”
黑熊恍神之际，参渺一脚踹向黑熊肩膀，飞出一米远，皇帝倒在地上。
玄冰刃一刀未中，黑熊爬起向前方跑去，参渺飞到黑熊前面，以免伤及无辜，飞出万千冰针的同时化了结界。
地上的黑熊变回原型，没了气息。
只是皇帝怎么站了起来，还倒了下去？
参渺急忙跑过去，皇帝同样没了气息，瞪大的双眼，上半身的血迹，是参渺的冰针。
闯祸了。
参渺离开后，黑披风男子用手掌将皇帝的眼睛合上。
建元四十年九月初八，诸位皇子齐聚养心殿，昭王驾崩，太子景王继位。
————
云宁昏迷了三天三夜方醒过来，第一时间赶到昆仑才知参渺被禁足了。
“一定是因为我，你让我进去和扇瑾上神说。”
“公主你就别跟着添麻烦了，你近日就别来了。”
“不行你让我进去。”
“不行。”沉迁拦的坚决。
拦着拦着两人就打了起来，沉迁知道自己不是云宁的对手，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朱雀能快出现。
朱雀还真就来了，神情冷淡，没有一点好脸色。
“公主请回吧，小上神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别白费了她的苦心。”
“不行，皇帝的死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表嫂自己承担。”云宁说着就要闯。
朱雀拦住，“那你当时就不应该带她去人界，也不应该执意捉熊怪，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
僵持太久，云宁嘶了一声。
“看来公主的伤还没好，公主还是回去好好养伤吧。”
“朱雀你……”
不让进就不让进，总不能不让我喊，云宁用尽力气喊着“扇瑾上神，扇瑾上神”。
“公主别白费力气了，我来见你就是上神让的，上神希望你以后都不要来找小上神了，上神知道你带她去人界是想让她开心，可不是让她开心就是为了她好，上神的话我传完了，公主若还是要闯，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云宁满心的愧疚，“你帮我给表嫂带句对不起，今日打扰了。”
云宁离开，去了九重天。
————
“你哪去了？帮我想想办法啊。”
“你就消停待着吧，你说你要去人界骗我干嘛啊，我和你一起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你和我去，你当你出手杀了皇帝就不用受罚了，你挨罚还不如我挨罚呢。”
“你……你气死我了。”朱雀气的不想再理参渺。
“事到如今我就想不明白一件事，昭王明明晕倒了，按理来说绝不可能苏醒的那么快。”
“那是昭王，兴许帝王就是比寻常人醒的快。”
“绝不可能，就算是王，他也是个凡人，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参渺回忆那天的情形，怎么想怎么不对，皇帝，黑熊……它没取云宁原鳞，那它是……
“难不成还能有人控制他吗？熊怪都被你打死了，你又不可能弄起来他，再说还有结界。”
“不对，那天昭王的确是……的确像是有人拎起他一样，就像……木偶。”
未来得及细想，子沛和扇瑾来了冀望宫，神情凝重。
虽未致人界重大动荡，但皇帝驾崩，子沛和扇瑾想尽办法也无法改变参渺入轮回的惩罚。
“爹……”
“娘……”
“入轮回而已，我去便是。”
“什么叫入轮回而已，你知不知道你……”子沛按住扇瑾的手，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娘的话怎么总说一半？上次也是，看来真有什么秘密。
“娘，我知不知道什么？”
“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
参渺很少见她娘发脾气，语气一凶，她真有点害怕。
“娘娘也别太过担心，朱雀愿同小上神入轮回。”
扇瑾摇头，轮回也不是谁都可以经历的，神兽不死不灭，生生世世都不会入轮回。
“唉。”扇瑾叹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参渺，而后看向子沛。
子沛摇头，命里的劫，终归逃不掉。
————
九重天。
“入轮回？这么严重啊？怎么办啊表哥，都是我的错，你帮帮表嫂，我可以替她去轮回，我可以，我真的可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皇帝也不会死。”
“你是起因，皇帝却是因她而死。”
“这可怎么办啊，我去求我父王，让他求天帝。”
“不必，这事不要闹大了。”
“不闹大她就得入轮回了，那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有妖魔，她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所以你别把这事闹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会解决的。”
————
景淳到司命府时，司命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景淳作揖，“二叔。”
“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一局终了，又来一局，司命眉开眼笑，神仙的日子忒无聊。
“你来我这儿为了昆仑小上神吧。”
“二叔料事如神。”
“不用拍我马屁，我就是今日瞧见子沛和扇瑾了，这俩人一起来九重天，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我劝你收起你的念头。”
“二叔知道我想做什么？”
“诶你小子，方才还说我料事如神，合着你蒙我呢？”
景淳落子，“我怎敢蒙二叔。”
“还有你不敢的事。”司命看到黑子位置，“你小子不用让我，重下。”
“二叔掌管凡人命数，不会不知神仙入轮回有多凶险。”
“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想法就是在自寻死路。”
“凡事不能说这么绝对。”景淳伸手，手掌出现一套棋。“前几日父君赐了一套玲珑冷暖棋，二叔瞧瞧？”
“你小子别想收买我，我不会帮你的。”司命的语气，毫无回旋之地。
景淳起身，“既然二叔不帮，侄儿只好想别的办法了。”说罢迈步离开。
“你等会儿，不是我说你怎么还是个情种呢。”
“我与参渺既有了婚约，定是要护她周全的。”
“喜欢人家就说喜欢呗，还婚约，婚约还能束得了你。”说着，司命仍给景淳一本子，“三日后，太子景王溺水。”
“谢谢二叔。”
“先别谢，我有个条件。”
————
参渺需入轮回的头晚，扇瑾嘱咐了好多，明知喝了孟婆汤什么都记不住，还是想扯耳根子把自己能想到的让参渺统统记住。
参渺椅着她娘的肩膀，“娘我都知道了，不过是去人界几十载，弹指间就过去了，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我可是天生的上神，谁敢动我啊。”
“明日我们不能送你去冥界，你跌已经和冥王打好招呼了，他会专门安排人带你投胎，切记明日踏入冥界之门，你只是一个转世的凡人，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的身份。”
“我知道啦娘。”
“娘不吵你了，早点休息。”
“娘你也早点休息。”
扇瑾走到房门口，表情凝重，回头看了参渺好一会儿才离开。
参渺睡不着，爹娘从天界回来那日，她翻阅有关轮回的书籍方知她爹她娘为何那么担心，实话讲，她不是不害怕的，是不能让娘知道她害怕。
她想起了许程恒，见识过凡人的平凡，她知道凡人在妖力面前多么无力。
“唉，昭王怎么回事啊到底，坑死我了。”
左右失眠，她穿好鞋子跑去了苍云顶，想好好再看一次昆仑。
参渺不在的日子，昆仑的其他人只会听到因她闯祸被禁足百年。
苍云顶是昆仑最高处，昆仑全景一览无遗，参渺甚至能找到她的房间，爹娘的房间，朱雀的房间，爹的书房，她和朱雀酿酒的那块土地，甚至沉迁掉下来的那颗李子树她都能找到，找着找着她就哭了。
“是哪个爱哭鬼在哭啊。”
听见声音，参渺立刻抹干净眼泪。
“你才爱哭鬼呢，我没哭，就是眼睛有些不舒服。”
“噢，原来是这样啊。”
景淳在参渺身边坐下，两人胳膊挨着胳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感觉。”
“你感觉还挺准，怎么这时候来了？”
“一直在看公文，刚得空，就想来看看你。”
“你知道我要……嗯……没什么。”参渺挤出笑容，扭头，“你看我们昆仑是不是很美？”
娘说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然而在参渺心里景淳不是外人，话说一半只是因为她觉得不应该让景淳担心。
两人对视，良久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入轮回的事。”
“你怎么……”参渺话锋一转，“没有，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
“云宁都告诉我了，她让我和你说对不起。”
“咳，有什么对不起的啊，又不是她的错，黑熊作恶多端，早就该收了，我那是为民除害。”
又是沉默不语。
“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儿吧。”
“好。”
“七万年前的冬天，我出去在昆仑，今年七万岁，你也是，但其实我感觉我活了不止七万年，总觉得我活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算了，你就当我占你便宜吧，左右我还没占过你便宜呢。”
“你说的哪方面的便宜？哪方面都可以，我不介意。”
参渺的脸刷地红了，“你你你怎么听话不听重点啊。”
“重点不是占便宜吗？我没听错啊。”
“不是占便宜，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不对，话不能说的太绝对，改口道，“我今日不会占你便宜的。”
“好，哪日都行，我等着你。”
越描越黑，参渺此刻的脸蛋不仅红，还烫。
“哎呀你别打岔，我继续讲……”
……
……
……
参渺想到哪讲到哪，没头没尾，景淳静静听着。
“我总感觉爹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朱雀也是，有时候我问她她就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参渺越说越伤感，“听说轮回很可怕，我也见过凡人，你知道许程恒吗？你应该不知道，就是我和云宁借织梦网要救的那个人，他娘去世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啊，你说会不会有妖怪吃了我啊。”
参渺对上景淳的眼睛，“景淳，我害怕。”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活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景淳抱住参渺，参渺的下巴垫在景淳肩膀上，泪水打湿了衣服。
“不怕，相信我，你会回来的。”
信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景淳的话就像定心剂，参渺的抽泣声渐渐变小，渐渐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参渺睡觉了。
景淳把参渺抱回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参渺脸上的泪痕，不知过了多久，他附身亲了一下参渺的额头。
“别怕，我会在的。”
熟睡中的参渺“嗯”了一声，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