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宁再也不要和人类打交道了，也再也不想轻易，不是轻易，她是再也不要许诺了。
许程恒是肯坐下来好好谈了，可这是什么要求啊这是。
“你娘她的确是到寿命了。”云宁腹诽，再说你让我去阎王府要人，还不如损一百年灵力呢。
“你不是说什么要求都行吗？只要我说。”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说了，神仙不是万能的，得在我能力范围内我才能应允不是？”
“带我进宫，或者，杀了蔺成。”
“什么？”
“想办法让我进宫，或者。”许程恒一字一顿，“帮我杀了当今圣上，蔺成。”
许程恒眼神里的凛冽之气是云宁三年前遇到的那个文弱书生的眼中绝不会有的。经历过战场与生死的人，自是会变，只是不知会重视人命，还是轻贱人命。
“帮你进宫，你要自己杀了昭王？”
“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只要带我进宫。”
“你疯了？你是去送死，那是昭王不是王昭，你忘了你娘让你好好活着吗？你这么做都对不起你娘！”
许程恒的娘临死前留下的遗书在他梦中出现，云宁自然知晓了其中内容。
“对我而言，活着与死了没什么区别，你就说能还是不能。”
“不能。”云宁拒绝的干脆。
“那你杀了昭王，想必对杀个凡人对你们而言不是难事。”
“我……做不到。”
云宁暗想，普通凡人轻易都不能动，更别说一国之君了，九五之尊，那可是天选的人，身份怕是比我还金贵，杀他，还不如杀了我呢。云宁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神仙当的是真窝囊，让个凡人为难成这熊样。
“神仙除了不老不死和凡人是不是没有区别。”
“当然不……”云宁想到要报恩的自己一个两个三个愿望没一个能做到，气势弱了下来，“你说得对，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许程恒用手转着面前喝水的大碗，知道自己是在刻意为难面前自称神仙的神仙，他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可他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
“那能让我再见我娘一面吗？”许程恒语气软了下来。
“你娘应该都投胎转世了，而且我也不能带你去冥界啊。”
许程恒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参渺开口，“不用去冥界，我有办法。”
————
天界。
“上神就是上神，我都不知道织梦这事。”
“我也是偶然见听说的，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你不进去吗？不会吧？表哥没给你令牌？”
“给了，让我烧了，你自己去吧。”
“一起去吧，我和织梦仙子不太熟，再说守将还能不认识你。”
“还真不认识我，而且新守将就是榆木脑袋，别为难他们了，况且我去和不去没差，我都没见过织梦仙子，你直接找景淳带你去，再怎么说太子的面子还是要卖的。”
参渺说的对，有了景淳，云宁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到了织梦网。
“表嫂。”云宁落到参渺身边，“你瞧。”
“那快走吧，用完尽快还回来。”
“南天门连进都不进就要走，你未免也太匆忙了。”
参渺语气欣喜，面色却略显纠结，“景淳？你怎么出来了？”
云宁觉得参渺这话听起来莫名怪怪的，“表哥又不是被关起来了，出来不是正常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参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自从了解自己心意之后，她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同景淳相处，虽说让朱雀弄了不少情情爱爱的话本，但也没学会什么，她甚至觉得人界女子有些扭捏，不过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比凡人还要扭捏，可两情相悦的神仙如何相处？像爹娘那样？她做不到啊，何况爹娘已经在一起那么那么多年了，真是可惜天界近日未有什么新婚夫妇，连个参考都没有，想学都没地方学。
“这个你收好。”景淳将令牌交给参渺，“莫要再烧了。”
云宁诧异地看向参渺，表嫂当真有魄力。
“不会了，之后我都不会再烧了。”
景淳点点头，“近日有些关于魔界的事需要处理，人界我便不同你去了，切记……”
“不要用法术嘛，你们个个都叮嘱，早记住了，放心，绝对不用。”
“表哥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看着表嫂的。”
“有你看着我才需要担心，总之你们两个……”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走了。”参渺拉着云宁一溜烟就不见了，景淳叹了口气，隐隐约约放不下心。
“表哥现在像我爹似的，嘱咐起来没完。”
“他像我娘，我记着他以前不这样啊。”
戌时三刻，许程恒喝了安神茶睡下后，云宁的织梦出现了问题。
“我记得是这个步骤啊？我确定没错。”
“那会不会是你灵力不够。”
“有可能，表嫂你来试试吧，我告诉你如何做。”
参渺点头。
织梦网还是一张普通的网，没有丝毫反应。
“不会吧？”云宁拍桌，“我再去一趟织女宫，莫不是卖了表哥的面子却给我了个假的。”
“你别冲动，我瞧不会是假的，若步骤没错，可能是它认主。”
“认主？白忙活了，织女仙子能借就不错了，让她亲自来给许程恒织梦，我可不白日做梦了，表嫂你知不知道别的办法了？”
参渺摇头。
云宁一脸苦相，“也不能让表哥再卖面子了啊。”
“我觉得吧，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织女仙子推门进来，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参渺和云宁都看出了她不情愿。
三个时辰前。
参渺和云宁离开天界，景淳派明及去了织女宫。
明及作揖，“织女仙子。”
“明及星君可有事？织梦网已经交给了云宁公主。”
“太子希望你可以亲自去许程恒家织梦，织梦网离了仙子，和凡物无甚区别。”
“方才太子只说借织梦网，可没什么别的要求。”
明及未答。
“美梦虽好，终是幻像，太子不会不知道梦可控人心夺人魄，没有天帝手谕，可不是随随便便想织就织的。”
“织女仙子，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弊必有利，太子说，若仙子愿意亲自走一趟，十年前东海的事……”
织女抬眸，纵多了一丝恐慌，仍故作镇定。
“哦？我并未去过东海。”
明及拿出崆峒镜，看到镜中景象，织女握起了拳。
“看来是有人冒充仙子了，小仙定会禀报太子明查此事，到时还望仙子配合。”
明及将要离开，织女叫住了他。
“何时，何地？”
次日破晓，许程恒睡的正酣，织女收起织梦网。
云宁问道，“仙子，他可见到娘亲了？”
织女仙子并没好气，“公主是怀疑我织的梦？”
“没有没有，我哪能怀疑您织的梦啊。”云宁纳闷，织梦仙子脾气这么怪呢吗？
细心收好织梦网，织女转向参渺，“小仙告辞。”
“麻烦仙子了。”
“上神客气，不过是小仙应该做的。”
这夫妻俩，最好一个都别惹。
云宁噤鼻，瞥了织女一眼，拜高踩低。
织女离开后不久，乔装成男子的参渺和云宁也离开了许程恒的家。
“可惜了，明明挺有才华的一位公子。”
语毕，迎面走来两位步伐匆忙的大神，神情紧张。
“最近可别往城里去了，你听说没，炊饼铺的老板疯了，指着他那摊子就说有鬼。”
“听说了，包子铺老板也差不多，中哪门子邪了你说。”
……
……
……
“鬼？冥界看来也不办事啊。”
参渺回头看了看越走越远的两大婶，若有所思。
“不是鬼，是你，昨日给我变得那些凡物你忘了。”
参渺说完，云宁瞠目，“不是吧？又是我？我怎么到处留烂摊子啊。”
进城后，云宁同参渺一起化作道士模样，幡在云宁手中拿着，上面写着祛病消灾四个大字。
看似无意走动，待瞧见包子铺家的妇人探着头张望，要叫住两人又犹豫不决的样子，云宁晃着幡慢悠悠过去。
临近，妇人一下子关上了家门。
云宁扣门，三声后无人应，又扣三声。
嘎吱一声，妇人开了门。
“不知我二人可否讨口水喝？”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
一碗水下肚，云宁表现出酣畅淋漓的样子。
“这京城的水当真清甜。”她把碗递了回去，妇人接过。
妇人眼神飘忽，像有什么话说。
凡人的心思好看穿，趁妇人未关门，云宁开口道，“看你眉头紧锁”，她故意向里面瞧了一眼，“家中近日可是有什么怪事？”
“但说无妨，看你我也算有缘，若有事我便帮你免费瞧瞧。”
“免费？”妇人终于开口，“不用了，还是不用了。”
参渺从妇人眼中看到这附近曾经有人被算命先生骗过，甚至发生了命案。
怪不得如此犹豫。
参渺道，“若信不过我们，可将你夫君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你知道我夫君……？”
包子摊主神颠颠的，口中念念有词，妇人将他扶着坐到摊位旁。
云宁施法将他弄晕，装模作样念叨一通后，消了摊主的记忆，只当家里的碎银子是卖包子赚来的。
一盏茶过后，摊主清醒，看着空无一物的摊位，朝妇人嚷嚷着都日上三竿了就知道哭哭啼啼，还活不活了。
妇人喜极而泣。
摊主瞧着两算命先生，也想起来了那件事，嘴里说着真是晦气。
“卖包子就等会，不卖包子就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说罢回屋和面。
妇人连忙道谢，云宁嘱咐莫提昨日之事便不会再发生此种状况。妇人点头。
因云宁变幻术遭遇同样情形影响生计的几家，大多被如此治好。
云宁道，“别说，算命先生这行当还挺有意思”，换回男子装扮，云宁带参渺吃遍京城，夜幕降临，云宁还带她去了醉梦阁。
参渺本以为又是有什么美食之处，谁知一进去竟是……
“这位爷看着面生啊。”
“爷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
……
……
参渺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姑娘往她身上一椅，她着实招架不住，转身就跑，姑娘摔在地上。
跑出醉生楼她才松了一口气。
“表嫂你怎么出来了，我和你说这才是人界有意思的地方。”
“有意思？你个姑娘家怎么喜欢这种地方。”
“哎呀你想歪了，我说的有意思不是男女之事，而是这地方是听八卦的好地方，比说书的和话本有意思多了。”
“还是算了吧，相比这……这里听八卦，我还是看看夜景罢。”
“也好，不过平时没什么意思，等上元节我再带你来，那时才热闹。”
闲逛的两人途径一座府邸时，忽然有人大喊，“妖怪啊，有妖怪，妖怪！！！”
是时府中小厮屁滚尿流跑出来。
府邸上空出现巨型怪物，城内一时间人仰马翻。
“是它？”云宁追了上去，参渺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府外一棵柳树后面，一人一直盯着府邸方向，右手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