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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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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斐捉住在掌心移动的那根冰凉的手指,垂下的眼眸里带着浓郁的情绪:“我没想过,你会怕……”

余稚龄一怔,随即像是回想起了刚刚话语的可笑:“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余家姑娘,竟然会怕一只小小的蛊虫。”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就如同在说一些不关己的事情:“不过都是一些低能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他们总是为上位者营造虚无的光环,以此不过是来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幼幼,是想要找个同行人,一起担起这虚无的光环吗?”徐斐俊美的眉峰一动,目光始终看着余稚龄。

“不。”余稚龄笑着摇头:“我希望这份光环能更大能有光晕,直到它能将这人世间,烧灼起来。”

徐斐闻言唇角勾起,浮现一抹冰凉的笑:“听说光晕降落,是世间最明亮的时候,若真能在人间出现,那一定是明艳的光景。”

余稚龄怔怔地看着香炉中燃烧的火焰,低低的道:“那时候,这世间就不会再有怯懦和背叛了吧……”

徐斐闻言转头看向余稚龄,余稚龄的目光缓缓抬起,迎上徐斐的目光。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褪去了彼此眼中的水雾和深沉。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里带着□□的情绪撞进对方的眼中,那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与直接,直看进灵魂深处。

香炉里的火焰蓬勃燃烧,在一声清脆的爆裂声里,余稚龄缓缓眯起眼眸,深幽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岁月中穿梭而来:“上一次这样看你,还是在西川的时候……”

“可我那时候是在想。”徐斐轻笑一声,婆娑的光影里,他垂下了眼眸:“如此世道,又何必要活下去……”

余稚龄抿动唇角,正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如箭,森然投向前方的黑夜。

身边的徐斐几乎同时有了反应,两人手指一动,轻悄悄地捻了个决儿。

那一角冷白色的衣裙最先从黑暗中出现,如同混乱世间的一抹清白,一抹公平,一抹吸引人的好。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胖墩墩的小娃娃,圆墩墩胖鼓鼓的身子,像是一翻身就从香炉中翻滚出来,又像是灵巧的挤过人群,从那一边走过来的。

余稚龄笑嘻嘻的看着她身上素白的衣衫,看着她乌黑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小揪揪,看着她因为寒冷被冻出来的红通的脸颊,看着她熟悉的脚步,看着她蹦跳的身影。

她是那样的惹人怜爱,又是那样的相似于余稚龄小时候的模样,她终于在余稚龄跟前站住了身子,开口而出的声音简直就和余稚龄小时候一模一样:“阿姑,肴肴要抱。”

余稚龄冷笑一声,水杏一般的眼眸再度睁开,福喜娃娃的粉嫩被揭去,只剩下一具骨架,披着素白的衣衫。

枯朽拉摧,声震冽冽。

“神婆这声阿姑,小女实不敢当。”余稚龄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谦逊,她甚至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向披着素白衣衫的老女人福了福身。

被称作神婆的女人丝毫没有理会余稚龄,就如同没有听见她的话语,那张苍老枯败的面皮一皱,一副心痛的哭泣顿时出现在她的面容上。

饱含深情的眼眸转移了目标。

“王爷就不想见见老王妃吗?”神婆眼睛眨了眨,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清澈的很,如一汪池水,碧波荡漾。

她这样说着,不等徐斐回应,一阵黑烟吹起,迷雾中的梦境已然出现。

徐斐身影不动,任由黑烟将他笼罩其中,然而这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他开口的那一霎那,淡淡凉风还四角亭一份安静与宁意。

“已经过去的事情,还值得追忆吗?”

在同一时间,余稚龄手中折扇一扬,一阵旋风飞向神婆,紧接着她手掌交错,一柄白玉的折扇顿时一分为二,化作两把细长的剑。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候,徐斐手中气刃凝聚,一道道冰柱向神婆袭去。

“老王妃的模样,王爷就不想要再见见吗?”神婆继续蛊惑道。佝偻的身子化作妙龄少女,快速的移动,躲开了玉扇避开了冰柱,那是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是平常人不能够达到的速度。

而在躲避的同时,素白的衣袖一挥,两条水袖就如同毒蛇吐信,向余稚龄和徐斐击来。

徐斐森寒的目光一动,凛冽的寒光骤现,那条击向他的水袖,立刻被冰阻挡住了去路。

他冷笑着,冰裂产生的清脆声音里,他负手而立,“你编织的梦境,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余稚龄闻言笑起来,手中玉扇合拢,挡住神婆攻击的同时,一道狠戾的气刃向神婆攻去:“编制梦境之前,要先学会洞察他人的心思。神婆跟在四姑身边这么长时间,怎么这点道理还没明白呢?”

“怎么能这么说呢?”幻化出来的少女眉眼一低,似乎因为刚刚的话语,感到了伤心。

也就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完全模样的姑娘出现在徐斐身后,水袖清扬,想要趁他说话的空闲,做出袭击。

徐斐闪身侧让,那影子一击未中,并不连战,紧接着就向余稚龄袭来。

余稚龄错步上前,素白的手,直掏神婆心脏,那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影子,神婆不躲不藏,就全然落在了余稚龄手中,任由她玩弄拿捏,扔向香炉。

然而就是在她抛掷的瞬间,一阵异香扑鼻,余稚龄就如同早已经料到,脚步一动,已然站在徐斐身边,笑道:“看来今天是有的玩了。”

她这样说着,手中长剑一转,凌厉的寒光划破,满眼的江南美景就如同一幅画般,在她的手中裂出缝隙。

画布震碎,浓香化尽,七个一摸一样的白衣少女出现在眼前。

她们一个个腰身似柳叶,手指如葱削,娇滴滴怯生生的。

“哥哥姐姐,我们来啦~”

余稚龄眉间轻笑,眼见凉亭四周围绕的景观在她们出现的瞬间,又一次凝聚,安然静谧织成的屏障,为他们圈绕出美好的境域。

以梦境杀人,是辽西常见的手段。织梦者就如同一双手,将世间所有的美好呈现在入梦者的眼前,只等来攫取,就是要将性命交给她的时候。

幻化、影子,都是常见的手段,分身更是经常被运用,然而能够同时幻化出七个一模一样的影子,操作的人,必然是功力深厚,对辽西秘术颇有些造诣的。

“哥哥姐姐在想什么呢……快来和我们玩吧……”

七个白衣少女在说话声中逐渐走近,她们皆是含笑的模样,苗条的腰肢,飘逸的身姿,如果不是身处其中,远远的看着,只觉是七个舞动的少女,在凉亭中上演歌舞风华。

大概是也欣赏到了其中的美,余稚龄笑道:“看来我们的老朋友,这次是下狠手了。”

“如果他不这样选择,我们或许还有争斗的意义。”徐斐俊朗的眉眼一挑,方才的交手让他明白了对方的实力,苍白的手掌张开,那柄青鸦长剑的影子就落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中。

余稚龄与神婆同出辽西,自然知道幻化出来的七个影子不容小觑,手中玉扇张开合拢,落在手中,已然变成两把细长的银剑:“如果他只是为了完成某一项任务,并不是将此作为目的呢?”

“与他结盟?”徐斐狭长的眼眸中光影一变。

七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大概是感受到了两人对她的忽略,眉眼一垂,立刻就是哀切宛转的模样:“哥哥姐姐都不理我……”

余稚龄笑了笑道:“理会了你,只怕你就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

余稚龄、徐斐与七个白衣少女隔着香炉静静相看,面容上皆是一般的浅笑淡然。

“姐姐怎么舍得呢?是我不让姐姐喜欢吗?”白衣少女眉眼微蹙起,低低宛转的说道。

徐斐笑道:“你的这些威胁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若说出赤炳稔铜的位置,这大概还有些价值。”

“看来你还并不知道这些……”一抹清浅的笑从张开的扇尾露出,水杏一般的眼眸溜溜一转,转过徐斐,转过七个白衣少女,最终落在了香炉上:“王爷呀,你说这个时候,卫公子有没有见到尊贵的公主呢?”

徐斐心领神会,做出计算时间的模样,“大概是没有吧……”

尾音未落,余稚龄手中气刃汇集成橙红色的光焰,直直向香炉劈去,一道贯穿纹赫然出现在炉体。

七个白衣少女在余稚龄动得瞬间身子闪过,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她们齐齐站在香炉边,看着骤然出现的裂纹偏着头,思考着。终于,她们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一个个纵身跳入香炉。

也就是在同时,浓郁的烟香从香炉中飘出。

余稚龄向后退去位置,和徐斐对望一眼,唇角再现的笑容仿佛初春时骤降的霜雪,违背规律,抹杀一切。

“这样的氛围,不见血,是有点不合适了。”

她依旧是佛青色的衣衫,长裙直垂,拖曳在地。明艳的红唇,入鬓的长眉,每一处都是那样的明艳端庄,每一处都是那样的精心描摹。她本来是应该伫立在神坛,受人供养,然而那双水雾疏离的眼眸里,此时杀意骤现。这份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灼人眼眸,那样的震撼心魄。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凌厉强大的气势,仿佛深眠于地下的能量,一经爆发,就是无坚不摧无物不毁的坚韧。

从她手中经过,只有毙亡,不容生存。

徐斐凝望着余稚龄的目光,没来由的颤动。

目光所见的场景里,她的那身白衣满是血迹,嫣红里露出点点枯骨的惨白,那是被磨烂的血肉腐烂后露出来的枯骨,撑着长剑的余稚龄,正缓缓爬起,跪坐在地的身子,勉力抬起的脸全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眸灼灼其光,坚定明亮。

那个从没有见过的她,竟是这般模样的么……

那个告诫自己要努力活下去的场景,竟就是这样发生的么……

他脚步移动,扫视着从香炉里爬出来的白衣少女,脸上森寒的神情多了那么几分杀意。

徐斐手绘思绪,回应着她的话语:“看来对于我们的老朋友,还是太仁慈了。”

七个白衣少女将余稚龄、徐斐团团围住,已不再是之前的随意而站,脸上哀切的神情也尽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与肃杀。

“该了结的,总归是要了结的。”余稚龄长叹一声,手中玉扇幻化成两柄细长的银剑,凛冽的寒光中,她一步步走向白衣少女。

徐斐森寒的眼眸中泛出复杂的情感,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但又是那样的坚定,每一处决定,她果断拿捏,未曾迟疑。

他不可觉察的叹了一口气,手持长剑,走向了另一边的白衣姑娘。

一场杀戮,就在两人缓缓向前的脚步中拉开了序幕。

南辕北苑的说书人忙着收录坊间流传的消息,希望能够通过文字还原当初争斗的场面。

他们将这场争斗说得是如此的险恶,将场面描绘的是如此的血腥,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够突出话语里的真实性。

然而对于当事人的余稚龄来说,这不过就是她征战生涯里最不起眼的一笔,也不过就是杀了一个早些年就应该解决了的人。

如果要是说唯一有点稀奇的,那就该是和徐斐的联手吧。

毕竟和一个能称得上对手的人合作,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白衣少女四面围攻,手中素练如地府索命的厉鬼。

银剑刺穿,血花飞溅。

招招毙命,招招狠戾。

不要的别的,只因为在争斗里,除了死,就是生。

争斗片刻,胜负已现。

白衣少女虽还能应付余、徐两人的攻击,但想要取胜,却是全然没有可能的。

徐斐手中长剑就像是能够预知白衣少女水袖的走向,总是能够在她出招的时候,恰好挡住她的功力。余稚龄一把长剑直点白衣少女咽喉,狠戾与猩红映照她明艳的面容,然而那双眉眼,就像是看穿了一切,不急不缓,处处从容。

大概又走了几个回合,余稚龄逐渐没了耐心,偏头向一旁,仿佛是说给徐斐,又像只是自言自语:“好慢呀……”

‘呀’声未落,霎时便见朵朵金花开在挥动的水袖上,一朵朵重瓣牡丹,争奇斗艳,艳丽绽放。紧接着一阵烧灼感,七名白衣少女急忙向后退去,再看,那素白的水袖上,只留一处处闪灼的空洞。

神婆终究是顶不住了,收归分身,身上的白衣也尽数散去,裸露出森然白骨,和那张苍老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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