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宗
哪想刚走到门口,就见师娘的贴身侍女迎面而来,见我一愣,笑着行礼:“您回来了!这可有些不巧,夫人就在一刻钟前刚刚有所顿悟,去闭关了。夫人方才嘱咐奴婢,若是您回来了,劳烦您把陆小郎君一并带走再教导些时日,等她老人家出关再说其他。”
我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好容易才把这拖油瓶带回来!”
侍女捂嘴一笑:“劳您辛苦些日子,想来夫人很快就能出关了。”
哪能呢,渡劫期的闭关动辄几年,多了怕是要几十年!
我愁云惨淡地回到离火洞天,坐在花厅里怀疑人生。
一朵明明灭灭的火苗悄悄收敛了灼热,飘飘悠悠地从开着的窗边溜进来。我冷不丁出声:“你过来。”
那火苗吓得一坠,险些灼伤了地上的花。它赶紧稳住身形,一点点地挪了过来。我伸手把这火苗捧在掌心,逗弄地拨了拨它的焰心:“几个月不见,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火苗讨好地蹭了蹭我的手指。
这便是南明离火生出的火灵,开智不久,仅有三岁孩童的智力。不知怎的,不亲近火灵力更为旺盛的姜裕,却很是依恋我。
唉,若是陆宁越那小子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想到师娘丢给我的这个大麻烦,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外头传来了喧闹声,火灵探头探脑地飘到门边,看到来人,在空中翻腾一下,兴奋地冲了出去。
得,麻烦来了。
陆宁越年幼时在离火洞天住过好些时日,是火灵熟悉的好玩伴——在他不想着将火灵融进阵法的时候。
果然,陆宁越很快进来:“小师姐,乌前辈安顿好了,我遣了人照看,楚师弟去寻小师叔了,若是没我什么事,我便回麟水洞天了。”
我摆手示意他落座:“别回去了,师娘在闭关,叫我盯着你修炼,你自己找人把屋子收拾一下,明日起就照着姜裕前些年定下的日程开始吧。”
陆宁越的表情瞬间凝固,半晌,他干笑一声,试探道:“不必了吧小师姐,师父她老人家多虑了,我在家也会好好修炼的……”
我面无表情;“就这么定了。”
陆宁越如丧考妣地带着雀跃的火灵退下。
他幼时天赋过人却性子顽劣,姜裕为了将他扳回正轨,费了不少功夫定下了及其严苛的修炼日程,这才有了他今日的阵道成就,也让他对姜裕又敬又怕。
怎么又想到了姜裕。
我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回忆从脑中晃出去,突然想起了从浑梦族得来的破障幡,于是取出来研究一番。
这是一道黑底红纹的幡,被重重煞气缠绕,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它如何能助我堪破迷障,它看起来明明是个引人入障的东西。
我没敢轻易尝试,将它丢回了储物戒,想着去找柳月眉是顺带让小师叔帮着掌掌眼再说。
要不说人就经不起念叨,我刚把东西收好,就有侍女来报:“尊上,御风使君和柳尊者来访。”
小师叔是来同我商量拜师大典的事,自然就捎带上了楚益泽。至于柳月眉这厮,据她说是来看看我有没有被黄泉小鬼勾去魂魄的。
我白她一眼以示尊重,转头同小师叔商议拜师大典的各种仪程。虽有旧历可循,但还是有诸多零零碎碎的细节需要敲定,待所有事项都落定,天色已近黄昏。
我将破障幡取出:“劳烦小师叔帮我看看,这东西可合我用?”
小师叔探手取过,神识一扫,笑问:“从哪得来的好东西?”
楚益泽竟没同他师父说吗?我看了一眼他,他也恰好看过来,对我弯唇一笑。我干脆问他:“楚师弟没同小师叔禀报吗?”
“大体都已经禀明师父。”楚益泽说。
那便是只说了与他有关的部分,涉及到我和陆宁越的私事,却没多嘴——
“你倒是懂事。”柳月眉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说。
小师叔倒是很满意徒儿的分寸感,颔首道:“君子之风当如是。”
柳月眉偷偷翻了个白眼。
于是我将这幡的来历简述一番。
小师叔道:“那便是了。这破障幡能以煞气为饵,将心魔引出。幡中有一丝清灵之气,可护人心智周全而不被心魔所惑。若你修为遇上了瓶颈,可放心一试。”他又叮嘱道,“这宝物难得,且一旦催动无论是否生效都将毁去,你想好了再启用。”
我点头应是。
小师叔站起身来,携柳月眉走到门口,仿若不经意地问:“我听闻陆宁越近日要在你这里修炼?”
“是……”话一出口我便觉不对。
果然,小师叔语速极快地接到:“那便让益泽也留下吧,他二人修为相近,可以做个伴。”
“不是……”我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这对狗男女已经极快地消失了。
被留下的楚益泽同我面面相觑,几息之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我试探道:“或许你认得你去师父那的路?”
楚益泽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无辜:“师姐,师父不会让我进去的。”
我又问:“或许宗门有给金丹弟子安排居所?”
楚益泽咳了一声:“方才去取弟子令时,执事弟子说近日新弟子入宗,没来得及给我安排住所,和师父打了招呼让先在他那将就几日。”
我叹了口气,将掌事喊了进来:“你去,给楚真人安排个院落,一应用例比照着陆宁越来。”
“是。”掌事低眉顺眼地应了,退下去办事。
楚益泽偷偷瞟了我一眼,局促道:“师姐……若是不方便的话……”
怎么不干脆等院子收拾好再说这客套话?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
楚益泽闻言立刻笑开来,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拱手道:“多谢师姐收留!”
好看的人就是不讲道理,这般无赖状看着竟多了几分少年风流。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把人看得从耳根红到脖颈,这才收回视线。
哼,敢跟我玩心眼,当我三百年寿数白长的吗?
楚益泽面红耳赤地退下了,进来换茶的侍女晴瑶一边服侍一边偷偷瞄我,数次欲言又止。
我瞥她一眼:“有话说话。”
晴瑶自小便跟着我,仗着关系亲近胆子比旁人大许多,见我允她问,直言道:“尊上这是……要有新姑爷了?”
“???”
我猝不及防被茶呛了一口,疾咳了两声,气得一把拍在急忙替我顺气的臭丫头手臂上:“你是不是想挨揍?”
晴瑶一边用灵力抚着我后背,一边嗔道:“奴婢看那楚真人可是红着脸出去的,您二人孤男寡女独处这么久,也怨不得奴婢多想嘛!”
我气不过,又拍了她几下:“我让你多想!嘴上没个把门的,再胡说我干脆一把弭音丹把你毒哑算了,省得你给我惹事!”
晴瑶也不躲,笑嘻嘻地讨饶:“奴婢知错了,尊上便饶奴婢一回吧!奴婢也只敢在尊上面前放肆,出了这道门,奴婢这嘴可比千年蚌精都紧呢!”
这倒也是,这丫头在外也是个沉稳可靠的,从没捅出过什么篓子。
即便如此,我也警告道:“你给我仔细盯着,别叫底下的人乱嚼舌根,我名声坏了不要紧,楚真人还没拜师,若是传出去些风言风语日后可怎么做人。”
“是。”晴瑶乖乖应下,又小声嘟囔,“什么叫您名声坏了不要紧,凭什么不要紧!”
知她维护我之心,我也没辩驳,只说:“客舍安置的一众鬼煞你也派人看着些,别惹出乱子来。”
安排好一应事务,我觉得有点累,丢给她一枚增寿丹,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近几日除了梁真君拜师大典的事,其余人来找一概不见。”
“是!谢尊上赏!”晴瑶美滋滋地退下。
我倚在塌上,脑袋放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把破障幡翻出来看了看,本想就地用了,又怕有所明悟闭关误事,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唉,宗门里实在是无趣得紧。
无事可做,我只好像以前一样,翻了几样天材地宝去了炼器阁,至于能不能在拜师大典前炼出像样的东西,就看楚益泽的造化了。
楚益泽的拜师大典如火如荼地筹备着,小师叔和柳月眉想是没脸来见我,一应事宜先同楚益泽交代了,再让他来找我商讨。他便三天两头来寻我一回,顺便攒些修炼上的问题一同请教我。
陆宁越不知抽了什么风,明明有些看不惯楚益泽,却回回要陪着人家来,拜师大典的事插不进来,就在我教楚益泽修炼时捣乱。
楚益泽问:“师姐,宗门灵气比在榕城旺盛,按理引气入体应更为流畅,我却觉得比在榕城时凝滞了一些,这是为何。”
陆宁越凉凉道:“这是因为你心不静,不摒弃杂念在仙界都没用。”
我瞪他一眼制止了他的胡说八道,对楚益泽解释道:“这是因为外界灵气中杂质过多,你在此环境中修炼日久,引气时便下意识费些灵气用以摒除。然而宗门中灵气精纯,洞天之中尤甚,这些灵气便做了无用功,因而便觉不畅。”
楚益泽恍然。
我看了他一眼,叹气道:“这也是你天赋优于常人,对灵气感知度高,一般弟子虽也有这问题,但多半是察觉不到的。”
天赋这东西,真是让人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