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有蔷薇花的信
翌日,孚罗洛一大早就敲开你的门。
你往越过他往窗外面看了一眼,天才蒙蒙亮。
现在有五点钟吗?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雇员,你还是很快在极短时间内整理好形装。
感谢你读书生涯中为了多睡一会儿而培养出的极限卡点技能,你能够在五分钟内不但梳完头发换好衣服整理好床,踏出屋门前甚至还从容不迫地用水抹了一把脸。
然后你们一起踏出了庄园。
庄园里的工作人员们甚至还没有起床!
街道静悄悄的,和你上次路过时那一片人声鼎沸的繁盛景象截然不同。
天色太暗了,太阳还没有完全醒来,只有几缕微弱的光撕扯开空气,有气无力地爬出灰色的云层,敷衍似的给黑漆漆的街道带来一点聊胜于无的光亮,让人不至于摸黑走路后摔跤。
白天带着美丽的粼粼波光的塞纳河在昏沉的光线下一点都不美好了,黑漆漆的河水仿佛看不见的深渊 ,偶尔荡漾起的水波也像是择人而噬的大口。
还是离远一点吧。要是一直盯着水面看,你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想跳下去。
于是你悄悄地把速度放慢一点,从孚罗洛后面绕到另一边。
孚罗洛以为你不喜欢走在右边,很贴心地配合你换了个位置,自己往河边挪了挪。
高高瘦瘦的雇主把你和黑漆漆的塞纳河隔开,眼睛看不见那条河,你感觉舒服多了。
很快到了办公处,孚罗洛一头扎进地下室里,顺便把你也捎进去。
之前爆炸时你都是站在门口,这次在主人的带领下踏足孚罗洛的私人领地,才有机会窥探到里面的内部结构。
这个地下室乍一眼看起来有些拥挤,占地面积不算很大,但在靠近入口的角落散布着几扇矮小的木门,门紧紧关着,被一些书本和奇形怪状的物品堵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空间存放其他东西。
一张大桌子放在进门不远处,放置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桌上也堆积了小山似的书籍,书籍上似乎还堆放了什么其他圆圆的物体,但是光线太暗了你看不清。
孚罗洛站在右边不知捣鼓着什么。
你只听见 噗—— 的一声。
明亮的火焰从桌子右前方开口朝上四四方方的石砖中心冒出来,一扫之前都黑暗,把昏暗的地下室照得亮堂堂。
这下你才在火光的照耀下将孚罗洛经常宅着的地方看清楚。
原来地下室西边和南边有两个半人高的架子,台面上放置了很多的玻璃器皿,余光扫过居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眼熟。
你定睛一看。
OMG!
锥形瓶,梨形瓶,圆底烧瓶,瓶瓶在列;
大量筒,小量筒,废液收集桶,桶桶齐全;
就连蒸馏烧瓶,分液漏斗还有环状的冷凝管都无一缺席。
你甚至还还在桌子下面的地上看见口大大的石坩埚!
好家伙!究竟是谁把现代化学实验室的仪器全都搬到了孚罗洛这里。
还是说欧洲中世纪的化学研究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
简直恐怖如斯!
你惊叹着后退几步,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
扭头一瞧。
一个白里泛黄的骷髅正正好吊在你面前,黑洞洞的眼眶几乎贴在你脸上,骷髅骨架的影子映在灰暗的石墙上,随着不稳定的火焰的晃动在墙上投射出动态的张牙舞爪的细长阴影,好像随着地下室里你和孚罗洛的进入突然活过来一样。
一股股若有似无的阴风透过骷髅空荡荡的本该是嘴巴的位置吹到你脸上,让你从头冷到脚。
你瞬间失声,腿很没出息地软了,直挺挺地僵立着一动不敢动。
孚罗洛点火的一会儿工夫,转头就看到你和他的标本挤在一起斗鸡眼——如果不是你整个人都在以那种帕金森症患者特有的频率一直小幅度颤抖的话,他真会以为你是一位胆大包天的姑娘。
于是他默默地走过去,把粘在一起的你俩分开。
“抱歉,我忘记了这里存放了些会令女士害怕的东西。”
你被刚才的贴脸杀吓得头都快掉下来,现在正忙着满地找头。
闻言不由惊愕道:“还有其他的?”
孚罗洛思考了两秒,看你好像是已经完全缓过来了,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你刚刚进门时看见的那张大书桌。
那又大又方的桌子现在也和地下室其他地方一样亮堂堂的,上面除了高高摞起的书外还零零散散放置了不少杂物。
你从下往上看。
原来孚罗洛刚刚遮住的地方,那由书本堆积的小山上,还放置了那么…五六七八个人体头骨。
你感觉自己手僵住了,刚刚捡起的头啪——地一声又掉回地上,骨碌碌地地欢快滚远了。
很好,你发誓自己从现在开始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下室,并且从今往后坚决不再踏入此地一步。
然而你的出门大业还未开始便已经中道崩殂。
恶毒并且刚刚恐吓了可爱劳动人民的中世纪无良资本家孚罗洛阻止了你企图连滚带爬地逃出地下室的举动。
他要你帮他找一封信件。
“那是一封来自我老师蒂博的信。”
他沉吟片刻,从记忆深处挖掘一些关于那封信的回忆。
“我的老师在我18岁那年前亲手给了我那封信,要求我四年后带上它到信封背后的地址,把信交给他的家人。”
原来孚罗洛现在已经二十二了呀,真看不出来,你还一直以为他才十八九岁,没想到只是长得显小。
你站在他身后伸出头。
“那你还记得那封信长什么样子吗?”
孚罗洛拿起笔,从桌上随手抽出一页纸,画了几笔后递给你。
你接过一看。
原来纸上描绘的是一株绽放出一半的蔷薇。
靠近花蕊的柔软花瓣似是含羞带怯般微微笼着,边缘的却早已骄傲自在地绽开。
你被这简单勾勒却栩栩如生的美丽蔷薇折服了,不由自主地想再多看两眼。
“好漂亮……”
话音未落,那张纸突然被抽走。
孚罗洛顶着你惊讶的视线,目光飘忽了一瞬。
“这是信纸封面上火漆的图案,信应该在西边角落的木柜或门口的两个箱子里,时间有限,我们快些找吧。”
考虑到孚罗洛右手不方便,你自告奋勇地接过了箱子较多的那个任务。
十分钟后,你从一本掉了封面的书本中找到了一张可疑的纸。
如果不是信封封口处那氤氲开的不规则漆料中央,和孚罗洛画纸上出别无二致的蔷薇,你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封信。
孚罗洛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仔细端详几秒。
“没错,就是它。”
这纸都被揉得皱成这样了,孚罗洛究竟是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
“我没有私自阅读别人信件的喜好。”
好像看出你在想什么一样,孚罗洛忍不住轻声反驳道。
“蒂博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这是被误解了有点不高兴了啊,居然连老师都不喊了。
你哭笑不得。
你认为他完全没必要在意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
被误解的那个人抿唇,把燃起的火焰熄灭,带上你和那封信,重新掩上了黑漆漆的地下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