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啦！
你想要和我一起跳舞吗？
女郎黑深色的眸子里明晃晃地向你传达着这个讯息，她的笑容比你胸前的蔷薇还要娇艳。
她在邀请你。
你愣了一下，受宠若惊之余感到非常为难。
……你根本不会跳舞。
从小到大埋在作业堆里，哪怕是记忆里最清闲的小学时光你都要在周五晚上和周六日被家长按头去补习班补课，根本没有时间去发展任何兴趣爱好。
你唯一有点印象的还是小升初结束的那个暑假曾经跟着一个绘画室学过几天素描，但最终还是因为和升初补习班的时间冲突而不了了之。于是你的素描纸和2B碳素笔就永远停留在画了一半的三棱锥体旁，椎体旁边的苹果再也没有能够有机会补全自己的影子。
那些老旧的童年记忆本来应该和半新的素描本一起被藏在地下室的书架上束之高阁，却不知为何突然从记忆的罅隙中突然钻出一个小小的角，让你又重新回忆起来。
似乎从你脸上看出了纠结和拒绝的意味，女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你的唇边。
这是你今晚第一次听见她开口说话。
“你看起来不像法国人，”她的声音婉转如同黄鹂。
“金色的头发……你是从北欧来的吗……？”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女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一把拽住你的手臂，脸颊一瞬间凑得极近，仔仔细细地打量你，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仿佛要扒掉你一层皮。
你被她审视的眼神看得简直汗毛直竖。
“不对。”吉普赛女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对！”她表情变得严肃：“你不属于这里，你是从哪个世界过来的？”
你怔住了。
她斩钉截铁的话语在你耳边一遍遍回荡，你慢慢地抬起眼睛，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直视她。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受，像是一个正在玩RPG游戏的玩家，手持宝剑，身披铠甲，正在一往无前去打败魔王的路上，却半路被一个从灌木丛里突然跳出来的NPC拦住。
那个NPC朝你大喊：“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个入侵者！外来人！异类！”
周围原本震耳欲聋的嘈杂声突然像晚上海水的潮退一样飞速减弱，你们所处的这方空间就像被外力一刀斩开，和格雷沃广场上的其他人硬生生分成了两个各自独立的领域。
红裙高挑的女郎死死握着你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你。
啊……被发现了。
该怎么办。
你整个人像是时间暂停一样，一动不动。
要直接承认吗？
还是找个借口敷衍她。
在她严厉得接近恫视的目光下，你逐渐感到呼吸困难，就连思维都有一瞬间停滞下来。
……可她为什么能看出来？
……你要怎么办？
……她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心里一团乱麻，许久才终于艰涩地开口，嗓子如同三天三夜没有喝水一样，声音哑得几乎只余下气音。
“…你……”
“你在干什么！”
一道不知哪里来的呵斥突然插到你们中间 ，打断了你的话
原本凝滞的气氛被这冷冰冰的声线劈开，时间又重新开始在这方空间流动。
周围熙攘嘈杂的人声又重新回归并且渐渐变大。
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却仍旧十分清晰地在你耳边回响，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一只苍白且骨架宽大的手出现在你的眼球。
那只手冰冷白皙像石膏一样，以一种几乎是粗暴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抓住吉普赛女郎与你手臂相接的部分，一把将她的手扯下去。
你迟钝地抬头，看到了孚罗洛的身影。
他站在你靠前一步的地方，胸膛微微急促地起伏着，像是刚刚进行过剧烈的活动，又像是在生气。
你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冷酷的表情。他的眼神中饱含让人不敢直视的压力投注在吉普赛女郎的身上，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那完全不是看一位美丽的女士该有的目光，而像是在看一具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的犯人的尸骸，厌恶中夹杂着刺人的凌厉。
要不是你知道他俩不认识，你还会以为这位女郎正试图夺走他的职位或者下一秒就要炸掉他的实验室。
他冰冷的深色眸子注视着对面的吉普赛女郎。不含一丝感情地开口：
“从今天开始，巴黎圣母院管辖范围之内，不允许吉普赛人进入。”
女郎红色的裙子倒影在孚罗洛黑色的虹膜里，仿佛两团跳跃的没有温度的火焰，从黑暗的地底深处熊熊燃起。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巴黎城，这位女士。”
你和那吉普赛女郎闻言同时惊愕地抬头看他。
“请你尽快离开我的教区。”
话音未落，孚罗洛就抓住你的手拂袖而去。
在被拉着离开这片区域之前，你听到那个吉普赛女郎焦急的呼唤。
回首时，那美丽女郎的身影早已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淹没。
你只隐约听到个别字音从鼎沸的人声中钻出来，被风吹到你的耳边。
“……记得……光电……”
光电？什么光电？
你脑子里冒出大大的问号。
光电效应？
Ek=hv-Wo？
难道爱因斯坦也来到法国了？
你的脑子里暴风思考着，然后冷不丁被手上突如其来的不适感唤回现实。
孚罗洛抓你的手握得太紧，你忍不住稍稍挣了一下。
呃……没有挣开……
孚罗洛斜着眼睛瞥了你一眼，一反常态地继续拉着你往回走，不但没有松开，甚至把你的手握得更紧。
你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吉普赛女郎质问你的话，莫名其妙的心虚也使你不敢主动和孚罗洛提起这个话题。
孚罗洛没有问你们做了什么，他甚至没有探究那个吉普赛女郎为什么要拉着你不放，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赶走那些吉普赛人。
你们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各怀心思。保持缄默的状态。
直到你们离开了篝火尚未燃尽的格雷沃广场，回到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