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有太后懿旨,抄捡起来格外的快,宫人在钱府查的也仔细,静淞郡主那些烂账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证据都摆在太后面前时,绕是之前心存侥幸,静淞面对铁证如山,母妃又迟迟不到,气势逐渐消散。
这幅做了坏事又装作委屈的模样,太后早几十年已经看够了,厌烦的开口道:“静淞,你可知罪。”
“孙女冤枉啊!定是我身边的丫鬟嬷嬷贪财,才接着孙女的名头去做这些个恶事,孙女管教不严,请皇祖母责罚。”
“静淞这话好生没理,”昭麒长公主早就等着能收拾静淞的机会了,“你的丫鬟嬷嬷也太尽心了些,想着法子替主子挣钱,甚至变着法的替主子张罗官场上的事,难不成你还百般拒绝过?”
“你这是欲加之罪……”
静淞争辩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后打断,“星筠,替哀家拟旨,夺静淞的郡主封号,废为庶人,幽禁在钱家的别院,非诏不得外出。”
这样的惩罚是极重的,没了封号静淞仍是镇南王的女儿,依然可以作威作福,被幽禁在钱府非诏不得外出,除非她的后代子女有什么大造化,静淞这辈子就算是废了。
料理了静淞,太后也乏了,只让女官星筠在身旁读经书,至于镇南王妃的求见一律都挡在宫门外。
静淞被嬷嬷押送出宫时,长街上昭麒长公主已恭候多时,别人荣耀的场面可看可不看,落难的场面是一定要看的。
昭麒长公主的掌事宫女与太后宫中的嬷嬷商量,长公主与静淞有些交情,想在她幽禁之前说几句话,那嬷嬷收下了元宝,顺势把人往侧边带了带。
“这不是咱们从前闪烁如明珠的静淞郡主,”昭麒长公主以扇子遮面笑起来,“如今怎么这么狼狈了,难不成那闪烁的只是封号而已。”
“昭麒!你不要太得意,待我父王母后进宫,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昭麒长公主神秘的靠近静淞道:“静淞,所有人都长着眼睛,为何偏偏就你没有呢。难道镇南王如今的处境你看不出来吗?你的父王和幽禁也只有一步之遥罢了。”
镇南王为圣上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或许这些年镇南王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对圣上来说,能忍一个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一时,却忍不了一世。更何况,镇南王前几月上了折子,想离京就蕃,与圣上削蕃的意图相背。
“这不可能,”进来静淞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昭麒,你这个疯子,不就是一个书生,你何顾这般报复我。”
“原来你知晓我为何如此待你,”昭麒长公主心有不岔,那人所受之苦楚,把静淞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他因你说与你父王的构陷,就远赴岭南,因瘴气重病缠身客死他乡,你的惩罚比不上他的苦楚半分!”
自知大势已去,静淞丝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我若是没有眼睛,你便是没有心了。你以为他是抑郁不得志去的岭南?不过是不愿意尚驸马罢了,尚了驸马,哪里还有仕途可言。可怜了你那书法大家驸马,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说那钱家会不会就踩着你镇南王府的势弱,给你一封和离书呢。”
长街上昭麒出了一口恶气,第二天便去往城外的感灵寺,为从前心中之人烧些纸钱。听着寺庙里空灵的敲磐声,昨日对静淞的那些恶念也渐渐消散了。虽然不知缜太妃为何会告诉她静淞的所做作为,但昭麒相信,缜太妃对自己并无恶意,多年前,缜太妃自己的孩子就是因为镇南王母妃下作的缘故没的。这世上,最不该的就是让仇人联手。
静淞被幽禁,于容薏来说实在是一桩好事,毕竟受制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再次递拜帖到定西王府,容薏奉上一匣子上好的诸暨珍珠与一颗葡萄大小的夜明珠,“我的一位舅舅往南边去,遇上了这些,比不得宫中的珍宝,还请太妃娘娘留下赏人。”
缜太妃并不在意东西怎么样,有灵巧明事理的小姑娘陪着说话就很开心了,也愿意多提点几句。“宫里向来是拜高踩低,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新鲜事。所以也多的是一招得势就无法无天的人,唯有沉下心来,宠辱不惊,路也就走的宽了。”
“可是,一朝得势如昙花一现,遇上了真的会冲昏头脑吗?”容薏并不十分相信,每次进宫去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得了运势就真能忘记之前的谨慎吗?
缜太妃微微一笑,“道理都是相通的,常常挨饿的人,忽然的能好吃好喝,一旦多过些这样的日子,哪里还能记得从前呢。”
“原来如此,是薏儿狭义了。”
……
容薏与裴诉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但是事出突然,裴诉被圣上连夜调往江南,调查从前的一桩科举舞弊案,当年就因为牵连甚广轰动一时,查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得知消息最欲哭无泪的是竹雨,这也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两位主子见了面,就是天大的误会解决了便是。可是前主子一出公差,竹雨还得继续做偷摸的双面细作,想想都头大,院子里的丫鬟都快要拿扫帚赶她了!小厨房的那些小点心吃着已经完全不香了!
容薏自己有铺子有田产,在丫鬟们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财神,在四姑娘院子里干过都高高兴兴。青叶这几日都在观察竹雨,发现这人吃饭都不香了,暗暗觉得好笑,明明是最爱点心的人,现在愁的食不下咽。私下里,偷偷把竹雨的事情告诉自家姑娘。
容薏略略思索,让青叶去小厨房取几碟子糕点过来,沏了一壶雨前龙井等竹雨。
被青叶唤进屋里的竹雨依然惶恐,生怕被逐出容府就再也吃不上许多的美食,紧张之于余竹雨都惊讶于自己的嗅觉,在这样的时候,闻出来有一碟酸甜的山楂小果,还有清甜的栀子花酥,仔细闻闻,是略带些辛辣味的生姜酪。
“竹雨,过来坐下陪我吃些点心。”
面对姑娘的好意,竹雨吞了吞口水,撞着胆子在凳子沿上坐下,内心祈祷着可别是最后一顿。
“怕什么,”容薏笑着把山楂小果往竹雨眼前推了推,“尝尝咱们院子里小厨房厨娘最拿手的。”
“姑娘,莫不是吃了点心,我就得去收拾行装了?”也就是俗称的,卷铺盖走人?竹雨的心里凉嗖嗖的。
“这怎么可能呢,既然你的身契在我这,就先安心留下。”正好容薏缺一些人手帮忙,竹雨培养好了,即便不能做个护卫,也能做个好厨娘。
竹雨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咬了一口山楂小果,瞬间被酸甜的香气充盈,满足的眯了眯眼。
“不过,我有话想问你。”
“嗯嗯,”竹雨猛点头,“姑娘,我一定言无不尽,知无不言。”
“那你给我讲讲,你之前组织的情况,是个怎么样的管理方式,能很快的上行下效。”
竹雨差点被点心噎到,姑娘想知道的有点怪啊!是真的很怪!努力把山楂小果咽下去,细细的解释。
竹雨严格说起来,确实出身裴家,时常有战争余孤无处安置,裴家老夫人于心不忍看年幼的孩子们居无定所,但凭借裴家的银钱,很难支撑这么多的救济。只能交给他们谋生的手段,小姑娘可学习织布、刺绣,做绣娘便能养活自己。男孩子就教一些功夫和算数,无论是刷把式还是赶大车,总会有一技之长谋生。到了年纪,就要离开裴家的庇佑,外出自谋生路。
“那,学成手艺离开的时候,裴家会给你们银钱或者田地吗?”容薏有些震惊于裴老夫人的善举。
竹雨摇摇头,“不会给这些,但是学会的本事已经能够安身立命了,怎可还要裴家的银钱。不过有几位我认识的哥哥姐姐,他们已经在南边寻到差事,能赚些银子,过得已经很不错了。”
“你当初学了些什么?”
问起这个,竹雨有些悲愤,“原是想学着做个好厨子,再不济做个好裁缝,可是有位师傅说,我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就让我跟着男孩子们一起学拳脚功夫,日后好保护裴府的姑娘。至于如何传递消息,有时候紧急的事件,会飞鸽传书给中轴,中轴自会分拣消息,然后派出合适的人选去解决。或者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也可向中轴求救。但是中轴事务繁忙,可能会忽略求救信号。”
容薏暗叹,这样的人员排布着实精妙,上有消息的集中处理,下有分门别类的人才,只是维持这样的运转,也需要许多的银钱和心思。恐怕这“中轴”也还做着其他的营生,京城里很多时候买卖消息也是能赚到不少钱的。
与之相比,容薏有些自愧不如,徐家的生意非常大,是因为有足够的人去经营和连结,裴家能够用如此精妙的办法上传下达,管理手下人。而自己的铺子生意,做的七零八碎,有时候恨不得把小吴掌柜掰成八瓣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