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苏国公府
身穿浅紫绣花缎裙的小侍女拉开门,甫一看到府门前站着的人儿,就兴奋的向身后道:“哎呀夫人,小公子,是大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身影从门内走出,其中的妇人身穿碧色上裳,月白色罗裙,外面披了一件同色外衣,她皮肤极白,相貌清丽婉约,虽眼角已爬上少许皱纹,但看起来依旧是风韵犹存,容色不减。她手里牵着的男孩穿宝蓝色绸缎衣袍,长得是粉雕玉琢,十分乖巧可爱。
二人一见到苏玺显见的是极高兴,男孩撒开母亲的手就要向她扑去,边扑边高兴的喊:“阿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和阿娘每天都可担心你了”。
开门的小侍女雨竹刚将门抵上,也笑着在旁跟腔道:“是啊,夫人和小公子每天都看着城外的方向盼着小姐回来呢。不过这小福也真是的,通报也不仔细着点,早不说是大小姐回来了,白让我们夫人忧心”。
苏玺弯腰抱起弟弟苏黎,走到陈氏跟前笑着道:“阿娘,您别担心了,瞧,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她说的倒是轻巧,可陈氏知道自己的女儿懂事,向来只报喜不报忧。看着女儿明显清瘦下去的小脸,陈氏的脸上就满是心疼:“我的玺儿可回来了,这一个月吃了不少苦吧,看你瘦了这么多,外面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她本就生的清丽可人儿,这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更加让人心生怜惜,苏玺与母亲的容貌有四分相似,继承了陈氏极白的肤色外更多的是像她的父亲苏修远,清丽秀美之余眉眼更加的立体,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见陈氏如此为自己担心,苏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别无他法只好撒娇道:“瘦些更好看嘛,不过外面的饭菜确实无法与阿娘做的相比,我也的确想念阿娘做的素面和凉水荔枝膏了”。
陈氏出身江南世家,又喜爱亲自动手疱膳,自是做得一手江南风味的美食。
“阿姐想吃了,那我也就想吃了。”苏黎一听到有美食,忙扑闪着大眼睛,跟着应和道。
陈氏架不住二人撒娇,只得笑着道:“好,好,阿娘给你们做,正巧前月下来的荔枝还在井里镇着,雨竹,快去吩咐人取来”。
一旁候着的雨竹忙笑着应下,先一步进府吩咐去了。
素面鲜美,凉水荔枝膏清甜可口,吃饱喝足后,苏玺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她的院落位于国公府西北角,依山傍水,外沿护城河,风水极佳,院内则是种了一小片清幽雅致的竹林。
月上树梢,书房内她早已命丫鬟挑上了灯烛,她现下也不困,苏黎又赖着她不肯走,便只好也将他带了来。
给苏黎翻出了几个话本子看,苏玺便靠在了榻上,把玩着她从雀鸣山里得来的妖丹。外面的窗子大敞着,那妖丹在月光的衬托下几乎发出了流光溢彩的光芒,看着看着,她的思绪便渐渐飘回了刚刚用饭的时候。
彼时,苏玺已将这一路经历全数告知了陈氏,陈氏听后沉默了好一会,便心疼的掉了眼泪,但她哭归哭,却表示她这个母亲虽然帮不上她什么,但也不会反对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只要确保自己平安无事就好。
苏玺心里明白,她这母亲虽看似娇弱,但其实内里比寻常女子都要强大坚强,就像是百年望族苏国公府一朝倾覆,祖父被捕身死狱中,父亲被贬至驻守边关,祖母病重,她的母亲却以一己之力操持起苟延残喘的苏国公府,还在暗地里求助江南娘家为他们的祖父翻案。
可是,使朝廷翻案又岂是易事,她的母亲因为这事四处走动、劳力伤神,而那些曾经关系要好的亲戚邻里,哪个又不是唯恐避之不及?
苏玺恍神间,一道灰白的影子就从门外冲进了她的塌上,亲昵的靠着她和苏黎的腿来回蹭。
“小白?”,苏玺惊喜的抱起塌上的灰白色小狗,发现它比自己走时胖了些许,身子也长大了些,看起来平日里就被喂养的很是不错。
苏黎也上前摸着小白的头,笑眯眯的道:“阿姐,你是不知道现在小白胃口有多好,府里做肉食时的一些头蹄下水,每次给它它都能吃个精光呢”。
“怪不得长得这么快!”苏玺低下头,看着现在活泼健康的小白用脑袋不停蹭着自己的手,有些感叹道。
她还记得小白刚被她捡回来时还是满身的伤,因着之前在山里泡过雨水,到了国公府后伤口几乎迅速的化脓溃烂,别说吃饭了,连苏玺特地为它接来的羊奶都喝不下去。当即医士就断定它活不过一个月,但惊奇的是,小白在半个月后突然奇迹般转好,紧接着便能喝下一些羊奶,伤口自然也就恢复的快了起来。
苏玺始终觉得,她与小白是有些缘分的,要不然当时山中那么大的雨,她怎会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心生怜爱,执意要将它带走呢。
而后来小白与她最亲近的事也证实了她的想法果然没错。
苏玺爱不释手的摸着怀里的小白,它的毛发不似寻常猫狗柔软,反而坚硬的有些咯手,她也不嫌弃,只心疼的想大概跟它自小在野外长大,又受过那么严重的伤有关。
心里想着,她忽然察觉到自己另一只手中有湿热的异物感,心里咯噔一声,忙迅速低下头,竟是小白在伸出舌头舔舐她手中的妖丹,眼看着它张嘴咬住竟想吞将下去。
“小白这不能吃,快吐出来!”。
苏玺大惊之下,忙伸手过去想将妖丹从它嘴里抠出,却没想到平日里最听她话的小白竟一改往常,反而越咬越紧,扑腾着身子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眼看着它就要吞下去,苏玺是又急又气,加之舍不得真出手伤它,忙用脚踢了踢一旁榻上看话本子看的要睡过去的苏黎。
“阿姐,怎么了?”苏黎被她踢的吓了一跳,惊醒后看到这幅场面也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左想右想,实在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便大张开双臂向前猛的扑压住疯狂挣扎的小白。
苏黎今年虽然还不满八岁,但平日里很是贪吃,因而小小的身子已经有了逐渐圆润的架势,也足够压的小白动弹不得了。
有了他的帮忙,苏玺好再是松了口气,便上前飞快的点住小白身上的几处大穴,制止了它想要吞下去的动作。虽然动物与人不同,但好再大概的经脉穴位都有,她便轻轻松松的将妖丹取了出来。
这一下折腾了足足好一会,虽然没出大的差错,但也是有惊又有险。小白知道自己犯了错,便灰溜溜的从榻上跳了下去,回到院子里了,只留姐弟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倒在榻上,后知后觉的发了一身汗。
“没想到,小白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力气竟甚大,”苏玺喘着气,看着在院子中趴着的小白背影道。
她自幼跟随师父,法力、武功皆是不在话下,虽说刚才只使了五成力,但制服一个普通的男人都足够了,竟不能制服得了小白,也是分外稀罕。
“是呀,这几日我经常带它出府散步,有别的猫猫狗狗想要欺负它,它都从来不叫的,也不发脾气,今天竟是怎么了。”苏黎歪着小脑袋,一脸不解道。
“不过阿姐,那妖丹要是叫小白吞下去,会怎样啊?”他又问。
苏玺将妖丹收入书架上的多宝阁中,边回他:“那树妖的妖丹可不能吞,轻则腹痛中毒,重则会七窍流血致死”。
“这么严重啊……”苏黎听到‘死’这个字,小脸不由的白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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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时,傅少恒在府中用完早膳,想着要去陆将军府找陆绍安,便命下人挑了一身简单素净的白衣,在唐新的服侍下穿戴齐整。
之后,他又将自己那盘龙玉佩在腰间妥帖悬挂好,才起身往外走去。却不想,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前院的康总管便气喘吁吁的前来通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这个时间宫里怎么会来人,难不成是皇帝又有任务要加派给他了?
傅少恒正心里琢磨着,就见院门口进来一道蓝灰色身影,他头戴宦官的花翎帽,手里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公公无疑了。
见到圣旨,傅少恒便和康总管齐齐跪下,叩拜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世子机智勇敢,在此次巡山一事中有功,朕甚欣慰之,特任命其为指挥使同知,掌管军中要务,钦此~~”。
福公公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将圣旨递到傅少恒面前,恭敬道:“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呀!”。
虽说京城中的世家子弟打出生起就身世显贵,锦衣玉食的长大。但只要不是纨绔,有个一心半点上进心的都会希望在朝中争得个一官半职,而其中也尤以军职最受推崇。因为这样才能更近距离接触天子和权势的中心,才能最大限度保家族香火延续,世代昌盛。
任旁人来看这样大的喜事降临足够使当事者喜不自胜,可靖王世子的脸上却未起任何波澜,只是不卑不亢的接过圣旨,命下人备好厚礼呈给福公公。
虽说他不喜福公公,但面上的礼数还是做到了十足。
下人很快将礼备好,呈了上来。京中盛行用红色福包装礼金,傅少恒从托盘上拿过福包,笑着塞进福公公的手里,道:“也多谢福公公受累跑这一趟,这点心意还望您收下!”。
大多世家里打赏给皇帝身边福公公的都比普通宫里来人要多的多,虽说靖王府曾经没落过,但瘦死的骆驼可也比马大。
福公公掂量了一下手里钱袋子的重量,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笑眯成了一条缝,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了。
福公公走了,留下康总管捧着圣旨老泪纵横,他家世子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立过那么多次功,可皇帝总因着当时世子年幼,给的职务也一直都是不痛不痒没什么实权的,这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那指挥使同知可是正三品,多少世家公子为个普通文职的正四品官职都抢破了头呢。
康总管激动的说:“世子,一会我将这圣旨摆到王妃灵位前吧,也好让王妃高兴高兴!”。
“也好,等晚间我回来,再给母妃多上两柱香。”提起靖王妃,傅少恒的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