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岁的一天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外面出了太阳,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厨房,油在热锅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赤苇在煎蛋和吐司片。
不算意外地心神不定。
赤苇看着被自己煎糊的吐司片,默默地把它扔进垃圾桶。
半个小时前,秋山绫刚跟他讲了秋山的近况。
秋山绫说她大学毕业后一直住在这边不远处,大概离他的公寓不到两公里。但在昨晚捡到秋山前,他跟她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见了。
明明隔得那么近,说不定还坐过同一辆电车的同一车厢,可他们一次也没遇见过。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停留在一年前的节日祝福,他们聊天的界面停留在他发出的:“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
人生旅途中分别是很常见的事情,除了木兔前辈,他跟其他朋友的联系,也在大家升学毕业后渐渐淡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最多会在空闲时出来聚一聚。
除了秋山,杳无音讯。
他以为她跟他联系少了是工作的原因,毕竟医学生研修开始几年会很忙碌。可他心里又明白,或许是大家长大了。
渐行渐远后的同学聚会上,秋山也没有到。
地中海班主任戴上了假发,在同学间的喝着酒,乐呵呵地听着大家说话。
同学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吹嘘着毕业后的近况。
赤苇坐在一边没有插入他们的对话,实际上他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中学时就跟班上活泼的同学们也有些似有似无的距离,更别说多年后的今天,言语剩下的只有疏离和客气。
赤苇在心里叹气。
适应良好是一回事,但喜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规则和客套。
“我怎么没看到秋山?”班主任看着一个个到他面前向他问好的同学,发现少了班里的“刺头”,“她没来吗?”
“诶,秋山,有谁通知秋山了吗?”
“没有吧。”
“那有谁邀请她了吗?”
“.....好像没有诶,谁有她的联系方式?”
“赤苇,你通知秋山了吗?”
问题像踢皮球,被抛到了赤苇这里。
赤苇愣了一下,才说道:“没有。”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秋山的消息了。
“啊,你没说吗?”
那个同学不知为何表现得很惊讶,表情让赤苇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好像在说‘连你也是这样吗?’。
班主任感慨,秋山是他们那一届毕业生里成绩最好的那一批,被名校医学院录取,前途无量,也不知道近况如何。
同学们啧啧称奇,没想到以为走关系进入枭谷的不良少女居然真的是个好学生,可惜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秋山”好像只是班级其乐融融氛围里一个不太和谐的小插曲,一阵讨论过后就消失得仿佛混进了大雨里的一滴水珠。
那时他还在想,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在渐行渐远后相互不去打扰也是一种礼貌,要好的朋友或许也会在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在十字路口告别后再也不会回头。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秋山朋友里“渐行渐远”的那一个。
......
赤苇将煎蛋生菜一一放在吐司上,再挤上自己做的番茄酱,端着盘子走出来,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他想起了半个多小时前坐在这里的秋山绫。
“其实我能理解京治为什么想从医院里跑出来。”
赤苇想起秋山绫怔怔地看着外面变小的雨,问他的那一句“赤苇,你没去过精神病院吧。”
“京治住院的时候我跟爸妈去看过她一次。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正好听到医院的喇叭广播,‘三号床秋山京治出来接受治疗’……她说那里挺好的,吃饭、睡觉、活动都很规律,还认识许多有趣的人,她挺开心,她说她在那里面是很正常的。”
赤苇记得刚刚的自己的心情。
外面淅淅沥沥不绝于耳的雨声越来越小,然后,“咚——”的一声,他听到了自己的心沉沉地落了下去的声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秋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好像某一天走在路上,忽然跑过来一个人告诉他,前方发生的意外里有他认识的人。
“......爸妈其实一直不愿意相信秋山生病了,直到那一天他们才认清了现实,再也回不去了。医生说精神类疾病一辈子都要提防复发,京治一辈子都当不了医生了。”
......
今天清晨下了一会儿大雨,山上的泥水顺着山谷的凹陷流下来,头顶上和煦的阳光照的人暖洋洋的,萦绕鼻尖的都是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秋山踩着泥泞又杂草丛生的小路往山上走。
就是拖鞋有些不方便。秋山心疼地擦了擦拖鞋上的沾了泥点子的星之卡比,结果粉色的图形让她抹得到处都是土黄色。
秋山鼓了鼓脸颊,抬起头继续往山上走。
她上一次来这里是几个月前,被劝退后到医院取自己的东西。
那时的天空跟今天不太一样,那时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远远地飘过来压到这座小山上,她往上走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风雨欲来。
其实她对这里没什么印象,就像是被劝退后最后一次来到医院带走自己的东西,心里没有太大的感触,也没有太过悲伤的感情。
那时她只是想着,要走了,得跟师姐打个招呼。
秋山绫一直不想她来这里,不想她遇到熟悉的人,不想她来师姐的墓前,他担心她会触景生情,让病情更严重。
但是她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过几天就是师姐的一周年忌日,她想在她的墓前给她扫墓。
还有她的“小雨”。
秋山看到了神社旁不远处绿树下那两个小小的墓碑。
她一直以为她的小鸟是跟她命运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