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没用
庄霁远回答得比较委婉:“没,我出发前还问他了,他说有事,来不了,让我给你带一句生日快乐。”
秦时月眼里的亮光,瞬时黯淡下去。
她说过,她会一直等到萧星野出现为止,这话多少带点赌气成分,他要是铁了心不来,她也不能怎么样。
没有他在场的生日。
能有多快乐。
“他来不来都无所谓,”秦时月强撑着笑脸,故作轻松地装着毫不在意,“你们随便坐,喝什么自己取,饮料都在茶几上,我新买了副游戏卡牌,趁着人多,我去取来,大家一起玩。”
“行。”
庄霁远和穆铭未走进客厅,坐在江昭昭和荆云霜旁边。
他们两个今天穿着普通的衣服,深色外套配宽松版型的裤子,没有平时穿的校服那么宽松,显得少年青春气息更重。
穆铭未自然而然和荆云霜说话,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今天有点怪啊。”
荆云霜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照了照:“哪里怪?”
穆铭未看她紧张的反应,忍俊不禁:“怪好看的,都降温了还穿裙子,不嫌冷啊?”
荆云霜收起小镜子,笑得眉眼微弯:“还好啦。”
江昭昭听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升上来点羡慕。
她什么时候才能和喜欢的人,这么轻松地聊天谈笑呢。
庄霁远从茶几上准备好的一堆茶饮里,拿了瓶葡萄汽水,他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抬腕看手表时间。
等了两分钟,他起身往书房方向走去,嘴里问着话:“小小?你在书房吗?还没找到卡牌?”
书房里传来秦时月答应的声音:“刚找到,包装有点难拆,你来帮我一下。”
“好。”
江昭昭趁着穆铭未和荆云霜闲聊的空隙,放轻声音问穆铭未:“我听见庄霁远喊秦时月小小,小小是她的小名吗?”
和萧星野没有直接联系的事情,她还是敢主动问的。
穆铭未点头:“嗯,庄霁远和秦时月小时候上同一个幼儿园,后来小学还是同桌,初中分开读,高中又考到一个学校,平时不怎么联系,看起来关系一般,其实人家两个认识可久了,只有关系不错的才知道秦时月小名。”
荆云霜追问一句:“为什么叫小小?这小名还挺特别的。”
穆铭未的眼神移向荆云霜,为她解答:“你先念一遍秦时月的名字,想没想到什么古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
“对咯,秦时月妈妈姓时,我听庄霁远说,秦时月爸爸想把爱人的姓氏放进女儿的名字里,叫小小是和名字里的月有关,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来自这句,还是从古诗里取的名。”
“还挺文艺的。”荆云霜不咸不淡发表一句评价。
穆铭未附和她:“谁说不是呢。”
江昭昭从字里行间听出,秦时月和庄霁远算是青梅竹马,小名和秦时月的气质不同,却有反差的可爱感。
小小是秦时月。
那嘟嘟,是谁?
她想不明白,却不敢再问穆铭未。
担心从穆铭未嘴里听到让她如坠冰窟的答案。
比如——
“嘟嘟啊,这我知道,是萧星野的小青梅,人家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可好了,就是不在一个学校。”
或者——
“哦,嘟嘟,萧星野跟我提过,是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子,最近要准备追了。”
每一个字的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她宁愿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在这场不见天日的暗恋里至死方休,也不要被万箭穿心。
这么多人在场,她可不想难过得当场掉眼泪。
胆小鬼的单人哑巴游戏,一旦开始,就难以轻易停止。
游戏卡牌类似真心话大冒险。
途中,秦时月多次点开手机看消息,还点进对话框里打字发消息,只是一条回复都没得到。
她在拖延时间,想等萧星野来了再切蛋糕。
一等再等,天暮擦黑。
在等萧星野的,不止秦时月一个人。
还有江昭昭。
她昨晚睡前许愿今天可以见到萧星野,剩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这个心愿能否得以实现。
眼看再拖下去就不像话了,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陪着等下去。
秦时月握着手机起身,给大家赔了个笑脸:“我去打个电话,回来就切蛋糕。”
客套的话此起彼伏,明面上都说着不急没事,实际心思各异。
秦时月握着手机回到房间,关上门。
她拨出萧星野的号码,响了几声,他才接起来,少年清朗富有磁感的声音自听筒里传出:“秦时月,我真的去不了。”
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发脾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淡温润语气。
秦时月红着眼眶,声音有点抖:“你知道我对你的意思,今天是我生日,你还缺席,你……”
想说的话字不成句,几近哭出来。
萧星野在那边听得清楚,轻叹一口气:“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更不可能去,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我这么说,表达得够清楚了吧。”
和不可能的人之间,他选择在最大程度上减少联系,不给对方留有可能的念想。
要是他来了,那不等同于给她希望吗。
秦时月抽噎着,眼泪砸下来,吧嗒一声。
紧接着,像断了线的珠子,萧星野听出来她在哭,颇为无奈:“掉眼泪这招,只对喜欢你的男生有用,对我,没用。”
他从出生到今天,就没哄过哪个女生,更不会哄秦时月。
“萧星野。”她颤着哭腔叫一声。
其实,我不奢求你能来了。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嗯。”萧星野应着声,最后的教养和礼貌牵制着他,没有直接挂断电话。
今天是她生日,他不想做得那么绝。
“你能不能,给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我已经让庄霁远转达了,他没说吗?”
秦时月吸了下鼻子:“我想听你亲口说,可以吗?”
萧星野沉默着。
秦时月的姿态放到低无可低:“好不好啊?求你了。”
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妥协,秦时月慌忙点开通话录音,听到萧星野毫无波澜的声音:“生日快乐。”
真的就只有这四个字。
多一个字都没有。
像在完成任务那样,不带一丝感情。
秦时月平复好情绪,回到客厅后,眼眶还微红着。
大家分了蛋糕,玩闹到渐晚的时间才散场。
一直到结束,都没见到萧星野。
江昭昭和荆云霜结伴回家,穆铭未不放心,打了个车,他坐在副驾驶,准备送完她们两个,他再回去。
荆云霜防止被穆铭未听到她们的悄悄话,点开手机备忘录界面,敲了几个字,递给江昭昭看。
江昭昭定睛看到:【你昨天回去加萧星野微信了吗?】
她摇摇头,在屏幕上给出答案:【没,我不想打扰他,加上了也没话说,就没加。】
荆云霜了然,没再追问。
穆铭未先让司机送江昭昭回去,江昭昭下车后和荆云霜告别,他这才送荆云霜回去。
江昭昭从小区门口往回走,路灯拉长她的影子,晚风拂耳,吹动她压在心底的隐秘情绪。
她许愿今天见到萧星野,愿望没实现。
也不是每次向不知哪路神明祈祷许愿恳求这等小事,都会被听见,会被眷顾。
凭运气的事,本就带着冒险成分,她懂这个道理,只是提前做好准备要应对的低落情绪,并没排山倒海地扑来。
反而,有些讲不清的相反情绪在发酵。
她觉得自己很阴暗,萧星野没来秦时月的生日会,她竟然稍稍的有一点点高兴。
本身对秦时月不怎么能喜欢得起来,今天来只是因为有概率能看到萧星野而已。
萧星野没来秦时月的生日会,最直接也最直观证明,他对秦时月根本没意思,甚至连个渺茫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虽然他嘴上说是有事来不了,不过如果真的是喜欢的人的生日,那不管换成是谁,肯定会不管千难万难,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怎么都能想办法来的。
这让江昭昭抱了百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秦时月没机会,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多出来的机会,她可以在日后某天去奋力争取。
不知道具体是多久以后,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感情从不遵循逻辑,只遵循最真实的自己。
秦时月傍晚在房间打完电话后重回众人视野,她看到秦时月的眼眶微红,应该是哭过。
那个电话,直觉告诉她,八成是打给萧星野的。
能在生日当天流眼泪,估摸着是萧星野说了什么话,刺激到秦时月。
她不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她只怕自己会变成第二个秦时月。
所以更加,拼了命的,藏着对萧星野的喜欢。
悄悄庆幸萧星野没去她不喜欢的女生的生日会,庆幸他身边或许会为自己保留一个未知的位置,庆幸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可是她微小的快乐,踩着秦时月绝对的痛苦。
尽管她不喜欢秦时月,可同样都是女孩子,她多少有点心软。
这个意识越清晰,她越感觉自己阴暗。
像做了不能原谅的坏事,犯下滔天大罪,负罪感纷至沓来。
别的暗恋中的女生也会这么想吗?
但是这个难题,要怎么对答案呢?
没有答案可以参照。
江昭昭揣着复杂心事回到家。
她清洗了昨天喝完的奶茶杯,去掉封皮,擦干净,放在书桌上当笔筒。
萧星野请她的奶茶,她喝完了,装过奶茶的杯子都舍不得扔。
尽力保留着和他接触过的证据,像业余的收藏家。
-
送走所有客人,秦时月回到房间。
她背靠房间门,浑身力气尽失,身体顺着冷硬的门板,一点点下滑,直至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里保存的录音,她点开听,萧星野说的“生日快乐”,在空荡的房间里,反复循环,不止一遍。
快乐吗?
一点都不。
她掉着眼泪,哭得歇斯底里,过了今天晚上,她明天还是那个自信又明媚的秦时月。
脆弱面,隐匿在无边夜色里。
不论多难过,到了第二天,日子还是得接着往下过。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当天,语文老师发下年级排名表,江昭昭的视线自动锁定第一的位置。
看到名次后跟着的名字,她唇角无意识上翘。
她和萧星野的语文成绩,并列年级第一。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考出完全一致的成绩。
他们两人的名字,紧挨着出现在第一格的方框内,靠得很近。
她期待着和萧星野见面,可以和他说这次的成绩。
话题都拟好了,就说“好巧啊,我们并列第一”,或者“我这次认真检查卷子了,可还是没考过你”。
都可以。
重点是,可以和他说话。
翘首以盼的见面,和她存心闹别扭一般,迟迟不来。
接连一段时间,她送作业的时候萧星野在忙,多个课间,他都在班里,中午被司机接回家吃饭。
放学后也见不到他,一班距离楼梯口太近,他腿长,走得快,几乎放学铃声一打响,他就单手拎着书包离开了。
隔了段距离,她能一眼看到第一个从一班走出的人是谁。
想见萧星野一面,和他说说话,难如登天。
运气像是欠了费,透支过度,没法发挥作用。
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期末考试前夕。
江昭昭感觉,要是再见不到面,估计过段时间,萧星野就会彻底忘记她是谁了。
晚自习。
她垂着眼睛写题,班主任在前门出现,喊她名字:“江昭昭,出来一下。”
江昭昭放下笔,走出班里,陈老师不想打扰其他同学写作业,放轻声音,给她交代了点事,让她现在就去。
她点点头。
折返方向往一班跑去。
终于,终于可以见到萧星野了。
想了他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见他一面了。
积压已久的思念,像猛兽出笼,一时难以控制,她跑得快,风声灌耳,眼眶止不住发热。
再跑几步,马上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太激动了,激动地找不到词汇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临近一班后门位置,放慢脚步,整理了一下跑乱的额发。
透过窗,看到萧星野正在讲台上低着头解题,他手里的笔杆晃动,丝毫没留意她已经在前门口停步。
还不等江昭昭出声,坐在最靠近前门位置的同学提醒萧星野:“班长。”
萧星野看到同学示意,他转眸,视线笼罩停在门口的江昭昭,眼里没半点陌生情绪,温声发问:“你找谁?”
“找你。”
江昭昭嗓音温软如常,声调里还有些没喘匀气的急促。
讲台下,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发出一声暧昧的“哦——”,然后跟腔的声音此起彼伏。
很多原本俯首写题的同学这时都抬眼望向这边,江昭昭瞬间无所适从。
萧星野出声整纪律,神情松泛,不严肃,拿大家没有办法,眼尾染着稀疏平常的淡笑:“安静,起什么哄?”
班长发话立竿见影,声音收敛。
他走下讲台,朝江昭昭走来,注意到她的眼睛,嗓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听到:“眼睛怎么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