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物理
暧昧称呼成为气氛的助推剂。
奶茶店内不怎么通风，还开着暖气，顾客进进出出推动玻璃门，冷气卷拂，刺激江昭昭滞缓的呼吸被迫提速。
她的语言系统失灵般，卡壳一两秒后，在萧星野黑中泛棕的瞳眸深处找回自己的存在，声量像融化的奶糖一样甜软：“可以。”
音调有不易察觉的轻微上扬，她拼命压制着鼓噪的心动频率和不该过度显露的欣悦。
如获珍宝般，收下萧星野赋予她的新称呼。
她不排斥被喜欢的人用特殊可爱昵称来称呼。
甚至可以说，很乐意被他这么叫。
就是不知道，这种“待遇”是只她一个人拥有，还是别的女生也有，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想开口问问他，又怕语言组织不好，会显得意图过于明显，被他发现小心思。
该怎么委婉且迂回地得到回答呢？
这么苦思冥想着，直到在荆云霜身旁落座，她仍没想好该怎么问。
“手机没电了，我去店门口借个共享充电宝，你先帮我写右半边，等我回来了写左半边。”
荆云霜对穆铭未发号施令，穆铭未讨好地笑道：“你这剩的有点多啊，小的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要不……撕两页扔了？”穆铭未试探着往下说，“反正这种寒假作业，老师不会一页页检查的，少写一点是一点。”
荆云霜的眼神变了：“你这么熟练？没少干这种事吧？”
坐在穆铭未旁边的萧星野没忍住轻笑出声。
穆铭未知道萧星野想起来他初中做的事，眼看瞒不下去，说得有点艰难：“也就是初二撕了半本作业，不巧被老师发现了，让我重买一本，写完给他检查。”
“啊？那我要是也被发现了，不就惨了吗？”
荆云霜像泄气的皮球，不死心地看向萧星野，“萧星野，你是好学生，你分析一下，老师会检查寒假作业吗？”
江昭昭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可她比较好奇答案，也竖起耳朵等回答。
萧星野正在手机上追连载的奇幻热血漫画，他白皙干净的手指滑动屏幕，抬眼给荆云霜送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我劝你最好别冒险，这是概率问题。”
老师可能会检查，也可能不检查。
谁知道老师会一本本一页页地翻看，还是随机抽查幸运儿？
查不到她，万事大吉，一查到她，大事不好。
荆云霜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萧星野好心提醒：“而且，你们两个字迹不一样，最好提前做好被发现后要怎么解释的准备。”
“停，等我借完充电宝回来自己补，”荆云霜起身，不忘补充，“我数学剩了两道题，把你的借我抄一下。”
穆铭未点头，把数学作业拿出来放桌面上，等她回来补。
萧星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按小音量，给穆铭未和江昭昭打招呼：“我出去接一下我哥的电话。”
他往外走去。
江昭昭忐忑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她想旁敲侧击问穆铭未，萧星野有没有对别的女生叫过特殊称呼。
顾虑到他们之间那么好的关系，要是穆铭未察觉出她的问题异样，之后和萧星野提起，不还是有风险吗？
要她把这个问题搁置不理，有些难度。
像是引她去采摘的果实，明知有中毒的可能，还是要去一探究竟。
她看向穆铭未，腼腆一笑：“我看你叫荆云霜小云朵，她和你打打闹闹，蛮有意思的，你和萧星野关系那么好，平时也会互相叫什么昵称或者绰号之类的吗？”
穆铭未读不懂她的真实目的，被表面迷惑进去：“不会，我们平时就叫全名，男生之间哪会叫那么可爱的名儿，我敢给萧星野乱起昵称，他就敢送我住院。”
略带夸张的说法逗笑江昭昭，她见形势有利，乘胜追击：“那他不会给别人起昵称吗？”
不久前的几分钟。
萧星野在校内叫她小兔子，穆铭未忙着和荆云霜玩闹，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听见最开始萧星野看到她书包挂件，出声唤的那句。
奶茶店里，他说的那句都是小兔子教得好，距离过远，穆铭全然不知，更不会懂这短短两句话里面有这么多少女心思。
穆铭未回想过往：“不会，他没给人乱起过名，叫谁都是全名，一视同仁。”
叫别人都是全名，叫她是小兔子。
摆在她面前的答案坐实了区别对待，像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发现的旷世珍宝，不敢和别人共享。
目前……和萧星野之间的距离，算是又拉近了一点点吧。
这一点点的突破，像是解开了十道数学难题那样，让她心情舒畅，还有些难以忽略的进步成就感。
萧星野打完电话回来，继续追连载漫画。
荆云霜对照着穆铭未的数学题答案，火速补作业，嘴里怨声载道：“语文答案长的看了不想抄，数学答案复杂的抄了也看不懂，我好难啊。”
“我靠，你说到点子上了，还有物理答案，看一眼都头疼……”
穆铭未和荆云霜重新聊起来，话题一个接一个，滔滔不绝。
在一旁看漫画的萧星野和安静喝奶茶的江昭昭，两人一言不发，像是不熟。
她羡慕荆云霜和穆铭未有说不完的话，荆云霜的思维跳脱，不管说什么，穆铭未都能接住她的话，把话题深入继续下去。
而她，装作不经意地偷看了萧星野好多次，多到一只手数不过来。
好在他看漫画看得很入迷，没发现她三番四次飘过去的目光。
这样就很好了。
能坐在一起，能一抬眼就看到喜欢的人，周遭的空气中充盈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的余光里，可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仔细点听，似乎还能捕捉到他呼吸的清浅动静。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单单看到他，哪怕什么也不做，也会觉得好幸福。
世界喧嚣浮躁，在你身边的我，只觉得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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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句点即将画完。
荆云霜和江昭昭跟随放学后的拥挤人潮，走出校门，乘上回家的公交车。
“萧星野今天早上叫你小兔子，我听见了，那会儿你耳朵好红啊，你说要是你们以后在一起了，你得脸红成什么样？是不是就从小兔子变成小番茄了？”
荆云霜凑在江昭昭旁边说话，还四下看了看，确保周围不会有认识的人听见她们对话。
“怎么会……我和他之间不可能的。”
江昭昭亲手戳破自己的美梦，扎心疼痛的程度不亚于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
她不愿面对现实，不愿面对既定的结果。
可这些事不会因为她不愿意，就不发生。
他们终有一天会分离，会断了联系，他会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在她正式开始暗恋萧星野的那天，就想到了这些，她知道未来某天会为萧星野掉眼泪，可还是愿意深陷。
一个稍微特别点的称呼，还不足以支撑她敢肯定萧星野和自己在一起的想法。
这点甚微的渺小，起不到多大的决定性作用。
荆云霜为她加油打气，拍拍她的手背：“别这么说，梦想还是要有的，还有高二和高三那么长时间，现在下定论太早了。”
江昭昭心领好意，顺从地笑着点头：“嗯。”
她心里明白，那不是梦想，那是痴心妄想。
高一下学期的第一篇日记，她写得认真。
「今天运气很好，进了校门听见你叫我小兔子。
好特别的称呼哦。
后来我拐弯抹角问穆铭未，得知你没这样特殊的叫过别人，那我就是第一个被你起可爱昵称的女生，对不对？
你给了我一项特权。
随时可以找你问题，我会好好用的！谢谢你！
你没要回习题册，我就自私的留下来了……
对不起啊，我知道霸占着你的东西不太好，可是我听见你说先放我这里，就好开心。
好像你同意我把你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我想你又见不到你的时候，可以看看你的字，幻想你就在我身边，像今天在奶茶店里那样。
（今天我偷看你好几次，你没发现～）
秦时月和你说的话，我只在日记里偷偷说一下，不会给别人讲，不会给你带来非议的。
她说希望你可以喜欢她，要是她愿望成真了……我想我会祝福你们的，真的，只要你幸福快乐，陪在你身边人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你开心，你是最重要的。
荆云霜和我说，梦想还是要有的。
我仔细想了想，她说得对，当一个盼头也不错，就算是痴心妄想，我也认。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睡前。
她躺在被窝里，照例先点进和萧星野的对话框，看看他有没有发消息。
结果一如往常，没有。
她又点进萧星野的朋友圈，看他有没有更新动态。
也没有。
去年没加上好友之前，她一遍遍翻看萧星野的主页信息。
加上好友之后，她开始频繁刷新他的朋友圈，生怕错过什么。
期待他发动态，期待他主动找自己说话。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落空。
睡前。
再次播放了几次他新年时发来的晚安语音条。
这个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彻底成为每天睡前必做的事项，不听就睡不着。
经历两次月考。
江昭昭发现，月考的数学试卷上，有些原题在寒假的习题册上做过。
她在考场里，看到月考卷的试题题目，想起寒假对照着萧星野的笔记，解题的过程。
数学老师夸她知上进，进步明显。
一旦能领悟到理科的有趣之处，就能维持爱学好学的热情。
物理老师有时会留一些拓展的有趣题目，交给大家去探索，等下节上物理课时，再为大家解开疑惑。
讲台上，物理老师在黑板留下今天课后拓展的题目内容，写完最后一个字，台下的学生发出开玩笑的声音：“老师，这真的不是脑筋急转弯吗？”
一声起，声声起。
“有点刁钻啊。”
“前面的内容还好，最后的提问真是大转弯啊。”
“好有挑战性的题。”
听到大家兴趣浓厚的小声议论，物理老师轻敲讲台，追加要求：“不准开外挂啊，自己讨论出来的过程和结果才有意义。”
物理课代表问道：“老师，怎么才算开外挂？”
老师解释：“上网搜答案，翻课外资料书的相同题型解题过程，都算开外挂。”
穆铭未追问：“老师，那问外班同学，算不算开外挂？”
“不算，只要是你们商量着解题，不是直接找结果就行。”
下课铃打响。
荆云霜照例拽着江昭昭往食堂去，她们两个在学校里几乎形影不离。
中途，穆铭未追上她们，建议要不要去学校后门的那条街上吃饭，那里可供选择的花样多，吃食堂都吃腻了，需要换换口味。
荆云霜一口答应下来，她和穆铭未结伴而行。
江昭昭不想跑那么远，更不想当他们之间的电灯泡，她继续往食堂的方向去。
同班和她关系还可以的几个女生主动过来搭话，她们一起吃饭，那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她插不上话，充当着满分倾听者的角色。
午饭之后，她们分道扬镳，有的去了超市，有的去了校外奶茶店。
江昭昭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她原路返回，经过一班前门门口时，她惯常往里看了眼。
视线径直锁在萧星野的背影上，他正在和庄霁远打游戏，班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
庄霁远狂点屏幕：“你玩辅助都能五杀，这不显得我这个打野很没面子吗？”
萧星野头也不抬，继续在对局里发挥，淡然回应：“你要赢还是要面子？”
庄霁远无话可说，余光注意到门口的女孩子，他给萧星野低声传信号：“门口有女生找你。”
萧星野没回头，声音有点倦意：“你让她走，我不收情书不收礼物不加联系方式。”
江昭昭听清楚了萧星野说的每一个字。
模式化的回应说得这么流利，看来平时没少遇到外班女生找他。
庄霁远起了玩心，抬眼冲门口喊：“我们班长让你走，他不收情书不收礼物不加联系方式，你现在可以把他从你好友列表里拉黑了。”
萧星野听着庄霁远的话，诧异地抬头，转眼望去，眸底映出在门口抿唇轻笑的江昭昭。
少女立于阳光下，周身染一层浅金光晕，话中笑音清甜：“打扰了，我这就走。”
萧星野及时出声：“我不知道是你。”
他给始作俑者庄霁远丢去一个让他自己体会的眼神，随即起身往班门口走去。
江昭昭踏着温吞缓慢的步子离开，他快走两步追到她身后，伸手想去捏她的袖子让她停步，行至半空中的手掌一滞，觉得不合适，又硬生生收回去，轻笑着出言，“江昭昭，你还真走啊？”
语调自然的像是闹了矛盾的小情侣，女生赌气离开，男生略带不可置信的服软挽留。
江昭昭没看见萧星野想触碰她却又收回的手。
她走的那几步，距离不远，每踏前一步，无不在心中倒计时默数猜测，萧星野会不会叫住她。
他嘴里念出她名字的那秒，心跳漏了一拍。
错频体验不亚于踩空一阶楼梯又幸运站稳的有惊无险。
她停步，回头。
视线相汇。
萧星野逆着光，眉眼温润含笑，薄唇轻动：“不走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道题要问你。”
江昭昭故作镇定的答话，呼吸无声中加快。
“是不是你们老师留的物理拓展题？”
“你怎么知道？”
“穆铭未发消息问我，我刚才在打游戏，没来得及看，”萧星野往班里方向轻抬下巴示意，“进来。”
江昭昭跟着萧星野走进一班。
萧星野带她到自己座位上，他坐在紧邻的同桌座位，拿手机看题目。
题目如下：一个小物体在水平桌面的边沿，因受到一个力的作用，而从桌子的另一边掉落。已知桌子的宽度为1m，掉落前物体的运动时间为2s。问这个小物体有轮子吗？
“简单，我给你讲。”
萧星野伸手拿过他桌上的黑色水笔和草稿本，翻开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