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特关
江昭昭坐在萧星野的座位上，体态标准的像是第一天上课的小学生。
她的紧张导致精神紧绷，五感异常清晰。
甚至有一种，他们本就是同班同学兼同桌的虚幻感，可惜短暂的虚幻不会持续太久，一会儿问完题，她就该回九班了。
“你看。”
萧星野握笔在草稿本上列公式，嗓音温和缓慢，给她逐步讲解。
“物体受推力开始运动后，只受摩擦力，做匀减速运动，已知物体的平均速度为0.5m/s，也就是说两秒内速度减小不超过1m/s，那么加速度a的大小最大为0.5m/s。”
他的鼻梁硬朗高挺，下颌线冷毅锋利，睫毛落着外面掉进来的碎金。
执笔时腕部运力，冷白皮肤下蛰伏的手腕筋线跟随写字动作而起落，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禁欲，修长指节捏笔挪移，字迹跃然纸上。
萧星野代进摩擦力公式替换数字，进一步分析：“如果物体掉落时水平方向上的速度刚好为0，则推力最小，如果物体离开桌面时水平速度大于0，说明物体之前受到的摩擦力更小，所以摩擦系数进一步小于0。”
逻辑条理清晰，得出的最后数字是0.05。
江昭昭仔细听着，不时点点头表示明白。
萧星野用笔尖在0.05的数字上画了一个圈，回眸看她，带出重点：“这个数字比通常的摩擦系数小很多，可以判断物体不是滑过桌面，而是滚轮滚过桌面掉下去的。”
她的视线困在草稿本的公式上，脑内快速顺一遍萧星野的解题过程，确认自己是真的弄懂了。
这是萧星野第一次给她讲题。
她承认有那么一两秒走神了，听他讲题时，他开合的淡粉薄唇过分引人注意，侧脸线条完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罩在和煦的春光里，他的眉眼一并被柔化。
仿佛，他就是温柔这个词的具象化表现。
窗外有风过境，树叶响声乱得像她丢失的心率。
阵阵微凉涌进教室，将萧星野身上的淡香进一步推进她的鼻腔。
霎时间，铺天盖地，似乎整个世界都充盈着他的味道，变得和氧气同等重要。
她抬眸，撞上萧星野凝在她脸上的目光，好像他已经用这种诱人心动的眼神，注视她有一段时间了。
在萧星野身边的时间，她的心跳就没维持过正常频率。
乱得一塌糊涂，毫无章法。
眼前的景象太美好，她不敢大声呼吸，怕呼吸声重一点，会惊扰这来之不易的梦境。
萧星野见她不应声，她眼神里的情绪，像是被难题困住的滞涩难懂，有点惹人怜爱。
“我没讲清楚吗？”他出声向她确认，提笔准备讲得详细点。
一般学霸给人讲题，讲完会问“你听懂了吗”或者“明白了吗”，这种话让人觉得，要是没听明白，就意味着听得不认真。
语气再严重点严肃点，还会让请教问题的人读出“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你就是不懂呢，真是太蠢了”的轻微责备之意。
进而让人觉得请教难题是一件不怎么愉悦的事，以后再遇到不懂的题，宁愿自己苦苦琢磨都不会再去请教别人。
从此形成恶性循环，在心理生理上都很抵触找人帮自己解题。
而萧星野从自身出发，问出了与众不同的这么一句。
要是江昭昭没听懂，就是他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和她认不认真没关系。
他知道她敏感，容易多想，所以照顾着她的情绪，不让她认为没听懂题是她的错。
就算有错，也是他这个讲题人有错。
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的题，在她那里很可能有些难度。
他没有拿乔的优越感，也没矜贵少爷的架子。
江昭昭找回自己的声音，慢半拍出声：“讲得很清楚，我听懂了，谢谢你。”
萧星野唇边半含笑意，眉峰轻抬：“真的？”
她的神情真挚，瞳光干净：“真的。”
“我听人提过，”萧星野的注意力尽数放在她脸上，不肯放过她任一微小的表情变化，“说谎的小兔子，耳朵会变长。”
他的语调轻缓，嗓音沾点儿慵懒的笑声，桃花眼里毫不遮掩逗弄她的玩味。
看起来又痞又坏，偏偏他这张脸很帅。
即使是在耍坏捉弄人，因分寸感掌控得恰到好处，更像是在不经意的撩妹。
还是撩而不自知的类型。
江昭昭的反应，全部落入他用视线织就的天罗地网中。
她轻易掉进萧星野的语言陷阱里，行动快于思考，抬起左手摸到耳朵，被烫得缩了下，纯澈的杏眼里有淡薄委屈流露，被骗以后的觉悟紧跟着袭来。
“没有呀。”她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智商回笼，急忙说清楚，“我没有说谎，所以耳朵不会变长。”
萧星野了然，顺势把黑色水笔推到她面前：“那你讲一遍给我听。”
她拿起笔，笔杆隐约还留有他握过的余温没消退干净，再次梳理了一遍思路，生怕哪里说错。
他不是老师，却比老师带来的威慑力更强。
谁都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
江昭昭也是。
“别紧张，就算说错也没关系，我再给你讲就好了。”
萧星野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和不自然地抿唇，还有薄红泛滥的耳廓。
种种反应皆向他说明，她有些慌乱。
他的笑声很淡，却精准送进她心底：“这么怕我啊？”
“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的嘴硬很苍白，没什么说服力，盯着草稿纸上的笔迹，磕磕绊绊往下讲。
复述的过程中，她不敢看萧星野的眼睛，对视会让她迷失心神，会忘记自己下一个字要说什么。
他的眼是引她坠落的深海，稍触及边缘，就会无法脱逃。
直到讲完。
她才敢去观察萧星野的神色。
就像是藏匿在丛林深处的小兔子，偷看猎人有没有发现自己藏身之地的那种小心翼翼。
兔子怕自己被猎人捉走，她怕萧星野笑自己有哪里说错。
本质上，害怕的源头旗鼓相当。
萧星野轻微颔首，肯定她：“看来是真的懂了，讲得可以。”
她得以喘息的机会，弯唇恬笑：“我很少做这种有难度的物理拓展题，看题目又难又有趣，要不是你给我讲，估计我要花好长时间呢，都是萧老师教得好。”
“学我说话？”萧星野眼尾稍翘，看起来心情不错。
“学我说话？”江昭昭不仅学萧星野说话，她还学着萧星野的神态和语调，反问回去。
比以前熟悉了些，她逐渐也敢和萧星野开玩笑了。
“幼稚鬼，”萧星野一笑了之，目光仍在她这边，“我这有一套差不多有趣的物理题，在我Q.Q的收藏夹里，你想试试做的话可以加我好友，我用Q.Q直接发你。”
她听到萧星野这么说，心下又惊又喜，都快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正确摆放。
可是今天来学校没带手机，她声音糯糯得发软，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我今天没带手机，你把号码告诉我吧，我回去加你好友。”
萧星野点进搜索栏，低眼看屏幕：“你Q.Q号多少？我现在加你，你回去通过一下。”
她报出串数字，萧星野搜索出用户信息，她的头像和微信一致。
他在需要验证信息那一栏打了个星星的emoji表情，在紧跟着的备注栏，敲了一个emoji兔子。
不是她窥探隐私，距离过近，就算避开视线，余光也还是可以看个七七八八。
“好了。”
萧星野发送好友申请。
一班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他们对于班里有外班同学出现是司空见惯的常事，谁还没个外班的朋友了。
让他们为之不敢相信的是，这个长相乖巧的女生，竟然坐在班长的位置上。
迄今为止。
给萧星野送情书送礼物表达好感的女生不在少数，可还没有哪个女生在他的座位上坐过。
他有洁癖，最烦课桌椅子被人碰乱弄脏，这点同班同学都知道，喜欢他的人也会去打听他的喜恶，还没谁敢去在他雷区蹦迪。
所以有人多打量江昭昭几眼，视线里的探寻有些冒犯。
她浑身不自在，社恐症状发作，想要逃离，出声和萧星野打招呼准备离开：“我——”
声音被另一个女生截断：“你是九班语文课代表，江昭昭？”
萧星野起身给女生让位：“占用了一下你的座位，不好意思。”
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桌椅，自然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大大方方道了个歉。
“又没事。”女生一笑。
“你是？”江昭昭对眼前的女生有点印象。
她之前帮陈老师来一班拿资料，萧星野和这个女生说过话，应该是一班的语文课代表，杨佳怡。
杨佳怡报了自己的名字，朝她递出一个友善的笑：“语文单科成绩你一直拿第一，早就听我们老师提过你好几次，这下见到本人了，原来你长得这么可爱。”
“谢谢，你也好漂亮的。”
江昭昭不擅长和不熟的人聊天，她衷心夸一句，准备开溜。
杨佳怡给她让开位置，让她从这一侧出去。
她的视线扫到化学课代表给萧星野丢到桌子上的作业本。
名字的笔迹狂放，超过横线的局限，大气不羁，潇洒不失风度，和他的人一样。
“我回班了。”
她给萧星野打招呼。
“等下，”萧星野从草稿本上撕下那一页解题步骤，递给她，“你拿着，不懂的话再看看。”
她双手接过：“谢谢。”
在她即将踏出前门的那一刻，有人叫住她：“江昭昭。”
她停步回望，杨佳怡看着她出声：“我以后能去一班找你玩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点点头。
离开一班，她还不忘回头从后门的方向看进去一眼，萧星野正在帮化学课代表发作业。
杨佳怡和萧星野是同桌，看来一班的位置调整过。
突然好羡慕杨佳怡。
她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同桌，一转眼就能见到他，那种轻而易举，对江昭昭来说，是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她回去之后，就和荆云霜说了杨佳怡的事。
荆云霜帮她分析：“杨佳怡是想学你做语文阅读理解拿高分的技巧？还是来拿你当情敌，给你找不痛快？”
“……前面那个理由我勉强信，后面这个太扯了吧？”
一旦滋生出杨佳怡可能喜欢萧星野的念头。
江昭昭就自乱方寸。
她一边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喜欢萧星野的女生那么多，谁喜欢他都和自己没关系。
一边又在猜测杨佳怡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没理由对自己示好啊。
“宝贝，你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最好的朋友，只能有我一个。”
荆云霜做出可怜的模样，向江昭昭提要求，“你只能和我天下第一好。”
江昭昭安抚她：“好好好，你别乱想，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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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
江昭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萧星野的Q.Q好友申请。
并且顺手给他一个人开了单独的分组，放在列表最上面的位置，还添加了特别关心。
几乎同一时间。
特别关心的一串甘露声响起，叮叮当当的音符像清泉击玉，清脆悦耳，勾着她的心弦大幅摆动。
她点进去看萧星野主动发来的消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