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请假
江昭昭低眼看向童栎手中捏着的粉色信封，没有伸手去接。
或者说，她不想去接，打心底里不愿意帮这个忙。
自私点来说，她还没有给萧星野送过情书，怎么会为别人代劳送情书给他？
这不是往自己心窝里狠狠捅一刀吗。
更何况，萧星野不收情书的事，童栎是知道的，明知不可为而刻意为之，如果不让她转交，那倒挺佩服童栎的勇气。
荆云霜知道江昭昭的性格，很少会拒绝别人。
正要开口帮忙说话，被江昭昭捏了捏手，她疑惑地望向江昭昭。
“不好意思。”
江昭昭的杏眼清澈，里面涌动着某种坚定不可撼动的情绪，“萧星野确实不收情书，作为朋友，我不好去为难他，让他收下不想收的东西，而且他说过，不是喜欢的人送的情书，他不会看。”
“童栎，你没听说萧星野有女朋友吗？是外校的，虽然人漂亮，但脾气可大呢，萧星野要是收你的情书，绝对会被他女朋友骂死。”荆云霜张口就来，编得跟真的一样。
童栎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捏着情书的手放下来，尴尬又无力地一笑：“原来是这样，我确实听人说过萧星野有女朋友，还以为是假的呢。”
这消息是萧星野和其他朋友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减少给他表白的女生，和要他联系方式的几率，可是这以假乱真的程度，江昭昭差点都要信了。
就好像，他真的在外校有中意的人。
但愿这个谎言，永远不会成真。
看着童栎转身离开，荆云霜晃晃江昭昭的手臂，夸她的话一连串往外蹦：“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见你拒绝人，真的比起以前，你进步太大了，我刚要帮你说话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昭昭越来越勇敢了！”
江昭昭牵了下唇角：“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你帮我，不过也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才敢那么说，我的勇气都是你给的呀。”
“是吗，我发挥的作用这么大呀？”
“那当然！”
她们两个说说笑笑往一班走。
一班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就剩萧星野和杨佳怡在做值日，庄霁远帮忙擦黑板，穆铭未看见荆云霜，挤眉弄眼问她：“校门口奶茶第二杯半价，喝不喝？”
“喝喝喝！”荆云霜点头如捣蒜，跟着穆铭未往外走。
庄霁远很识相，朝杨佳怡使眼色：“你喝不喝？”
杨佳怡冲江昭昭眨眨眼，回话：“喝啊，我要巧克力的。”
他们两个拿起书包往外走，跟上穆铭未和荆云霜。
短短几秒，灯盏明亮的教室内，就剩下萧星野和江昭昭两个人。
江昭昭往萧星野身边走去，他背着身收拾教室后面的卫生角，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你的伞。”江昭昭递过去黑色的雨伞。
萧星野正好收拾完，他偏头看向江昭昭，正要伸手拿伞，她猛地想起来什么：“等下。”
“嗯？”萧星野的手停在半空中。
江昭昭从口袋中取出小袋包装的东西，拿一片单独包装的湿巾，递给他：“我记得你有洁癖来着。”
萧星野了然一笑，接过湿巾，撕开包装：“谢谢。”
看着他擦拭着双手。
江昭昭莫名大胆假设，她递过去的要是童栎拜托她转交的那封情书，萧星野也会接过去之后，说一声谢谢，然后从容地打开吗……
“想什么呢？”
萧星野擦完手，注意到走神的江昭昭，她的目光正正好好落在自己手上。
“没。”江昭昭和萧星野对视的瞬间，看清他眼中缀着的光亮，乍然想起拒绝童栎时，被她忽略的事实。
未经允许，擅自回绝了向萧星野示好的女生。
不管怎么说，都有必要让当事人知晓实情吧，当然可以闭口不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此隐瞒着。
但是她不想让自己这么自私，万一哪天萧星野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全貌，那又该怎么应对。
萧星野拿过雨伞，感受到江昭昭绵软的力道，和她眼里失魂落魄的黯淡。
“怎么了这是？闯祸了？”萧星野追问着，但是又想不到江昭昭这么乖的女孩，会闯什么祸。
“你放心，跟我说，天大的事我都能给你摆平。”
萧星野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见她还是不说话，只好往那个方向猜，“怎么？失恋了？”
太好了！
那他不就有机会了吗！
萧星野差点乐出声，还好他的表情管理没失控。
江昭昭有些不安：“是关于你的，我好像做了件错事。”
萧星野先安抚她的情绪：“关于我？那你更不用担心，你做什么事，在我这都是对的，不存在做错这一说。”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江昭昭不敢置信，萧星野对她也太宽容了。
萧星野就不信能有什么事，比她本身还重要，他问及：“什么事让你这么担惊受怕？你说，我听听。”
她咬咬唇，刚才以为最难的事是拒绝童栎。
现在最难的事，是向萧星野一五一十坦白原貌，像在亲口承认自己做的亏心事。
到底亏心不亏心，还得看萧星野的反应才能下结论。
她准备好了，垂着脑袋一口气说完 ：“我们班有个女生，让我给你转交情书，我想到你不收情书，不想难为你收下，就……替你拒绝了，我知道这很自作主张，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替你做了决定，对不起。”
当时只想着不让萧星野为难，却没去真正问过他的意思。
为他人过度考虑，也会给人带来压力吧。
萧星野听明白了，甚至换位思考，站在江昭昭的立场上，体会她的想法变化。
这姑娘真是……太细腻敏感了。
体贴得让他心疼。
“江昭昭，”萧星野出声，声线温和，磁感明显，有安定人心的魔力，“抬头看我。”
江昭昭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做好心理准备，抬眸对上萧星野温柔的桃花眼，听到他的话：“你没做错，你做得很对，那封情书不管谁来送，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我不会看，你帮我拒绝还省得我再拒绝一遍。”
萧星野说，她没做错。
所有的负罪感和内疚感，一扫而空。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直接说我有女朋友，不收情书就好了，你也不会为难。”萧星野清楚她不擅长拒绝别人，自然替她考虑到了这点。
江昭昭小声补充：“荆云霜是这么说的。”
萧星野走到座位旁，单手拎书包：“那不就挺好。”
他们离开教室，江昭昭腼腆一笑：“这理由说得多了，我都快信了。”
萧星野偏眸看她：“假的真不了。”
江昭昭低声嘟囔：“万一呢。”
这句话被萧星野听到了，他发出气音的笑声，学着江昭昭之前的语调：“管我这么多，是想给老师告状，还是——”
他垂睫凝视江昭昭，在她眼里寻找答案，吐字又轻又撩人：“你吃醋？”
江昭昭顿时红了脸，心口不一，逃避目光：“谁吃你的醋啊，你也太自恋了吧。”
说完话，她绕开萧星野，往教学楼外走，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手在衣服口袋里轻轻握拳，闭眼皱眉懊恼自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是是是，我自恋。”
萧星野跟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很是顺从，“小兔子说得真对，这都被你发现了。”
江昭昭加快脚步，她怕走得慢点，会被萧星野撩得神志不清。
临近校门口的位置，萧星野长腿迈开步子，左手食指勾住江昭昭书包上面的挂包扣，把她带向身边，语气明知故问，有点绿茶：“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介不介意我这么叫你？”
江昭昭小幅度挣扎：“你放开我。”
“不放，”萧星野直接上手搭住她的肩膀，微微施加力道，不让她逃脱，也不会弄疼她，“又没人看见，怕什么？”
距离太近，她闻得到萧星野身上的淡淡香气。
“他……应该不介意吧。”江昭昭硬着头皮回话。
萧星野笑得轻淡：“你发消息问问他，打电话也行。“
江昭昭的心跳很乱：“我没他的联系方式。”
萧星野眉头轻抬：“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烧狼烟？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送信？”
江昭昭真的很无奈，她说了一个谎，还要续着去把谎言合理化，面对萧星野的紧追不放，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别问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萧星野松开手，眼底的微愣一闪即逝，暗喜的神色藏得很好。
难怪这些日子的观察下来，没发现她身边有可疑情敌的出现，原来是不喜欢了。
萧星野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很美好，看什么都很顺眼，心口一直郁结着的闷气也跟随消逝。
江昭昭晚上写作业的时候，脑海里还一直回旋着萧星野说的那两句让她印象深刻的话——
“你放心，跟我说，天大的事我都能给你摆平。”
“你做什么事，在我这都是对的，不存在做错这一说。”
她生怕自己会记不清某个字眼，趁着写完作业的空隙，翻开日记本，郑重其事记下这两句话。
再回想起来，还是会克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果然，初见时看一眼就心动的人，往后再看多少次，都会为他深陷情网。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着一段时间的好几天晚上，江昭昭都有梦到萧星野。
梦里，他就穿着校服，坐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写作业看书，只是那样，在梦里盯着他看了很久。
仅此，就很幸福。
睁开眼的瞬间，美好烟消云散，失落情绪反扑严重。
江昭昭轻叹一声，关掉床头闹铃，起来洗漱，准备去上学。
天气越来越冷，十一月初，学校调整了大课间的活动。
做体操被替换成绕操场跑圈，这样一来，同学间借用系鞋带去偷偷摸鱼的现象层出不穷。
江昭昭在队列前排，几个班级长长的队伍拐弯时，可以看见一班带队的萧星野。
少年朝气蓬勃，发丝随步调起伏晃动。
他时不时回头看向一班同学的眼神，偶尔会和远处的江昭昭交汇。
她能听见附近不知道哪个女生的低声：“萧星野真的好帅啊。”
还有人附和：“就是啊，好长的腿，看起来有185吧？”
“肯定有。”
偷看萧星野的女生那么多，暗恋他的人比比皆是。
江昭昭想到高一刚入学那会儿，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担心他会彻底忘记她。
倘若当时能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肯定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担心。
她想了想，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期中考掐着日子就要来了。
好几次晚自习，班主任悄无声息在前门出现，动作迅速关掉灯，低头玩手机的同学当场原形毕露。
班主任不留情面，收了好几台手机，让剩下的同学引以为戒。
期中考之后，成绩出来。
萧星野全科成绩稳坐年级第一，已经是高二全年级司空见惯的事，丝毫不觉得稀奇。
江昭昭的语文成绩仍旧单科第一，作文又被老师当成范文，传阅了好几个班。
所有事情都在原定轨迹上有条不紊地行进着。
十二月中旬，连着下了几天雪。
呼一口气会冒出白雾，衣服穿得厚就难免臃肿，偏偏学校要求把校服穿在最外面，很多学生抱怨学校的条件不合理，校服就像紧箍咒一样，紧紧套在棉服上，勒得很不舒服。
冰天雪地的气候，萧星野成为江昭昭冬天从热乎乎被窝起床的唯一动力。
早点起床，就能早点在学校看到萧星野。
她掏空衣柜，绞尽脑汁搭配着暖和又好看的衣服，走在路上总忍不住东张西望，心里默默祈祷可以遇见萧星野。
即使只远远看他一眼，都够她开心一整天。
萧星野似乎一直穿得很少，他的校服没有被厚衣服撑到鼓起来，不是穿着卫衣，就是很薄的羽绒服。
校服拉链敞开也很好看。
穿在他身上的衣服，就没有不好看的。
周五。
江昭昭早上路过一班好几次，都没有看见萧星野的身影。
她不死心，中午向杨佳怡打听消息。
杨佳怡如实相告：“萧星野请假了，他感冒发烧在家呢，下周一还要参加化学竞赛的决赛，老师还挺担心的。”
“穿那么薄，他不感冒谁感冒。”江昭昭低声说一句，刚巧被身后的庄霁远听见。
庄霁远一笑：“萧星野感冒发烧跟他穿衣没一点关系，他是跟着他哥去冬泳，到了游泳池旁边，有点犹豫，他哥直接一脚把他踹游泳池里去了，我和周谨在旁边都吓到了。”
“啊？”杨佳怡睁大了眼睛，“那旁边其他人什么反应？”
“哪还有其他人？是萧星野家里的露天游泳池，就我们四个。”
江昭昭和杨佳怡听着也有点不寒而栗。
听说萧炽野是个狠人，没想到对自己亲弟弟都这么狠。
这世上敢踹萧星野的，也就只有萧炽野了。
下午放学。
江昭昭和荆云霜在校门口说完话，不情不愿地分道扬镳。
没走几步，后边一个男生跟上来，叫住她：“江昭昭。”
她回头看到周谨。
“你和萧星野住得比较近吧？之前我们不是在公园遇到过？”
周谨朝她递过来几张卷子和几本作业，“老师让我把作业带给萧星野，我有事走不开，你帮个忙？”
没多想，她伸手去接：“好。”
周谨问到关键：“你知道萧星野家住哪吗？他们那保安管得挺严，不认识的人不让进，你去了先给萧星野打电话，保安确认是住户的朋友才会放行。”
“我不知道他住哪。”
“我发你位置，”周谨再问，“那你总有他电话号码吧？”
这个有的。
高一在奶茶店，萧星野被荆云霜“无中生友”问联系方式，他随口一说，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天就存进了手机里。
实话不太好说，江昭昭撒谎：“这个也没。”
“我把他电话号发你。”
“好。”
“麻烦你了。”周谨准备离开。
“不会。”
和江昭昭告别之后。
周谨点开微信，给萧星野发一条消息。
周谨：【不用谢我。】
萧星野没懂，敲下一个符号：【？】
周谨：【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萧星野：【。】
第一个问号表示不懂周谨在说什么。
第二个句号表示无语，懒得再打字。
跟萧星野关系不好的，还解读不出这两个符号的意思。
江昭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
那是距离她家还要步行半小时左右的别墅区，售价高得离谱，住在那里的人，非权贵，即富贵。
她伸手打车，一段路程过后，抵达目的地附近。
不等她走近小区门口，就有巡逻的保安过来询问她：“您好，是来找人的吗？看你有点面生，好像不是这里的住户。”
她点点头：“我找萧星野，他住这里。”
“那麻烦您给他打个电话，我们确认一下。”
“好。”
江昭昭取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
两年了，终于有理由可以拨出这个一直存着的号码了。
电话接通得很快，萧星野温润的嗓音带点发烧后的哑意，掺着三两分散漫懒倦：“你好，哪位？”
“萧星野，我是江昭昭，周谨让我帮忙给你送作业。”
“……”他现在明白周谨那条微信的意思了，顿了一秒，“你在哪？”
江昭昭：“小区门口。”
“免提打开，我和保安说。”
保安听见萧星野的声音，这才带着江昭昭往里走。
不到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旁边。
副驾驶下来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毕恭毕敬走过来，问江昭昭：“请问您是江小姐吗？”
江昭昭应声：“我是。”
没挂断的电话里，传来萧星野的声音：“昭昭？”
“我在听。”江昭昭回答。
“你旁边那位是我家的管家，你跟他坐车过来。”
“好。”
管家带着江昭昭上车，她一个人坐在后排，管家和司机在前排。
道路两旁沾着雪的树木，她叫不出名字，路过两家奢华气派的建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进了小区还要坐车，路程确实走起来要点时间。
车停在萧家门口，萧星野才挂掉和江昭昭的通话。
他直接拨给周谨，周谨邀功一般开口：“你现在可以谢谢我了，这份惊喜还满意吗？”
萧星野冷笑一声：“我满意你个头，这么冷的天，你让她跑这么远过来给我送作业？”
周谨呵斥：“我靠！不是吧！有你这么心疼人家的？还没在一起呢，就先护上了？你护妻狂魔啊？”
萧星野挺中意这个称号：“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