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颗小雀斑
晚自习时,周末就像准点报时的时钟,每隔一阵就要向白兔提问,一些书上可以翻到的知识点,他也喜欢直接问,这让十分困倦的白兔必须强制开机。几轮之后,她的困意消散了,就好似人饿过头时也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一响,白兔和周末几乎同频起身。
她转身时,年曈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头上盖着校服外套,似乎是睡着了,兴许是高强度运动后身体瞬间乏了。
“小舟茉,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我俩要去超市——” 周末的手搭在了白兔的肩膀上,突然惊叹,“逆天了!兔子师父,你这肩膀也太薄了吧,感觉用点力就能捏碎。你看着就够瘦了,怎么摸起来更瘦了!徒弟我真得把你喂胖点,万一哪天你被不法分子盯上,不至于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摸?
听着别扭且尴尬。
“你想多了,我体格挺好的。”白兔故意松掉手中的试卷,顺势蹲下拾起,避开了肩上温热的手掌。
舟茉放下手中的笔,双手圈住怀中的小辛巴,脸埋在它的头上:“不用,谢谢。”
这时,校服外套下的头在耸动。
“醒得还真是时候。”周末用手中卷成圆柱的试卷敲了敲年曈的课桌,“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要给你带什么吃的吗?我和师父要去超市。”
白兔不由地解释起来:“我俩是都要复印试卷,所以就一起去超市。”
“不饿,我要睡觉。”年曈撩开头上的校服,视线只是从白兔身上划过,最后落在舟茉身上。
“可以借小辛巴当下枕头吗?枕胳膊硌得慌,一直都没睡着。”年曈从容地将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舟茉,“如果你需要抱东西,可以先抱着这个。”
“你疯了吧,这可是她的心肝宝贝,你居然还要拿来当枕头。”周末直瞪瞪地望着年曈,随后看向愣住的舟茉,“你直接跟他说不借就行。”
舟茉摇摇头,将小辛巴放在了年曈桌上,怀中抱着揉成团的校服,不以为然地接着写作业。
“谢了。”年曈一头栽在柔软的金毛肚子上,双臂拢了拢绵软的娃娃身子。
白兔的嘴角向两边扯,脸颊微微泛红。
她有听说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闻到这个人身上特殊的香气,也就是荷尔蒙。它有时会是催\情\剂,有时也会是安眠香......
“哟,原来他的校服也可以当安抚物啊~”舟茉不理会他,他改了口,“开玩笑而已,别当真,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能摆脱安抚物很厉害。”
周末拽着白兔的袖子往外走时,她才回过神来。出教室后,他立刻松开了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今日的月亮灰蒙蒙的,它的界限是那般模糊,与黑夜交错但无法相融,或许是月亮明知黑夜嫌它碍眼,但它依旧想偷偷独占黑夜。
夜空下的校园格外萧条,周末的背影都显得孤寂,黑夜宛若深渊或是黑洞,要将他深色的肢体吞噬,平日里他总能和人聊上几句,但此刻却只是在默默无言中前行。
今天超市老板娘不在,周末不需要应付交际。试卷差不多要复印结束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直到白兔的兔子对讲机响起,才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你要吃什么?”是年曈的声音,他对舟茉说话的声音忽大忽小的,“我记得你最喜欢原味薯片,对吗?”
“原来这个还真能用啊。”周末指着兔子对讲机,淡漠的眸子终于有了跳动。
“嗯。”
过了会儿——
“帮我买点吃的。”年曈冷傲地说。
“你说。”白兔轻答,虚无缥缈。
“买1盒脆香米、2包原味奥利奥,3包葱香味妙脆角——”年曈喋喋不休,像是要把整个超市买下来似的,“4盒丽芝士芝心棒、5板AD钙、6罐可乐、7包原味乐事薯片。说完了,就这些。”
“太多了,白兔拿,重。”从话筒中传来舟茉有些紧张的声音。
“你最近都瘦了,当然得多吃点。”年曈对舟茉说话虽算不上温柔,但能听出他的关心,“更何况你现在可是我的学习搭子,也是我的师父,我得有点表示。”
这时,周末示意白兔取下对讲机,他接过对讲机后,按着按键对着传声筒,嬉皮笑脸地说:“小舟茉你放心,有我在,怎么可能动用兔子师父的玉指。你尽管说,趁机狠狠敲他一笔,反正他有的是钱,只要他肯出钱,整个超市我都能给他搬过去!”
在白兔心里,对讲机从来都只是她和年曈两人用来交流的私物,这是当初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变成了他用来和别人联络感情的媒介。
她按照清单,将她很少吃的零食一件件地放在篮子中。她不是不喜欢吃零食,而是对她来说,这都是不必要的开支。她清楚这些东西很好吃,但一旦吃了,会上瘾。馋虫可不是那么好抵抗的家伙。年曈很喜欢吃零食,也经常跟她分享,但她都会以自己不喜欢吃为由拒绝。
和舟茉认识有段时间了,白兔发现她会吃各种花样的零食,甚至很多零食她看都没看过,这些零食的包装上都是纯外文,没有中文标注的食品标签,应是直接从国外带回来的。
她面对喜欢的东西时需要精打细算,甚至要用谎言来安抚自己的良心。喜欢星星的人群中,有的人是看着水中倒影触碰若即若离的幻影,而有的人却能买下一颗星星,为它命名,成为自己的专属。
她与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选购结束后,白兔提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走向收银台,这时负责拿饮料的周末将篮子哐当一下放在台面上。
“他喜欢可口可乐。”白兔看着一篮子的百世可乐,“他觉得百世涩口。”
“上次他不也喝了百世。”周末还是提篮转了身,“啧,真是个少爷。”
2007年端午节,屋内的欢声笑语宛若一个巨型隔热膜,屏蔽了室外芒种的炎热和蝉鸣的聒燥。那天是年曈第一次在白兔家过节,苏红知道他喜欢喝可乐,但她对牌子完全不了解,于是盲买了一大瓶百事可乐。
吃饭的时候,年曈喝了一口后直言比可口可乐难喝太多,便再也没有动过装饮料的杯子。于是这成了白兔的第一杯可乐,她倒是觉得很好喝,但喝完之后,胃胀气得厉害。
隔了一两天,她见那一大瓶可乐还在冰箱里,嘴馋的不行,因害怕苏红发现可乐变少了,于是她只敢偷偷抿几口,结果再次胃胀气,这还是让苏红发现她偷喝了可乐,并且骂了她一餐,当时年曈就站在边上嘲笑她。
第二天早上,那瓶可乐就不见了,她想兴许是苏红为防止她再偷喝,直接扔掉了。这天开始的接连好几天,年曈都捧着小瓶装的可口可口,当着她的面大口往肚中灌,更可恶的是他还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当时她看着他那欠抽的样子,狠得牙痒痒,甚至向上天祈求让他喝可乐喝到胃穿孔,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享受这等美味了。
直到她在年曈家冰箱里看到那瓶突然失踪的大瓶百世可乐——可乐已经见底,和放在灶台上的小瓶可口可乐——空瓶且内壁挂着水珠,她立刻双手合十,向灶王爷忏悔:“信女愿以自己的任何东西来换保年曈的好胃口,希望他能有喝不完的可口可乐。”
都说童言无忌,但现在想来,灶王爷或许真的灵验了,他向月老要走了她与他之间的红线,来缝补她一气之下说出来的“胃穿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