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日光渐渐西移,林中越发昏黄起来。
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地上的树影摆动,一股湿冷的气息贴身而来。
江明令回头,朝右边的小路瞧上几眼,眼前不由地浮现几道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她顿时吞了吞口水,往谢斐辞身旁缩了缩。
面前路上隐藏的什么,她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
这种专门为谢斐辞准备的“好事”,她怎么可以抢走。
江明令后退两步,摇了摇头,“我不要,那边瞧着黑漆漆的,我和舟之哥哥换一换吧。”
“嗯?”谢斐辞眉梢微挑,对比了两边的路,随即唇角轻轻一勾,“郡主多心了,这两条路其实都是一样的。”
“......舟之哥哥和我一起吧,我一个人害怕。”江明令继续挣扎。
谢斐辞眉眼一弯,耐心安抚道:“不必害怕。”
“此地百姓常来这里,林中不会出什么事的。”
嗓音温温和和,像是一道温暖的气息,莫名地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江明令一脸复杂。
少年干净白皙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微微扬起的眼尾,带着隐隐的安抚,丝毫不知这条路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反倒显得她多恶毒。
江明令抿了抿唇,继续央求着,谢斐辞陪她一起。
“天色渐晚,郡主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会更难找。”
“......”
“郡主先去吧,若是没找到,就来着里等我。”
谢斐辞诱哄着她,眸中带笑,极具欺骗性。
江明令张了张嘴,不知谢斐辞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她怎么央求都没用。
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她面前,把她的后路堵着死死的。
江明令咬了咬牙,为了不被谢斐辞发现她的心思,她只好走上右侧那条路。
她小步地挪着,小脸难得地耷拉起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直到她看不见了谢斐辞身影才停步下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颗小树下,坚决不再往前走,生怕进了叛军的埋伏圈。
微寒的冷风吹起地上的落叶,黑暗吞进了天边的最后一道光线,月光的清辉洒下,树影婆娑。
林子深处,杂草丛生,掩藏了一个人很难发现。
云霏躲在暗处,等了许久才见到一个人,可惜不是谢斐辞。
但......江明令也是一样的。
她冷笑一声,缓缓抬起手。
霎时间风声大了些,树梢飒飒作响,几道黑影穿过。
江明令心下一跳,忍不住抬头,在清亮的月光下,刀剑反射着冷厉的光,以及手握刀剑的黑衣人都朝她而来。
江明令圆溜溜的眸子一睁,脚步一转,立马往回跑。
......救命!
她特意没往深处走,怎么还会踩叛军的埋伏点。
危机之时,她跑得气喘吁吁,脑海里不禁一遍遍地闪过前世的所有画面,死前的模样。
算了,小命重要,至于谢斐辞......
还有下次机会呢。
她听着身后细小的声音,应当是黑衣人追过来了。
黑衣人离她还算远,她还有些时间可以逃离。
江明令步子不停,余光闪过一瞬的月白色衣袍,顿时心思一涌,朝着谢斐辞的方向奔过去。
不必等到下次机会了。
舟之哥哥,我来给你送礼物了!
此时,谢斐辞听到身后的动静,警惕转身,眨眼睛,刚才的少女朝他冲过来。
满脸慌乱的女孩竟还能出现在他眼前,那双生的极为精致的桃花眼中闪过意外。
倒是......活着回来了。
谢斐辞半眯了眯了眼睛,漫不经心地扯了扯,抬头撇了一眼纷纷现身的黑衣人。
以及引来了......一堆麻烦。
不过,这么些人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都杀不了,当真也是废物。
谢斐辞回头,敛下目光,像是没有发现树上的黑衣人一样,不紧不慢重新看向江明令,轻声问:“郡主,怎么回来了?”
语气中带着意外,以及暗含凉意的笑。
江明令喘着气,没发现谢斐辞的异样,连忙躲在他身后,指着树上 黑衣人,一阵心惊胆战。
“舟之哥哥,有、有杀手。”
女孩连话都说不顺畅了,看起来是吓得不轻。
谢斐辞听闻她的话,这才偏头看过去,忽而唇角一勾。
“郡主,记得躲好。”
若是没有躲好,期间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说了。
江明令躲在树后,连忙点了点头。
躲起来,自然不用谢斐辞提醒她。
有了谢斐辞在她面前,这些黑衣人转移了目标,她算是稍微安全了一点。
为了彻底安全,她必然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
谢斐辞没有随身持剑的习惯,江明令以为,他没有武器必然会落了下风。
可随即,眼前一阵疾风,月白的衣袍扬起,墨色的发丝被月光洒下清辉,随着主人的动作翻涌搅动。
谢斐辞虽然没有刀剑,但他身手灵活,出招凌厉,招招致命。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受伤,反观对方,已经倒下了不少人了。
江明令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地少年,顺带又嫌弃起叛军埋伏的黑衣人。
明明对方那么多人,怎么能连一个清瘦的少年都杀不了,简直废物!
江明令一人远离外围,纵观全局,对方的黑衣人不断涌来,眼看着谢斐辞渐渐被包围其中。
她心中一喜,她该功成身退了。
很快江明令面上浮现了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喊道:“舟之哥哥,你等等我,我去帮你把剑拿来。”
她没等谢斐辞回应,自顾自地往外跑。
可下一瞬,一把带血的刀直直朝她飞来,一声震响,刀稳稳地插在了树上。
并且距离江明令的脑袋只有......一指长。
一滴滴艳红的血水滴落在地上,以及跌落在她脚边没了气息的黑衣人,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江明令怔愣回头。
那群人仍是打成一片的状态,没人顾忌到她。
刀上的血水顺着树干往下流,江明令手脚慌忙地后退了两步,在身影缭乱的刀光剑影中捕捉到那明显的月白色。
一身月白不染任何血色。
眨都不眨地盯着他,一向明亮的眸子此时暗深下来。
江明令垂眸,本是昏暗的光线,可鼻尖的血腥味却越发明显,她转了身,站在原地,呆了下去。
转眼间,明晃晃的剑影从她面前闪过,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应声倒地。
谢斐辞甩下沾了血的剑,没有立刻朝他走来,而是抽出了一只帕子,将自己的手擦了干净。
白色简单的锦帕立刻染上了红色,被它的主人丢弃。
待身上干净后,谢斐辞才转身朝向江明令,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郡主,没事了。”
“......舟之哥哥真厉害。”
少女平静的面色,毫无波澜的声音,谢斐辞一顿,随即扶额轻笑。
自小长在京中的娇弱贵女,此时应当是被吓坏了吧。
江明令也确实如他所想,尤其是那把突如其来的剑,是快被吓坏了。
都说刀剑不长眼,怎就偏偏稳稳地落到她面前。
可刀剑无眼,自古如此。
让她一时看不清,也分不清。
江明令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掩下神色。
直到谢斐辞离他近了些,她才看清,他一身清辉,本来白皙的面上添了一道血痕。
“舟之哥哥你受伤了。”江明令似是被吓到了,一脸乖巧的模样,不敢大声说话。
“嗯?”谢斐辞疑惑,见她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他不明所以。
江明令抽出了自己的帕子,上前一步,在谢斐辞怔愣的目光下,抬起脚尖,伸手帮他擦了擦。
这么多天,两人第一次离那么近。
女孩的指尖隔着帕子轻轻抚过。
谢斐辞一时无言,站在原地没有躲开,怔愣过后,他掀了掀眼睫,一双深情桃花眼中倒映着女孩认真的面庞。
心无旁骛,女孩轻柔的指尖隔着帕子轻轻抚过,不敢用力,像是生怕是把他弄疼了一样。
“无碍,我自己来。”
谢斐辞抬手却扑了个空。
帕子带过血痕,原来只是血痕而已,他没有受伤。
“万幸,舟之哥哥没有受伤。
说着,江明令还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此事落静,两人心里都各自盘算着。
计划都落了空,两人面上不显,心中琢磨的都不比对方少。
一路上,两人都不曾多言,突然路上再次窜出一道黑影,江明令心里一惊,脚步一转要往侧边多。
谢斐辞拧了拧眉,换了方向,将人护在身后,沉着声音,“不怕。”
不知是江明令踩到了哪里,猛然脚下一空,冰凉的空气穿过,露出一个深大的洞,竟直直跌了下去。
把她护在身后的谢斐辞也被人一拽,随着重力也跌了下去。
林中的洞坑很大,周围还夹杂着丝丝凉意,或许是因为前几日这里下过雨,泥地里还带着些许的阴潮。
江明令被突如其来的踩空惊了心,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死死抓住谢斐辞胸前的衣服。
直到一声闷哼从耳边传来,她才小心地睁开眼睛。
不知是不是搁到了什么东西,谢斐辞突然面色苍白了一瞬。
江明令趴在谢斐辞身上,对于他的面部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嫣红的唇色在这一瞬消失了干净,月光透过层层树叶凝成清浅的光点,纤长的睫毛轻垂,宛如蝶翼轻振。
此时的他不似往日那般温润和煦,反倒有一些乖巧。
乖巧......
一想到他方才杀人的模样,这个形容,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