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路南下,道路两边的树叶少了许多枯枝,反而带着盎然的绿意。
水流交错,从河边吹来的风带着些许潮气,轻抚过来泛着微微凉意。
江明令两手搓了搓胳膊上的凉意,朝车厢里靠了靠,因着昨晚慌忙到半夜,便没怎么睡好。
马车经过小路时,摇摇晃晃,她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谢斐辞本在闭目养神,忽觉今日马车比往日安静许多,他睁开眼睛往旁边看去。
女孩一头靠在车厢上,脑袋跟随这马车摇晃而磕磕碰碰,可她却没醒。
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着她睡得不舒服。
谢斐辞一扫而过,继续闭目养神。
梦里的江明令也睡不安稳,胃部一阵巨疼,疼得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额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就连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死死地捂着胃,没有吭声。
求人不如求己。
习武之人对气息最是敏感,谢斐辞在江明令初初气息不稳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与他何干。
直到身旁的人越发气息无力,似是要撑受不住的时候,他眸中一扫冷漠,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此时也往下压了压。
“郡主怎么了?”
江明令闭着眼睛,咬着牙摇了摇头,半晌也出声,“无事。”
她现在没心思去迎合谢斐辞。
“当真?”谢斐辞看向她发白的唇色,很有耐心地又添了一句,“可郡主现下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只是有些胃不舒服。”
“怎么不同我说。”
“怕舟之哥哥担心。”
这些日子,整天与谢斐辞相处,这种话对江明令来说已经可以顺口拈来了。
谢斐辞指尖一顿,随即开口,“郡主什么都不说才是让我担心。”
江明令轻垂着脑袋,抿唇望着他,却没有说话。
谢斐辞问:“郡主吃过什么吗?”
江明令想了想,早上因为没睡好也就没胃口口吃饭,唯一吃的东西只有昨晚的那块酥饼。
难道是昨晚的饼变质了?
可味道不像啊。
“只有半块酥饼。”她也没多想,随意说了一声。
“酥饼?”谢斐辞眯了眯眼睛,低头看着江明令的眼神越发深沉。
脑中突然浮现出昨日她将半块酥饼分给他时不舍的模样。
谢斐辞指尖轻点,心中暗暗思纣。
“停车,”他朝外吩咐了一声,随后又看向江明令,体贴道:“我们先下去歇一歇。”
马车骤然停下,道路一边正是一片林子。
云霏一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暗暗记下,直到身后的帘子突然被掀开。
她连忙回神,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江明令,疑惑问道:“谢公子,江姑娘,这是发生事了?”
江明令余光瞥见探头来的云霏,突然眉眼一压,想起来什么。
昨晚,她接过云霏手中的酥饼。
云霏身为细作,昨晚暗中传信,既然准备动手埋伏了,难保不会动手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是她在饼中下药了。
转瞬便想了个明白,江明令看向云霏时眼神也不由地暗了暗。
要杀谢斐辞,误伤她算什么。
江明令这样想着,在心中给云霏头上加了一笔,她自然也是没放过谢斐辞。
她低头敛了敛神色,回头看了一眼云霏,“无碍,就是肚子有点疼。”
云霏一脸惊讶,“怎、怎会如此?”
江明令看她这副惊讶无辜的模样,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细作的演技也是顶顶好的。
她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可能就是昨晚的酥饼坏了吧。”
云霏闻言手指一握。
通过这一路的观察,江明令被家中养的过于天真,这其中的手段她未必能想到,所以给她从她下手是最好的选择。
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江明令,发现她一副苦恼的模样,似乎真的是在为昨日变质的酥饼后悔。
她镇定下来,“怎会如此?”
江明令见她一副不知懵懂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那谁知道!”
说罢,她也不欲再看云霏,偏了偏头借过下了马车。
因为江明令一人身体不适,便一行人都靠在了林子外停留休整。
云霏慢慢跟在两人身后,见江明令痛苦的模样,她似乎是不忍心一般,开口道:“谢公子,我直到有一种草药可以缓解江姑娘的胃疼。”
江明令靠在树旁捂着肚子,听闻这话才抬头,目光落在云霏身上,越发绕有深意。
谢斐辞将江明令安置好后,借力倚在树旁,闻言扫了云霏一眼,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话。
云霏见两人都没有想要接话的欲望,她只好抿了抿唇自己往下说,“我记得这种草药在林子深处,谢公子可以随我一同去找。”
江明令轻轻哼笑一声。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谢斐辞唇角微扬,轻声推脱了,“我不识草药,若是随着姑娘一起反倒添了麻烦。”
云霏:“不会的,谢公子眼力极好,若是有谢公子帮忙,定然也会轻松一些。”
谢斐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眼却看向江明令,“郡主这里还需要人陪着,我走了不合适。”
“......”
江明令此时顾不得胃难受,睁着眼睛好奇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见谢斐辞将她扯出来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不见得他有那么关心她。
随即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云霏。
叛军那边是没人了么......派个细作怎么连个人都骗不过去。
既然她和云霏的目的相同,她不介意帮一把。
关键时候还得靠她。
她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到疼痛缓和了一些,在一旁窜掇着劝道 :“怎么会?云霏姑娘也是好心,舟之哥哥那么厉害,怎可能是去添麻烦呢。”
说着,江明令朝着云霏使了个颜色,却发觉云霏动作一顿,与她对视时面色复杂,还有同情可怜之色。
江明令:......
谢斐辞此时倒是闻言转头,目光在她身上饶了一圈,没说话,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明令在四周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落在了长清身上,“况且舟之哥哥也不必担心,那不还有长清在这里呢呢。”
“长清是舟之哥哥的侍卫,舟之哥哥对他肯定是放心的吧。”
谢斐辞轻哼,“不放心。”
“......”
此时一旁的长清似乎是正要有事禀告,一不小心听见这话,他脚步一顿,连带着看向自家公子的眼神中都带着受伤。
长清此时的模样太委屈,江明令没忍住笑了一下。
霎时,三个人都朝她这边看来。谢斐辞目光顿了片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那一声笑要比往日生动许多。
江明令立马抿唇,低头正了正脸色,随后一脸正义道:“舟之哥哥怎么可以这样说!”
谢斐辞倒是笑了笑,真诚地问她,“那么请问郡主,我该如何说?”
此时的少年偏了偏头,着一身白色锦袍,身形颀长,独立于草木之间,声音清润,像是雨后林野一般,放松舒适。
许是这个距离有些近了,江明令身子后移些。
见谢斐辞油盐不进,她也无话可说,面上瘪了瘪嘴,只盼着云霏给点力了。
而这边的云霏见着他们若无旁人的亲近,两人根本不欲搭理她,她咬了咬牙,被迫独自一人进了林子。
无奈,她只好再想另一个办法将人给引进去。
而此时林外的两人目光紧随这云霏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两人才回过头来,并且撞到了一块。
机会一旦错过很难再有,江明令还是打算争取一下,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一脸担心,“云霏姐姐一个人进去,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要不舟之哥哥还是去看看吧。”
谢斐辞微笑,“若我走了,郡主便也只剩一个人了,若是郡主受到危险怎么办?”
江明令:“......”
没有你,我才是最安全的。
“看起来郡主很喜欢她?”
“也不是,”江明令支支吾吾,“就是看云霏一个人可怜......”
谢斐辞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出口说了一句,“郡主对周身的每一个人都很上心。”
话落地,一阵沉默。
江明令张了张嘴,反正说好话不要钱,她弯了弯眼睛,“怎会?我都说过我对舟之哥哥是最上心的。”
谢斐辞眼睫微颤,只是低头弯唇,没有说话。
两人同时在树下等着,许久,都没见云霏出来。
或许是云霏下的药不多,江明令肚子已经不疼了,现下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林中张望。
可连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见云霏的身影。
人丢了,自然是要去找,那么人就得进林子,一旦进入埋伏地,便是自投罗网。
云霏倒是会随机应变。
可惜谢斐辞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现在也没打算去找人。
那么现下,还得她需要出手。
江明令垂眸,借着长睫阴影变了变神色,望向林子的目光有些担心,“云霏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谢斐辞思虑片刻,点了点头,看起来很赞成她的话。
江明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他继续说,言语中带着商量的语气,“方才长清有事禀告,郡主先去找找,我随后再去,可好?”
江明令原本站起来的动作一顿,默不作声地又恢复了方才不舒服的模样。
她可没打算把自己送进去。
“......这不合适吧,舟之哥哥,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呢。”江明令僵着笑推脱。
本该十分好说话的谢斐辞此时没有应声,而是笑了笑,“怎的不合适,她是为郡主你采药,怎得要我去找?”
“可是...也是哦。”江明令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说得还挺有道理,无从反驳。
她转了转眼睛,换了说辞,“舟之哥哥很不喜欢云霏姐姐吗?”
前世不是他最爱的人嘛。
“无感罢了。”谢斐辞只随意道了一句,而后转头看向林子,贴心地提醒她,“时间不早了,郡主若是去晚了,怕是要找不着路了。”
江明令:......真是半点都说不通。
她想了想,只好退了一步,“要不舟之哥哥陪我一起去。”
怎么可以只有她一个人,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
谢斐辞侧目,忽地一笑,“好。”
瞧见他这模样,江明令顿时有些困惑,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也没心思多想,步入林中,天色已经被遮了大半。
她走在谢斐辞身侧,每一次她像往后退一步躲身后时,发现谢斐辞的脚步也会慢下来,于是两人总是会走在一块。
这才的叛军埋伏主要是为了阻拦朝廷南下,但又不敢明面上与朝廷对抗,只好暗中埋伏设计。
杀了谢斐辞,南下的进度自然就停滞下来,而她只要找机会躲起来就能逃过一劫。
江明令暗暗在心里琢磨着,突然身旁的人停了下来。
她不明所以,转头一看,面前突然多了一个路口。
......怎么没人和她说过,林子还有两条路呢。
江明令皱了皱眉,突然余光一瞥,在右侧的小路上明显有几道女子的鞋印。
这么明显的脚印,必定是云霏故意留下的。
“要不,郡主我们分两路找人?”她提议道。
谢斐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下一刻两人同时往左边走,直直撞在了一起。
谢斐辞:“......郡主走右边,我去左边找即可。”
江明令还没扬起的笑容一僵,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