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虞芮也是在气头上。
远远地看到玉钏被人欺负，袖子下的手被她捏得‘咯哒’作响。
虞蓉和虞芷正被下人们搀扶着要去找虞父告状。
“小姐，您不必为我出头的。”玉钏捂着敷着冰块的半张脸过来。
她这几个大侍女，对于虞芮来说不只是主仆这么简单，她们都是母亲留给她的，若是这几个人她都护不住，那她还能护的住谁？
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她抡了两个巴掌，手都还火辣辣的疼，刚何况玉钏的脸。
“好好养伤，别的不干你事。”
虞芮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今日她对两人大打出手的消息，甚至她的父亲也没有风声。
鸳鸯打探消息回来：“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没去老爷那里，半路叫人给拦住了。”
拦住？“谁？”
“方管事。”
闻言，她的手抽了一下，“嘶...”明珠正在给她手心发红之处涂上雪颜霜，她这么一动，摩擦得便重了些。
明珠因此动作更加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破那层嫩皮。
大半是大夫人的意思。
她了解大夫人的性子，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方管事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鸳鸯接着回禀：“那位姑娘姓范，三年前便随宣家老夫人入佛门。”
与虞芮对视一眼，“正是普陀寺。”
至于那个范姑娘近况如何，佛门讲究清净，她们便查不上去了。
看来，大夫人是步步都走在她前头。
......
旬日，祖母寿诞至。
虞芮挑了一身秋光色的衣装。上衣下裙，面料偏纱却比纱柔软得多。
她左看看右看看，铜镜里的美人巧笑倩兮，发髻配饰都相得益彰，衬得她神采奕奕。
“玉钏，礼物可都备好了？”她一边欣赏，一边问向旁边的侍女。
过去十天，玉钏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她闻言应声：“听小姐的吩咐，杨梅白玉汤都用冰块冰着。”
虞芮欣赏完毕，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都准备妥帖，那便走罢。”
她自小与祖母关系亲厚，饮食习惯上也随了祖母几分，知道祖母也喜欢吃杨梅。祖母身边自然是不缺这几两杨梅，但是她在明瑟山庄吃的杨梅白玉汤，却是不一样的味道。
她很喜欢，想必祖母吃了也欢喜。
祖母的寿宴设在正堂，因是家宴，没有几个外人，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拘束。都是小辈们先将礼物交给小厮，由他们统一呈上献礼。只需向祖母问声好，便可以落座了。
她前脚刚坐下，便看见虞芷和虞蓉肿着个脸进来。脸肿的程度比当天还要厉害，红里透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牙酸剧痛。
“祖母...”两人戚戚哀哀地福礼唤了一声。
精神头儿本来略佳的祖母被她们吓了一大跳，“芷儿蓉儿，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虞蓉疼得再也止不住泪珠，“祖母大寿，我和姐姐这副样子本不该前来冲撞祖母，可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似是恐惧地看了看虞芮两眼，抖了两抖后才道：“母亲不在身边，二姐姐便肆意欺辱我二人，竟是为了一个刁奴，就...”齿间猛烈袭来的疼痛感让她一阵颤栗，为了这一天，她和虞芷一点药都没上，就那么干耗着，白天夜晚地疼。
尽管脸上抓心挠肝地疼，但是也难比她心中恨意。
这么想着，咬牙切齿的恨又有几分苏爽，虞芮她今日绝对完蛋了！
她欲言又止，但看到虞蓉脸上的光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说完便抽泣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祖母派人安慰了两人入座，随后转头看向虞芮，“嫣嫣，这是真的吗？”
今儿这场面，几乎家族里的大多人都列席其间，她们二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挑开，无非是想让她身败名裂，好让大夫人能够顺理成章地回来。
虞芮又怎会让她们如愿。
她转过身子，背着光才让祖母看清脸上的两行清泪。她衣装本就素简，不言不语，不吵不闹，颇有副当姐姐的样子。清风拂过两行泪，也是我见犹怜。
默了一会儿才道：“祖母，我只是听两位妹妹说母亲不在身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亲...我还不知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唤嫣嫣乳名声音该是如何...便成了这番模样，实在失礼。”
“至于四妹妹所言，我不知该怎么说。这事情是在十天以前发生的，其中缘由也不尽道出，四妹妹却偏偏要在祖母寿宴上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实在费解。”
与虞芷和虞蓉大吐苦水，直接卖惨不同，她是要装出一副柔弱但坚强的样子，说完便取出锦帕，举止端方擦干净脸上两行泪。
若不是眼眶微微泛红，任谁都看不出她方才落了泪。
“祖母！她撒谎避重就轻！你敢不敢承认就是你打了我和四妹！”虞芷见情势不好，指着她出声反驳。
虞芮也不躲，“我既打了人，那么自然会帮你们治好，我相信祖母也不会听信任何一方的一面之词。等祖母寿宴结束了，我们可以弄清楚个中缘由，私底下解决。”
“或者，两位妹妹非要现在立刻讨个公道，我也奉陪。”
家族里的人早有耳闻，二小姐口齿伶俐、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假。
每每抬眼，又被两个小姑娘高涨的脸吸引，越想越觉得不对。那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手劲儿能有多大，治了这么多天还这么肿？
众人怀疑的眼神投向虞蓉和虞芷，越发地觉着她们是故意而为。
她们二人也自觉心虚，心里想着父亲怎么还不来。
只要此时父亲借着此事将母亲接回来，虞芮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没等到虞侯步入正堂，外面的小厮前来通传，说是：“宁府老夫人携宁二小姐前来贺寿。”
祖母自是大喜过望，叫人快快迎进来。
听说祖母未出嫁前与宁府老夫人便是闺中密友，宁府老夫人近些年身子不好，几年没出来走动，这第一回出来便是来贺老姐妹的寿，可见情谊还是十分深厚。
“老姐姐，快上坐。”
宁府老夫人被宁雪琼搀扶着上去，和祖母坐在了一处。宁雪琼则退下坐在了和虞芮近旁的位子。
此时，走在两人身后的虞侯，身形才显现在众人面前。
他没料到宁老夫人会突然来，本着家丑不可外扬，此前计划只得作罢。
“父亲...”虞蓉肿着脸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虞侯冷下心，“先退下，你们二人先回房罢。”
虞蓉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是嫌弃她丢人了。心中愤懑不平，却还是略略施了礼，撇嘴和三姐姐离开。
宁府老夫人目光落在虞芮身上，满是赞许：“你可是有个好孙女，帮了我们宁府一个大忙呐。”祖母却摸不着头脑，“何解？”
她爽朗大笑了几声，看着虞侯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庭深都知道，庭深没和你说。”
祖母瞅了一眼虞侯，似是在嗔怪：“我这个好儿子，是什么都要瞒着我这个母亲。”语气像是在针对这一件事，却又不尽然。
宁府老夫人将她近些日子得知的宁夕岚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说完还夸奖：“小芮是个好孩子，模样端庄大气，人也聪明灵秀。”
“我和你打包票，一看我便知日后是个当主母的命格，镇得住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祖母闻言也笑呵呵，“托你吉言，这孩子今冬便要及笄了。”
“可当真？有心仪的主顾了没？”宁老夫人竖起了耳朵，像是要把虞芮当场拐进宁府的架势。
两个老人相视无言，忍俊不禁，还是祖母先开了口：“你还是来给我祝寿的？”
这番话，让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轻松下来。
刚刚因虞三和虞四耽搁的献礼队伍一个个地开始变短。
看着进献上来的玉石珍宝，金贵玩件，在目睹了数多珍奇的两位老人眼里，都是那么平淡无奇。
夏首几乎到了末尾。榴月已近，天气慢慢地闷热了起来，虽叫人打开了四面窗户通风，祖母和宁府老夫人已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习惯了炎热的温度，祖母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在靠近，不由得眯开了眼，打起了精神。待礼物送至近处，一碗碰冰叮当响的杨梅白玉汤便显身于两位老人眼前。
糖水色泽红润，几颗杨梅还有小块的瓜果点缀，白色碗身散发着阵阵寒气。
两位老人看得食指大动，祖母欣喜抬首看向下面坐的小辈，“这是谁送的？”
下面两排就坐的人望着桌子上只摆着一碗寒酸的汤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地低下了头，生怕祖母怀疑到他们头上。
同时心里也耻笑着这位送汤水的同辈，太寒酸了，送这样的东西肯定要被祖母训斥。
唯有虞芮松开与宁雪琼攀谈的手，直挺身子，礼数周到答道：“是我送给祖母的寿礼，唤作‘杨梅白玉汤’，祖母可还喜欢？”
众人闻言大惊，竟是二小姐送的。既然是二小姐送的，难不成祖母偏偏好这一口？
祖母拿起旁边的白玉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频频点头，“还是嫣嫣有心，这是祖母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话让后面送礼的人纷纷丧了气，也让前面的人措手不及，早知道，先打听打听这二小姐要送什么就好了。
“你是怎么想到要送祖母这些的？说给其他人听听，也叫他们向你看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