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意料之外，来救她的人是姜明初。
他只是站在轿帘外，并未近前，隔着帘子问她是否安好。
但到底，帘子上深浅的痕迹还是印出来此人的松姿。
得到答案之后，似乎是在外面安排她们换了个车夫。
“多谢。”
姜明初听到她的声音，并未客套，而是似乎莞尔一笑了一下。
外面一阵挣扎的声音，姜明初的声音再度传来，“他自尽了。”
虞芮自然明白这个他是谁，看来大夫人还是十分小心谨慎，不过她来不及追究这么多。很快的时间内，马车成功调转了方向，虞芮她们需要马上赶路。
虽然不明白姜明初是怎么发现这辆马车被挟持，还救下了她们，但虞芮仍心存感激。
她们在路上耽搁了许多时间，因此到达宫门时已晚了些，排队入宫的大臣女眷只有三三两两了。
虞芮飞速下了车，将身份令牌递与守门侍卫检查，身份没问题后才被放行。
携着两个侍女，穿过赤红拱门，大理石通铺的宽阔大道上，尽头便是宛如仙台阆宇的巍巍皇城。
第一次见到的人，都会在一瞬间陷入其中。
虞芮也不例外。
她们被分为三列，分别从东侧门、西侧门以及南侧门鱼贯而入，若能从皇城上空俯视看去，必然蔚为壮观。
或许是她来的过于晚了，一路上没见到熟悉的身影。正是她从西侧门进入时，崇庆宫内，她所熟悉的身影都已列席而坐。
......
虞侯府一家来时，众人眼睛一瞧，便看出了少一个人。
毕竟虞芮头一遭往来皇城，她本身又与皇族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很难不吸引众人的关注。
在上面端坐的皇帝和太后，目光里也有着一丝愕然。
但毕竟是皇帝，见过的大风大浪多得去了，立马镇静下来，看向女眷问道：“虞爱卿，哪位是朕长姐的女儿？”
“回禀陛下，这...”虞庭深看向一旁匍匐扣地的大夫人。
他并不知道详情。是马车到了皇城门口下车的时候，宣音宛才告诉他，虞芮不见了。
“回禀陛下，今晨，二小姐负气，独自乘坐马车前往皇城。我们皆以为她提前到了，如今看来，她怕是被家里娇纵惯了，不愿来为太后娘娘贺寿。”
大夫人话一出，底儿下窃窃私语的眼神交流便如织般密了起来。
大殿之上，暗流涌动。皇帝与太后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完全相信宣音宛的说词。
在家里一手遮天惯了的大夫人，在这里受到如此冷遇，自是不甘心。
叩了叩首继续道：“二小姐在府中作威作福，家里众多儿女对她多有意见，她却还一意孤行，现在更是做出来这等事，是我们教养不当，还请陛下责罚。”
“不是这样的...”
大夫人这话一出，其他虞府的人都是默默承认了，只有虞沈想要出言维护，却被虞庭深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坐在宝座上的帝王因着这番话多看了大夫人几眼。
因着这几眼之缘，她便在心中笃定，陛下有些信了她的话，不由得内心激动窃喜。
是公主之女又怎样？
今日过后，她再也比不得蓉儿和芷儿，不知道现在车夫是不是已经动手了......
皇帝的脸色蓦然回冷。
“虞爱卿啊，这是你娶的续弦？”
话里意味不明，虞庭深只得慎重老实回答：“是。”
“你的夫人没有搞清楚。”皇帝冷不丁来了句，让人摸不清。接下来的声线也是愈加发冷。
“朕的外甥女，和虞家其他儿女岂能相提并论。”
皇帝冷冷地哼过一声，“不过今日是太后八十寿诞，朕不予苛责。”
话语上像是暂时放过了虞府一家，但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还上着火。
却不知陛下上火是因为好不容易能见一面他外面传是冰雪聪明的外甥女，却被无缘无故地搅黄了。
气氛莫名的让人紧张起来时，一双莲步轻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云边绣，墨发梳成凌云髻的少女款步走来。
浑身并无繁杂的饰品，唯有两侧如云般堆叠的发髻上斜斜地插了一对垂珠发簪。
只是单单高贵典雅的气质上便压了众贵女一头。
“小女虞芮，见过陛下、太后。”
“愿皇太后长寿安康，岁岁年年如意吉祥。”
列席的众人此时有些懵了。不是说虞二小姐性情顽劣，不会来贺寿了？
但是眼前他们所见的少女又是那么的乖巧大方，丝毫找不出与大夫人所说的模样。
皇帝见了虞芮自是眼前一亮。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
“好、好...”
然后对太后说，“母后，这就是柔儿的孩子。”
太后年老，眼睛早已聚不起来什么神，但看向虞芮的眼神却是让她感到柔软和浅浅的笑意。
像是家中祖母看她的时候。
她也没想到，能在偌大的宫城里找到家的感觉。
“近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苍老的声音响起，随着她向前移动步子，众人都羡煞不已。
与这边的其乐融融不同，大夫人此刻内心是天翻地覆、五味杂陈。
她怎么还活着？
她安排的人居然没有解决掉她！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愤恨的目光染上点点嫉妒，大夫人看着被众人远望的背影，她刚入府时也是这般风光，直到知道了虞芮的母亲，便处处都被比了下去，现在连虞芮都是如此光风霁月。
她和她的孩子们却像阴沟里的老鼠，看着她就此走向光辉。
这决不可以！
幸好她还留有一手。她目光四寻，朝着人群中的某个方位看了一眼，眼神交汇处有一抹紫光闪过。
那片亮眼的紫色是坐着一个人，殷宛眉。
同在位置上看到了虞芮和皇帝相认的过程。
她还是系统。
只是这部分剧情她搜索不到，看来这并不属于原著的内容，是小世界自己衍生发展出来的。
为了维护书中世界的稳定，每个小世界都有其本身的力量来运转，才能使得让书中每个人物实实在在的相信，他们真实存在。
殷宛眉没什么感情地和虞夫人对上一眼，她便知道，虞夫人是想让她出手了，她在空间里随即调出了一个攻击道具。
目光重新落回到虞芮身上。
她已经离太后不过寸许，太后已经牵起来她的手，细细打量着。
“长得像...柔儿。”
不过短短五个字，便道尽了漫长思念。
“皇祖母...”此刻在陛下的示意下，虞芮已经改口了。
“阿姐和我娘亲长得更肖似，我只有三分，阿姐要有七分呢。”
虞芮适时提及虞葵的名字。她的娘亲拢共有两个孩子，但是虞葵早已嫁人，她娘亲当年又闹得很不愉快。
“...都是好孩子。”太后感慨似的道了一句。
简单聊过几句家常，虞芮答应了太后往后要多来宫里陪她说句话，宴会便正式开始，她也要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和虞家的女眷坐在一处。
她的位置在虞蓉和虞芷的中间往前一点，她来了自然会把两人的光彩遮住一点。
两人没有料到虞芮能活着回来，本来对位置没有安排，现在却是一肚子闷气没处撒。
便都盯着虞芮的背影，心里怨恨得不得了。
“二姐姐来得这么晚，还要坐前面。”
“要点脸就应该主动往后面坐去。”
她们二人年纪到了，少不了想要相看门当户对的少爷公子，虞芮自然是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虞芮并没有理会两人，反而挺直腰，这下两个人更是淹没在她的身影之后了。
宫里的侍女送上来瓜果之后，宴会中间的歌舞便开始了。
个个身段灵活柔软，淡蓝水袖旋转跳跃，两侧还有弹琵琶的奏者，恢宏的编钟之音靡靡，是出自耳房两侧...
虞芮欣赏舞姿之时，正巧在水袖蹁跹只间看到了坐在她正对面的人。
那人玄衣单手持个青色穗子，目光恰好及于她身上。
虞芮像是记起来了什么，不动声色朝身侧摸索，她腰侧的香囊穗子果真此刻没了踪影。
大概可能是刚刚入殿之前掉下，或者是谢随送她簪子簪上的时候掉落了。
她原本打算簪上的珠花在虞府的时候便坏了，走时又过于匆忙没来得及换。
而在刚刚的西侧门，她感觉周围没有熟人时，凑巧碰见了谢随。
他先是惊异于她今日头上的异于往常朴素，然后便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对发簪。
她没来得及问发簪是哪里来的，谢随便扯着她重新回去排队，他自己又跑去了南侧门重新排队。
反正就是，她的青穗子现在正在谢随手里被他把玩。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太后寿宴，她必然不能直接要。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随把玩了一会儿，把穗子弄乱又理顺，然后挂在了他折扇的尾端。
算了，看在簪子的份上不予计较。
她刚刚回神，便感到眼前事物一暗。
再抬眼，是舞女的水袖即将迎面而来。但是她只觉这是简单的水袖，所以并没有躲。而水袖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在视觉盲区之内，看不到舞女的袖子里藏有极细的银针。
银针寒光闪闪。
绫罗绸缎之下，泛着光泽的布料和银针几乎融为一体。
但是她身侧突然响起惨叫声，她便下意识往后一躲，反倒救了自己。
惨叫声的来源是虞蓉。
方才还极为嚣张地攻击虞芮，现在却面容狰狞。
水袖撤下，只见虞蓉的面部中了十数根银针，宛如捅了马蜂窝。
见此情形，刚刚那个舞动身姿的舞者霎时刷白了脸。
“我的脸！我的脸！”虞蓉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引来众多关注。
大夫人更是手忙脚乱，“蓉儿这是怎么了？”
原本不是应该让虞芮毁容吗？
她的蓉儿这是怎么回事！
舞女们都停下了，皇帝的目光也追随而来，大殿上很快响起来有刺客的声音。
“护驾——”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互了个严实。舞女们不知所措，只能互相报团挤在一处。除了刚刚那个舞女，正在被侍卫的长刀压住苍白的脖颈。
等到虞蓉脸上开始渗血时，皇帝才驱散了众多侍卫，语气有些不爽道：“下面发生什么了？”
大夫人连忙上前，
“陛下，陛下！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求求陛下救救她！”她不管不顾地膝行而出，对着皇帝便是哭天抢地。
而舞女茫然无措的反应很难让人相信凶手是她。
反倒是离虞蓉最近的虞芮，一脸淡定，仿佛血溅她身上了也丝毫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