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太医到的时候,虞蓉已经面目全非,惨状不堪入目,简直比七窍流血还要骇人。宫里的小王爷和小公主已经被大人挡住眼睛。
虞蓉被几个侍女搀扶着到两侧耳房,细细银针由太医们一根一根取出呈在锦盒内,拔出来的银针半截都已染血,可见它方才被射进来时用力之深。
虞蓉疼痛感已经麻木,取针时额头源源不断冒出汗珠,差一点便要受不住昏死过去。太医数了数供拢共有三十二针,叹息不住道:“这虞三小姐的脸,怕是保不住了!”
话刚出口,虞蓉瞪大了眼如闻噩耗。
“什么叫保不住了?我女儿以后可是要嫁人!必须给我保住!不然要你们这群庸医好看!”大夫人咄咄逼人道。
太医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们也是拿着皇家俸禄,什么时候轮到让一个妇道人家指着鼻子骂,干脆甩摊子,“侯爷夫人莫激动,这个事情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不然您便另请高明罢。”
要不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不然他们刚刚便直接开骂了。
撂完话便直接离开耳房向皇帝汇报,留下大夫人一个人在原地尴尬。
大夫人看着原本花容月貌的儿女如今却被包成了一个肿胀的猪头,还在宴会众目睽睽下失态,这辈子望见头了。顿时火冒三丈,她猛地扭头看见看一旁围观无辜脸的虞芮,“是不是你干的?为什么有事的偏偏是蓉儿,你肯定在背后动了手脚!”
“多狠毒的心呐,蓉儿还那么小,她还是你妹妹,你便对她痛下毒手!”
虞芮:???
不是她什么都...
大夫人不依不饶,和虞芮从耳房回到殿上,“陛下,求您为我年幼的女儿做主!如果不是她动的手脚,为什么她和蓉儿坐在一处,她却没有事情,只有我的蓉儿遭了难......”
这...
不只是皇帝在思考。满殿的宾客也在思考中。
确实,刚刚也有不少人看到了那水袖也离虞芮极近,她却全须全尾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蹊跷,实在是蹊跷......
谢随却突然直起身,朝着皇帝太后的方位作揖后,道:“陛下、太后,臣以为,如果真的按侯爷夫人所说,这虞家四小姐也应在怀疑之列,怎么只看您唯独刁难二小姐?”
这话里外都是在说大夫人偏袒亲生女儿。
宴会上的风向随之倒戈,也纷纷有人站出来说话,不能因为这一句没有根据的猜忌而冤枉好人。
谢随接着从太医手里借到一枚银针,右手掌力朝着身前案几发射,‘呤’的一声,银针竖在案几之上。
他摸了摸案几的材质,“若臣没猜错,这是软香木,木制柔软。”
“诸位且看,我方才使出全力,也只是让这银针没入四分之一。此针极细,不好控制力度,不论是二小姐抑或是舞女,都不可能将针射的这般深。”
谢随常年习武之人,效果尚此,更何况是与此事有关联的两个弱女子。
谢随的一通分析,彻底让众人打消了对虞芮的疑虑,但又说到底还是尚不可知真凶。
这时另一个问题便出现了,那谁会是凶手?
谢随看向大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去——
因着没来由的笑,她明显慌乱了几分,“当然也不能是我!蓉儿是我亲女儿,我怎么可能去害她!”
“那万一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谢随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轻松地顺了顺衣襟坐下。
谢随也不知道,只是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可能性。大夫人当然也可以反驳,她也达不到他方才说的条件。可是她慌了。这一点便有了向大夫人盖棺定论的起点。
他不曾想,真相刚好就被他一语见的地撞上了。
“你...胡说什么!”大夫人恼羞成怒,态度不比刚刚那般强硬,吸足了一口气便径直坐下了。
看来是不欲追究此事。孰是孰非,众人心里自有定论了。
经这场变故,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两人也都看出来,那虞家都是什么货色,但他们对虞芮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可见虞芮在虞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当年长公主要赐婚,他们都不同意,原因便是都不中意虞庭深这个人。皇帝早早便看出来此人自私自大,绝不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只是可惜他的长姐糊涂,执意不嫁不可,最终羊入虎口,落了个早逝的下场。
至此,歌舞也不宜再跳了。皇帝颇烦闷挥了挥手驱散表演,舞女退下,宫女们便一拥而上,一条线似的流水般端上来新的一轮珍馐佳肴。
太后并不关心虞府的人怎么样,她转动目光看向虞芮。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期期艾艾道:“芮儿可有什么要送给哀家?”
老人家笑眯眯的,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太后娘娘满心期待地朝着一个不足及笄的小姑娘张口要礼物,一时也是新奇。
新奇之余,也看出来太后对她的看重。连象征储君的太子都未搭理,先去找的虞芮,以后可要多注意多巴结。
“芮儿要送给皇祖母一对玉佩。”虞芮诚实答道。
显然这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礼物,众人竖起耳朵听后都将其耷拉下来。
玉佩有的是,这有甚好送?只能说虞芮果然是自小没有养在皇宫,见识还是短浅了些。
太后兴致勃勃,向前轻身招手,“快,拿上来让哀家瞧瞧——”
抱着暗红锦盒的宫女连忙上前,双手托举,将其递至太后眼前。
锦盒由太后亲手打开,旁人皆看不到,只是知道是玉佩,只能靠观察太后的表情脑补,场上霎时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阴阳双生佩——”太后将锦盒递给皇帝,他接过来几乎脱口而出。
颇欣慰道:“芮儿有心了。”
底下的人彻底傻眼了。他们的耳朵没坏吧?阴阳双生玉佩,还是一对?要知道这东西百年前就分开从来没被聚齐过,这价值不可估量呐——
刚刚还觉得虞芮礼物普通的人瞬间被打脸了,这礼物,在场的成年人能有几个送的出来?
太后见众人的反应,便知这礼物的稀有和贵重,一开始先是喜不自禁,自己的小外甥女真是有本事!
渐渐地,又担心起来会不会花费太多,给她造成压力。
太后在与皇帝坚定的目光中达成了一个决定,她将锦盒中的玉佩取出,昭告天下。
“传哀家懿旨,虞芮淑慎性成,娇容含章,甚得爱家与陛下之欢心——”
“从即日起,封为郡主,赐号...昌乐”
......
随着口谕落下,下面的人纷纷行礼,齐声高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恭贺昌乐郡主喜获封号。”
被封郡主,便也意味着虞芮和皇家正式联系起来,她身上的亲缘被认可了。
“儿臣领旨。”虞芮双手撑地俯首谢恩,额头碰到手背上时,再抬起头来,她便是以昌乐郡主自居。
太后寿宴过后,讨论最热烈的便是虞芮在宴会上拿出阴阳双生玉佩和获封郡主这两件事,可谓是大出风头。
来赴宴的大臣女眷,都对虞芮这个名字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皇帝兴起,便决定在外宴结束后将人都留在了宫里休息,等内宴结束一起在宫墙上看焰火。
太后特意问了虞芮要不要来一起,毕竟现在以她的身份,当然可以参加皇族内宴。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认识宫里的人,愿不愿来。
虞芮觉得今天够了。她婉言辞掉了太后的好意,跟随参加外宴的人一起呆在厢房或者御花园休息。
她想等焰火结束,好早点回虞府看望祖母,她确实很担心......
男宾多在厢房里静坐,而女眷们,尤其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在御花园里三三两两扎成了堆。
本是可以安安静静赏花,偏偏有人要阴阳怪气:“瞧瞧是谁,几天不见摇身一变,变成郡主了,啧啧啧,好大的本领呢。”
说话的是镇国公府家的女眷,师云仪。常年与虞芮不对付,她能说出这些话,虞芮并不意外。
甚至觉得还不错?
没有因为她身份高了来巴结她,或许这就是死党?
宁雪琼拉过她的手,面对面,“别理她,芮芮,真的为你高兴,现在你是郡主了。”又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提醒道:
“不敬郡主,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宁雪琼这番话算是点醒了梦中人,现在正是她趁机报复大好时机。
去年冬日作诗宴上她被师云仪坑了一把,与可能得到的“京城第一才女”称号失之交臂。
而师云仪则蝉联了三年。
她岂能不恨?虞芮笑吟吟朝着师云仪招了招手,“来来来,你不是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现场给我作个诗罢,”
她还是觉得有点小儿科了,又随意补充道:“就七步罢,七步之内成诗。不然我可要追究你不敬郡主了。”
师小姐不老实,不罚她以后谁还服虞芮这个郡主身份。
师云仪一脸为难。
虞芮坐上秋千,休闲晃着小脚,原来刁难别人是这么的爽,她爽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