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楚宁已在这小镇待了半月有余,镇子的景色是不错的,典型的江南水乡。
绵绵细雨永不断歇,弥漫的水汽似一层薄薄的轻纱,朦胧了天地。远处或近处的景色若隐若现,模糊透出几点。
从小楼遥望水面,可见岸边停靠着的乌篷船,有那家顽皮的小孩趁大人不在划着船浆,扬起一片水花,与细雨滴落泛起的漪涟交相映衬,似奏着一首江南小调。
和着雨声,隐约可听见人声,那家姑娘一口软糯的嗓音叫卖着杏花,茶楼里说书人声音低沉沧桑,讲着流荡江湖游子的传奇故事,屋檐下暂时躲雨的人与那卖伞的小贩激烈的交谈,也有人衣袖一扬,冲入雨中。江南水乡不外如是。
楚宁推开雕花木窗,倚在窗边,任由那斜风造就的细雨打湿衣袖,她的目光并无焦点,随意的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尽显慵懒之气。
远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渐行渐进。他缓步而来,踏上那座闻名的断桥,手撑一把六十四骨纸伞,依稀可见上面画着的红梅,那怕雨幕遮挡,也能感受到梅之傲骨。
可惜伞面掩去了大部分面容,透过雨幕仅能瞧见那尖瘦的下颚,淡色的唇,凭此也能勾勒出绝世容颜,料想定是一位风采卓越的少年郎。
慢慢离得更近了,可以看见他身着青衫,外罩同色纱衣,绣着几株青竹,挺拔,平添几分高洁。目光上移,楚宁望着他握住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似玉,让人忍不住想把玩一番。
终于他经过楚宁楼下小巷,青丝飞扬,丝丝缕缕,好像挠在她的心间,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是那家少年郎?可否告知姓氏?”
但他的身影并未停顿,抑没有回头,直径从她窗边经过。所以他没有看到那阁楼上倚窗而待的女子是多么慵懒多情,也未欣赏到为他而展的笑颜是多么妩媚动人,勾人心魄。
楚宁就这么看着少年郎不急不徐,踏着一如初时的步伐渐行渐远。白瞎了笑颜的楚宁心下不快,连赏景的心思也没了,气呼呼的关了窗子。楚宁捧着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轻轻抚摸着,才感觉消了几分气。
楚宁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是一只狐狸。狐狸自古以来化形的都是俊男美女,而身为狐中地位绝高的她容颜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自她行走红尘至今,世人便青睐于她,没有那个男人不为她神颠魂倒,散尽家财只为博美人一笑。可现在她主动问人姓氏,他竟然不为所动,更没有诚慌诚恐,这可狠狠伤了她自尊心。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迷住他,然后狠狠拒绝他,让他为她肝肠寸断,楚宁这般想到。
如果晏清知晓她一番心思,一定会疯狂吐槽,我连你脸都没看到,怎么迷得神魂颠到,再说了我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这里冲天的妖气,知道你法力颇高,还是个狐狸精,我是疯了才会没事往枪口上撞。
如果不是责任所在,他一点都不想和那狐狸扯上关系。那狐狸开口说话差点没吓死他,还以为发现了什么,晏清不敢开口,只能装作没听见,又怕被知道他心虚,只能迈着慢腾腾的步子离去。
一路上晏清都心惊胆战的,生怕那狐狸追过来,但明显很幸运。等他回到客栈时反而吓了一跳,一群萝卜头睁着无辜的眼睛,期盼的望着他。
晏清尴尬的收了伞,顿了顿,才道:“这个小镇气息祥和……”未等他说完,失望的萝卜头三三两两的散了。
旁边负责带队的韩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师叔你别生气,他们年岁尚小,心智不成熟,偏偏又容易热血上头,对除妖这种事难免心热,冲撞了师叔,还请师叔见谅。”
晏清甩干了雨水,回道:“无事,左不过小孩心性,但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你看好他们,莫闯了事。”
韩昊看了萝卜头一眼,无奈苦笑,点了点头“弟子知晓,不会劳烦师叔。”
“嗯。”
晏清收好雨伞,便上楼回了房,看见师叔关上门,韩昊立马收起含笑的表情,眉毛倒竖,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满身煞气。
指着萝卜头骂道:“门派规矩都放那儿去了,是不是皮又痒了,师叔也敢冲撞。”
冷不丁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修仙界不是强者为尊吗?晏清这号人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师叔估计也没什么本事。”
“顾景安!”
韩昊怒瞪着他,双眼似喷出火,一把把他揪出来,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师叔有要事才下山,顺道护送我们,不是陪你干灭妖这等小事,别不识好歹。”
顾景安耿着脖子不说话,韩昊看他倔脾气,勾唇冷笑:“行,明天就带你们见识见识妖怪,现在回房睡觉,养精蓄锐。”
话落,小萝卜头的眼睛都亮了,想说什么,但看见大师兄不怀好意的冷笑,不由缩了缩脖子,把话吞回肚子,三三两两回房。
落在身后的顾景安被韩昊留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垂头丧气的,转身却看见了一抹白影并未离去,是方媛。
顾景安小心思活跃起来,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她,方媛回头便见顾景安笑意盈盈,那根作恶的手指没收回去,皱眉道:“何事?”
“你猜”
顾景安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与方媛离得极近,呼吸可感,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好似扫过方媛的面容,眼里闪着笑意。
方媛不欲与其嬉闹,起身离开,淡淡道:“若无事让开。”
看着方媛准备离开,顾景安心里着急,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却不曾想方媛突然转身一掌击在他的胸口。
顾景安生受一掌,嘴角溢出鲜血,但手里却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掌势之下,生生倒退十数步,衣袖撕裂。方媛皱眉,淡淡望着他,看着他手里的半截衣袖,也不要回,转身离去。
还未散去的萝卜头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景安,你没事吧?”
林绫看见他嘴角鲜血,双眸一缩,气道:“这方媛怎这般无理,一点仙家气度都没有。”
几人听了深有同感,把顾景安扶到凳子上,顺便找个人去叫师兄后,都开始说起方媛诸般不好,太傲了假清高,喜欢摆架子,一直高高在上,出自仙家了不起吗?
顾景安把衣袖塞进怀里,边胡乱抹了嘴角的血,勉强笑道:“行了不是方媛的错,是我先招惹她的。”
见顾景安都这般说了,他们讪讪住了口,等韩昊一到,便借口离开,只有林绫回头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被匆忙赶来的韩昊告知修养一两天就无碍,顺便又教训一顿后,顾景安也回了房,躺在床上想着同门的话。
出自仙家。
顾景安是个孤儿,自他有记忆以来便跟着一个老乞儿,等到老乞儿去世,他也才七八岁,就是乞求来食物也根本护不住。
正巧听说仙门青城派在招收弟子,六岁到二十岁都可参加,没有办法,顾景安咬牙参加。
他运气不错,可以说非常好,有灵根,毫无疑问进入内门。他有着七窃玲珑心,本身实力不俗,很是受欢迎。
连他师傅也说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如果不出意外,三百年之内修为可到五阶。
方媛可以说与顾景安完全不同,她本身出自仙宗。
其父母是于千年前兰崖之战中牺牲的大能,她的身份自是不一般,又加上她仍当今修仙界第一人青城派宗主唯一真传弟子,可以说从小被给予厚望。
她一直便稳重自持,显得老成,偏偏实力低微,又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招来众人厌恶。众人也只知道她是仙家出身,但更多却也不知道,要不何招人厌?
两个不相干的人有了交际,顾景安对方媛是一见钟情的。但两个人身份差异大,他根本不敢表露心意,却任由自己深陷其中。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等他拥有足够的实力,一定会和她在一起。他是如此坚信着。
第二天,天光破晓,晏清起床洗漱,等他出了房,看见大堂里萝卜头个个精神抖擞,坐得笔直,齐齐望着他。
晏清眉毛一阵抖动,想着应该不是望着他,顺着他们目光望去,韩昊的房门?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但只要不打扰他,他也不会过问。
晏清经过大堂,走过客栈,无视他们好奇的目光,撑开雨伞迈入雨中,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中。
要办正事了,可别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