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克拉宝石
傍晚的东港市,车水马龙。
樊茵挤在公交前门,她看向车外,车子一动不动,前方暖橙色的太阳将要落下去,红渍渍的像颜料染红了前方的大半边天。
她被挤得转身都困难,没办法,打车要排队太久,赶时间,她想着两站路公交会快点。
没想到,正值晚高峰。
樊茵弯了一下胳膊,想拿下手机,抬头无意间发现车门外,路边一个外国路人正在笑着看着她,他推着辆山地车,墨镜随意的戴在头上,额前有一缕白发。她有些尴尬的冲对方笑一下,绿灯亮起,车开走了。
终于到站了,车门一开,樊茵就第一个冲下车,嘴巴大口呼吸了几下,在里面挤得要缺氧了,从包里一阵扒拉,找出口香糖塞进嘴里。
这会太阳已经变成暗红色,高楼大厦也被夕阳晕染着,投射在的楼面玻璃上,闪闪发亮。
手机响起,她都没怎么听到,也没注意到此刻,一辆黑色车无声的停在公交站牌前。
车周身是暗黑色,车窗密不透风,漆黑的车身衬的银色车标闪闪发亮——奔驰着的豹子,线条完美,车牌号是一串1数字。这时,站台上的人几乎都往这边注视着,打量着这辆车。
樊茵听到旁边俩男生小声议论:“是吧?我就说是稀有款,标志还是老款的豹子呢?”
安静的车内,响起一个沉稳感的声音,座位后方的人结束掉视频会议:“就这样吧,后续合同徐洋会跟进。”
副驾上男士随即说:“聂总,已经快到了,还有一公里的路,但是再走不知道堵到什么时候,怕耽误你时间,走路会快些。”
樊茵接通电话,里面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樊茵!你是在月球上里没信号吗!都迟到快一小时了,不要忘了今天你才是主角,还信誓旦旦的基督山伯爵呢,想复仇你还是省省吧?”
樊茵被吴晴晴咆哮声振懵了,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
她无奈:“听着呐,一见完导师我就从学院飞奔来了啊,吴晴晴,你别对我这么无情嘛!最后的导师会面对事关毕设的成品呐,我不得抓紧时间多向导师请教吗,谁知道一下就忘了时间啊。”
聂恒从车上下来,站台上的人都好奇的看过来,他冷着一张脸,全身也是暗色系,像他的车一样,剪裁良好的黑西服,领口露出系着的暗蓝色领结,离他最近的几个女生像高中生模样,都不约而同的惊叹:“哇,太帅了!”
一辆公交车到站,人开始蜂拥而上。
电话里吴晴晴还在继续:“我大老远从林城开车过来,同学们也都到了,你别磨叽了,给我快点儿!”
“你和秦涛说先别等我了,新店开业重要,挂啦。”樊茵说完看着前方乌压压的人头往车门前挤,突然有个很高的身影落入她眼前,她有一点近视,但不喜欢戴眼镜,只觉得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搭,一身高挺的西装,比周围人高出一头。
有个女生被人一撞,聂恒也带推着向前迈了一大步,一下子转身到樊茵的面前。
靠近的一瞬间,她屏住了呼吸。
一双藏在凌厉五官下的眼睛,冷的像湖水。
与此同时,樊茵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他耳朵上掉落,刚好滚到下水道的地漏里。
樊茵轻飘飘地轻吹了个口哨说:“啊噢~被挤掉了喔。”
他抬手摸了下耳朵,黑色衬衣的袖口上别着两粒银色袖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摸到一边耳朵耳机没了,一般人早就急了,他连眼皮都没抬下。
樊茵感到“唰”一道冷冽的目光,意识到她那个幸灾乐祸的语气确实惹错了人,雷达嗅到这人不好惹,她立马眼睛转向一边,像无事发生一样嚼着口香糖。
聂恒眯起眼睛看着她。
站他们俩旁边的,还有两个等车的女生,刚刚那一幕她们也都看到了,就一脸看好戏的去看那个吹口哨的女生。
今年千禧风刮的正盛,一不小心就会用力过猛,樊茵却全身中和的刚刚好,整体亮眼而不张扬,绝对的属于人群中会被一眼看到的人。
她看着很随意,穿着v领的宽松白上衣,黑色帆布短裙,一阵风吹来,裙上大口袋上散落的几根飘带,在膝盖边晃来晃去,膝盖下方长长的白色的毛线袜堆叠到脚底。
桃红色的指甲在白袖口边十分抢眼,几根手指上同时戴了金、银色的戒指,领口锁骨的下方,戴着细细的十字架项链,挽在两耳侧垂着的黑色头发,耳边戴着一副大大的宝蓝色耳环。
很显眼,这位始作俑者——宝蓝耳环主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及收去,上扬的嘴唇泛着透明色的唇蜜,微蓝色眼眸却笑着瞥向一旁,“啪”的一声,聂恒感觉她像是故意给他表演一样,吹了一个大大的泡泡。
而此时樊茵心里却在默念:“别看了,别看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等了一会,樊茵感觉余光散去。
而聂恒对着她这张漂亮而又让人生气的脸,竟然什么也没说走了。
5月的天气就是这么多变,刚刚还是晚霞漫天,这时突然开始下起雨来。不一会,雨大了,窄窄的站亭完全遮不了雨。
樊茵冲向雨里,跑向路边的小店,站在遮阳棚下面。
刚站好,她身边就多了一抹黑色身影。
“掉耳机的人”:她心里默念。
雨越下越大,随着遮阳棚落下,形成了一个天然雨幕,笼罩着两人,樊茵和他站在橱窗的台阶上。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雨滴已经溅到台阶上。她稍微靠近他站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丝丝沁凉。
店主大妈用一把老式的棉条拖把拖地,边托往店门口方向甩,樊茵皱眉站不住了,马上要甩到自己身上,她也顾不上下面的水了,从两节台阶上下来,站最下面地面上。
她往上瞄一眼,虽然他站的只高两个台阶,但是也太高了吧,有一种凛然不可靠近的气息。一双英气的眉毛下面,乌黑的眸子,微瞌时整只眼的形状很有桀骜之气。
他的鼻梁也很挺,嘴唇薄薄的轻轻抿在一起,一只手斜插在裤兜里,整体看起来,非常的……矜贵,一个次闪过樊茵的脑海。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人挪不开眼。
聂恒低垂眼,淡淡扫了眼站下面的她,白色的毛线袜开始被打湿,对视,看到她也正在看自己。
店主大妈准备关门,一手拿伞,一手又拿起一旁的钩子,开始踮起脚尖往上够,樊茵看到上面的卷闸门,她赶忙对着聂恒说:“喂!你快起来啊,人家要关门啦。”
头顶听到哗啦一声,他立马起身让开。
大妈一脸慈祥的对他笑道:“怎么能让女朋友站地上呢,她袜子都淋湿了啊。”
樊茵看着大妈撑着伞走了,脸唰一下红了。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站到了台阶上。
过会雨小了,路上也不堵车了,樊茵打到车走后,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在台阶上静静站着的聂恒,捻着一支烟,轻吐一缕烟,轻笑喃喃:“女朋友。”
捷豹车停在路旁,司机走下来开车门说:“真是不好意思,聂总,刚开走没多久,就下了大雨,车子又不好调头,徐秘书又让绕回来,还好你还在。”
Thunder clap,亮着的霓虹灯店标下,摆放着一排排花篮。车还没停稳,樊茵就匆忙下车,店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并没有预想中的吵吵闹闹。
吧台后面一个服务生说:“开业典礼已经结束了,聚会在后花园,请随我来。”
樊茵跟着他穿过一个走道,从电梯下到负一楼,电梯门一开,雨已经完全停了,外面露台上开着清新的白花,湿漉漉的绿叶。
音乐响着,来了的很多给秦涛捧场的亲友。人群中她看到,那两个刺眼的身影,一身性感红裙的她,依偎在秦涛怀里,和对面的人在碰杯。
樊茵心中一闷,眼也有些酸酸的。
有人看到了樊茵说:“哎?樊茵来了。”
吴晴晴立马冲过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可终于来了,晚了晚了,开业典礼刚在里面已经结束了。”
“哦,我有点饿了。”她像没事人一样。
“不是吧,你的斗志呢,我可告诉你哈,据说还是个明星呢,刚才她可是一幅老板娘做派呢,忙前忙后,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老板娘。”
“噢,网上的不是早就拍到他俩了吗,她爱当当去呗,我就是来想见我的同学们的,最亲爱的大宝贝儿你,才不是为了他。”
吴晴晴惊讶的说道:“这还是我认识的你吗,你的脾气呢,怎么变这么软了,他可是你的初恋哎?”
樊茵潇洒的挥一下长长的手臂说:“初恋?有吃饭重要吗?”
同学们好久不见热络的聊天。樊茵胡乱塞着东西,她嘴上没心没肺的不在意,心里很堵的,这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的,秦涛原来就是和她在一起,从刚才樊茵一到,就感觉她像个花蝴蝶一样长袖善舞,端着酒杯和秦涛一直穿梭在各个人前,刺眼的狠,樊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不会喝酒的她被呛的满脸通红……
东港俪景,作为东港市最有名的富人区,住户基本都是非富即贵,门禁森严,司机正在等待前方核验放闸通行。
徐洋看着后坐的老板:“聂总,刚才秦姨打电话了。说这段时间集团的事务繁忙,今晚还要让你去看弟弟的新店开业,说明一早炖了参汤,安排人给你送来。”
聂恒轻叹了口气,捏捏眉心:“看样子不去不行了,东哥,掉一下头,去秦涛那儿。”
司机是稍微有些年长的人,更换导航,平稳开到目的地。
下车时聂恒说:“太晚了,东哥你先回去,徐洋在这等吧。”
等聂恒到时,party已经快接近尾声。
三五个好友笑着和他举杯,一个男的笑着打趣道:“我聂总真是忙啊,最近我们的聚会你也不来了。”
他笑了一下,轻抿杯中的酒。不一会,看着有些吵闹的红男绿女们,脑中闪过刚刚那个明丽的身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整天的行程,一刻也没休息过,他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静静。
看到花园有个廊亭,他径直走过去,长廊下摆放着小长桌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自助餐点。
走廊尽头有张沙发,他看到有个女生睡在上面,身上盖着毯子,头上居然罩着一个纱网的伞,罩住了她的全脸,隔着纱网看不太清。
聂恒走进后看到,沙发扶手上还搭着湿哒哒的白色毛线袜。
“樊茵呢?”
“醉了,沙发上睡着呢。”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传来。
秦涛喊道:“哎?哥你也在这啊。”
“嗯,来这清静一下。”聂恒还在看向沙发。
“介绍一下,我哥,聂恒。”秦涛给吴晴晴介绍。
她心里疑惑:“他不是在瑞士留学吗,也不是一个姓,为什么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头上怎么还罩着这么个玩意儿?谁给她罩上的”秦涛问说。
吴晴晴赶忙回神说:“我啊,她喝了小半杯酒就醉了,还抽了烟。”
秦涛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喝酒就算了,还抽烟?!谁给她抽的,樊茵从不抽烟的啊。”
“闭嘴吧,你俩刚才亲亲我我,明晃晃的有多碍眼你知道吗,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才陪着她玩,想让她开心点。”
秦涛解释着:“我这也是开业应酬啊,那你们也不看好她。”
“唉,我那会也没注意,也不知道谁在桌上放的烟,她拿了两根。我好说歹说给她哄过来手里那根,抽完一根就抱着我吐了。结果好容易睡着后又吵着说有蚊子,我就问服务员,给她找了个菜罩伞,挡蚊子的,还真好用,她安静睡到现在。”
秦涛凑近把她脸上的那个菜罩伞拿开。
吴晴晴着急喊道:“哎?你别动她。算了,你还是快走吧,别让你那位吃醋。”
聂恒站的近,清晰的看到熟睡的她,下巴处有一颗小痣。
“大学我最后好不容易追到她了,没想到她整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忙的不见人影,我这个男朋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是一时冲动才提的分手……。”秦涛委屈道。
吴晴晴气鼓鼓的:“樊茵我还不了解她。她是太热爱自己的专业了,但你也不能转身劈腿别人啊!要不是因为你,她会喝醉成这样?”
聂恒挑动了下眉毛问:“樊茵,怎么写的?”
“哥你认识我……”秦涛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吴晴晴,又赶忙说:“朋友啊。”
睡着的樊茵终于被吵醒了,举起胳膊揉了揉眼睛。
聂恒说:“没什么,随口一问。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边走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下过雨的天空,月亮很明亮。
“哥,等下。”秦涛追上来。
吴晴晴看着那个站在月色下的修长身影,小声感叹:“顶级天菜啊。”
聂恒转身,不禁侧眼看了下刚睡醒的那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有些茫然,头发睡得很kuso,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乖,和傍晚公交站台上那个嘲笑他的人,是两个样子。
秦涛笑着说:“新店开业我就不能回家了,爸身体也好很多了,他和我妈都挺想你的,你有空就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