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黍离篇(8)
阮清扬走在前面,柳细雨和孟鸣秋走在后面。
柳细雨虽说火气减了不少,但依旧不同意阮清扬的看法。
八花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在帐篷前前后后转来转去,她一会儿跑去远处看马吃草,一会儿到帐篷里端详四处的花纹——大部分都是羊角花纹——可真有意思,原来羊角也能变成花纹图样。
山间的晦明迅速变化,很快一天又过去了。到了晚上,塔吉兰的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翻译。
翻译按照塔吉兰的父亲问:
“你要到哪里去?”
八花:“罗浮镇。”
翻译随即告诉了塔吉兰的父亲。
八花想留在这里,又赶忙问自己能不能和他们一起放羊。
翻译:“Олсен?мен ?алып ?ойба?уды ?алаймындед?。”
(她说她想和你们待在一起放羊。)
塔吉兰的父亲摇了摇头,说道:
“Ата-ана? кел?семе? Алб?зжайылымды? жерлерд? айналдырамыз, алсен ?й??неналыстапкетес??。”
(你父母同意吗?而且我们会转草场,你会离家越来越远的。)
翻译照意思给八花说了一遍。
八花一时间沉默了,塔吉兰哀伤地看着她。
塔吉兰父亲:“Б?зс?здерденб?зге ?осылуданбас тартпаймыз, б?ра? егер с?зб?зге ?осылса?ыз, егер с?зб?зге ?осылса?ыз, жа?ындары?ызды ?айтак?ру ?иынболады. Б?зд?? жайылымымыз ?лкенболады。”
(我们不会拒绝你加入我们,但你要想清楚,如果加入我们,你会很难再见到你的亲人,我们的草原很广大。)
翻译:“他们不会拒绝你加入我们,但你要想清楚,如果加入他们,你会很难再见到你的亲人,他说他们的草原很广大。”
八花犹豫地说:“我不怕吃苦,我也愿意和你们走……即使再也见不到……”
八花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塔吉兰父亲:“Осы уа?ыттакелес? жылы б?здеосындаболамыз, с?зб?згеб?р жылданкей?нкелеаласыз. С?зЛуфу ?аласынабарасыз. Б?лаудармас?зд? алаалады. С?зерте? та?ерте? ?оз?алуы?ызкерек, ?йткен? б?з ?оз?аласыз。”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会在这里,你可以过一年再来找我们。你是要去罗浮镇吧,这位翻译就可以带你去,明天早上你们就必须动身了,因为我们要搬家了。)
翻译:“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会在这里,你可以过一年来找他们。你要去罗浮镇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不过明早就得动身,因为他们要搬家了。”
八花点了点头,塔吉兰心疼地把八花拥入怀中。
远山之巅上方的群星向右上方向旋转,这一夜,八花辗转难眠。
一大早,八花和那翻译上了马去,赶向罗浮镇。
穿行在雾气之中,营地离他们越来越远,塔吉兰和八花分别前,递给八花一块漂亮的头巾。
塔吉兰感伤地咕噜说了好久,八花忍着泪和塔吉兰约定,说自己明年会来看他们的。
八花确实想要和他们远走高飞,逃离木泽乡,但是,木泽乡始终是有让她牵挂的地方的。
去罗浮镇吧,那里既能让她好好地活下去,也能让她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何况,明年的七月,也能见到塔吉兰呢。
不知在马上颠簸了多久,八花和那翻译走出了草甸,沿着山间小道,透过树林的缝隙,罗浮镇的真面目终于浮现。
罗浮镇沿水而建,建筑是清一色的吊脚楼,绿色的河水在吊脚楼的下面静如明镜。几只鸭子浮在上面戏水,嘎嘎大叫。
翻译将八花带到了罗浮镇的一处吊脚楼上,把塔吉兰父亲给的钱递给了八花。
八花看着塔吉兰父亲给的钱,脑中浮现出了他们的音容笑貌,一时之间,再也忍不住泪。
她走到吊脚楼的木窗前,向下面碧绿的河水看去。
翻译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便转身离去了。
已经到中午了,对面吊脚楼开始冒出袅袅炊烟,腊肉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街上做木工活儿的锤子敲得分外响亮。
八花擦了擦泪,她知道自己即将开始新生活,必须好好准备了,可不能这样垂头丧气。
罗浮镇说的话有很浓重的地方特色,不过八花基本上能听懂。
她一路问哪里收裁缝学徒,晌午一过,她便被一个女裁缝要了去。
女裁缝名叫碧荷,年龄约摸三十左右,八花唤她为“碧荷姐”。
碧荷姐给八花在吊脚楼上寻了一个住处,离裁缝店不远,一个小小的房间,开窗即能看见对面的吊脚楼。
虽然很小,但也有床铺和一张小桌,简洁整齐,八花心里很喜欢。
碧荷姐带着八花去看了茅厕,茅厕在下楼,八花的房间在中楼。
茅厕旁边就是猪圈,与木泽乡无异。
她们又去了上楼,穿过上楼的房间,有悬廊,走马栏杆上倚着许多姑娘在绣花。
“天楼没什么好看的,堆的些杂物,你要去看看也行。”碧荷姐介绍道。
上了天楼,果然是没有人住了,杉木房顶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天光,天楼里面十分幽暗。
“今天就先歇息吧,晚饭你自己找家店吃吧,我那里只包中饭。”
八花点了点头:“明天就开始学吗?”
“不然呢,你是木泽乡来的吧,挺好,木泽乡的姑娘不会差,我们的活儿也不难,刚才你也看到了,上楼的悬廊上有许多绣花姑娘呢。”碧荷姐将八花带回了她的房间。
“你的房费我给你先垫两个月,以后你就得自己交了。”
“谢谢碧荷姐!”八花送碧荷出去。
“你可得把路记着了?”碧荷问道。
“记住了,您放心吧,不远。”
碧荷看着八花笑了笑:“记住就好,以后就得常住这里了,你这个小姑娘也真能干,自己跑到罗浮镇来了。”
“哪里哪里,还好有贵人相助,从今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碧荷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八花回到房间,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
“这里的房子真别致,重重叠叠,依水而建,真想让阿娘也来看看。一定,有一天,我能把自己养活,还能把阿娘接来!”
大半天的奔波让八花很快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后,已是上灯时候。
对面的吊脚楼热闹非凡,热油下锅的声音隔着河都能听到,八花倚在窗前,欣赏着这灯火烘明的、勾沿斗角的一层层背靠山壁面靠绿水的吊脚楼风光。
不知看了多久,八花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便又锁了门去,找食店了。
木泽乡,柳细雨一天都没有和阮清扬说话,其余几人也感受道理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自觉地安静。
柳细雨心想:“这阮清扬真是太小气了,他受了八花的恩惠那么多,竟然一点都不关心八花,反而说她自私,哼,无法理解!”
阮清扬心里也在想事:“真的说得太刻薄了吗?只是事实罢了,总之,换做我,是绝不会抛弃爷爷的。八花不知道,她的阿娘代她受了多少骂与打,她怎么忍心?”
黍米粥煮熟了,里面掺了些红薯,红薯是老农给的,阮清扬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柳细雨这边也熬了笋汤,笋干总算吃完了,他们连着几天都是喝笋汤、吃油饼,已经腻得不行了。
“阮清扬,他还算厚道,接了他的粥,也请他喝汤吧!”柳细雨默默想。
“你可以喝我们的汤。”柳细雨总算说了第一句话。
“多谢。”阮清扬淡淡道。
孟鸣秋也顺势开口:“我今天打听到了消息,白孟大军驻扎在木泽乡西南方一百里处,走水路能走四十里路,途中会经过罗浮镇。到时候,我们会上岸稍作歇息,顺便试着能不能找到八花。有了她的消息,我们就让人带消息给你,劳烦你转告给八花的阿娘。”
“你们要去罗浮镇?坐船去吗?还有一百里路费要攒,我劝你们先留在木泽乡一段时间再说。”阮清扬建议。
“所言极是,细雨姑娘,二福,你们怎么看?”孟鸣秋问道。
“随便,反正急也没用。”柳细雨回答。
二福:“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好,明天我们就去找事做,看能不能换点食物和钱。”
二福柳细雨点头赞同。
阮清扬:“我还是先去罗浮镇看看吧,后天有到罗浮镇的船只,我当天去第二天就回来,蹭木泽乡货郎的船去,七月水急,应该能行。”
柳细雨听了阮清扬的话简直要惊掉下巴!
“什么?你后天要去罗浮镇?不是,你不是不关心八花吗,要去也和我们一路啊?”
阮清扬捏了捏衣角:“等你们去时,萝卜要下种了,不行。老农说了的,二十天后要种萝卜,你们可能也要那么多时间才能凑够路费。”
柳细雨真是对他刮目相看:
“这小子算盘打得好呢!自己先和八花见面,不过,他的理由也有道理吧。”
“咳咳,阮清扬。”柳细雨秘秘地凑向阮清扬的耳畔说道,“你是不是……”
“不是,你别多想了。”阮清扬反应很快。
“我还没说完了,你怎么就回答了?”柳细雨有点气急败坏。
旁边的董大爷、二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孟鸣秋也差点控制不住嘴角。
总之,这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