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医院楼下总是人来人往，齐渺手里拿着好几个快递盒，排着队走进电梯上楼。
新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她已经成功接收取快递拿外卖收发文件等工作的所有权。
靠近护士站时，已经不用特意将工牌漏出，让人查明正身后才能进去。
齐渺将手里的水果送给她们一盒，护士小姐们笑嘻嘻地收下了，反过来给她塞了一点小零食在口袋里。
是几个菠萝糖。
齐渺回到房间，放下快递后，看了看手机便对周父周母说：“叔叔阿姨，上午预约的检查号，到时间了。”
大家动身开始搬动轮椅，安排周舟坐上后出发。
齐渺打开背包，掏出一个小型文件夹，翻出J今天的预约号。
周母轻声称赞：“齐渺真是仔细，这一周多，你可帮了我们大忙。”
医护大叔也点头：“是呀，齐小姐做事利落清爽呢。”
他看着，最近连两个明星家属的证件都在文件夹里面，这跑上跑下的活，齐渺承担了大半。做事仔细，从不急躁，也不丢三落四。
电梯里，周舟戴上了黑色帽子和口罩，周母慈爱地问他：“在你宿舍随便找的帽子，这看着紧，戴着还舒服么？”
隔着口罩传来低低的回应：“还好。”
周母喜形于色，前天周舟终于愿意说话，虽然字不多，可终究好起来了。
惹得这几天所有人都热衷于对他提问。
这份工作虽然饱眼福，齐渺回去后依旧给自己定下思想红线。
连对周舟的称呼一开始都格外恭敬——“周老师”
谁知外头居然有人应答：“唉，齐渺，有事儿吗？”
大家一愣，随后哈哈一笑，周父一脸尴尬，他反射性听见老师便先答应上。
“老周，没叫你！”周母忍不住笑，指指面前一脸懵的周舟，“小舟还小你几岁呢，齐渺，直接喊他名字就行。”
笑意冲淡了尴尬，齐渺趁机乖巧点头，余光一瞟，沉默不语的男生刘海遮挡下的耳垂四周红得窘迫。
检查归来，齐渺在角落拆开了自己的好几个小快递，满意一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刘铎貌似也对齐渺挺满意的，毕竟杂事她承担了大半，能干活的好帮手，他都乐意给几个笑脸，何况还得看东隅姐的面子。
“我出去抽根烟，”刘铎摘了摘帽子，刚从公司跑了一圈，感觉人有些提不起劲，每天这个点总得提提神。
周父周母一点没在意，齐渺看着举着手机，询问大家晚饭想吃什么，医院营养餐是在有些寡淡，高峰期如果想外卖或者打包，最好提前预定一下。
“刚回来的路上，找主治医生问了问，周舟这个情况目前主要是补充好营养。我后面联系一下专业的营养师，口味上多多照顾他的喜好。”
齐渺还记录下周父周母的拿手菜。
“其他的事，我这边争取都安排妥当。唯一就担心周舟心情不好。”
“您两位如果能做点周舟爱吃的菜，周舟估计能会开心不少，您和叔叔想想有啥菜方便做，我这边登记上，后面找医生和营养师问问能不能安排进菜单。”
简单几句说完，齐渺领上自己的小包，示意正在商量的周父周母，自己出去上个厕所。
出门大步走到女厕所，关门靠墙而站，拉开背包拉链掏出蓝牙耳机，挂在耳边后操作几下，滋啦几声，里面传出来一个男声。
“……宝宝，爸爸晚上回来呢，你今天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吗？”
“是吗，李老师和你说再见了呀，你和其他小朋友今天没有吵架吧？”
“哎呀，爸爸晚点回来呢，到时间了，爸爸先挂了，宝宝真乖~”
那头的声音正是刘铎，他挂了电话后，又传来打火机的噗嗤一声，长吸一口后，人便不停走动，淅淅索索的衣服声让一切仿佛是旧电影的声效。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刘铎接起来的第一句便是：“哟，李总，您这大忙人，约个电话可不容易。”
简单寒暄几句后，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刘铎突然生气起来。
“李总，您当初给我的价格可不是这样！”
“我这一年可都按照您的意思做的，现在过河拆桥不好吧？！”
“是，周舟的腿是自己摔的。”
齐渺抬手将音量调到最大。
“可要是没我这一年给他施加各种压力，他可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李总，你可别说这话，当初找上我，千好万好，现在一看周舟不行了，就想一脚踢开我，对吧！”
刘铎越说越气愤，电话那头貌似安慰了几句，可他并完全不吃这套。
“李总，别说那些没啥用的，按照咱们之前的要求，赶紧给我汇款。”
“不然，我可转头就给东隅姐一个大礼包。反正这辞呈已经递交上去了。”
“您给李皓雨今年准备了好几个项目吧？您要是舍不得我这点小钱，回头搞砸了好几个亿的大项目，可别怨我！”
刘铎格外凶横地吐出最后一句，气愤地挂了电话，稍等一会儿，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总，录音给您发过去了，时间不等人，如果您还不给我结账，这钱我就得去找东隅姐要……”
滴滴两声，齐渺关闭了蓝牙，不再继续监听。
转身按下冲水，收起耳机，掏出一只果香味浓郁的消毒洗手液，简单洗手后回到病房。
周母闻到淡淡的味道，心里头很是满意，将自己和周父拿手的菜单递给齐渺。
齐渺刚到的第一天就私下简单问了问，周舟一家是否对什么香味过敏。并且观察到周母爱干净以后，上过厕所回来便总是她喜欢的淡果香。
刘铎回来推开门时，齐渺回头热情地招呼他一声：“刘哥，快来，就差你了，想吃什么呀？”
一身的烟味还未彻底消散，刘铎强撑起笑脸，“我就不蹭饭了，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齐渺，这边就暂时交给你了。”
晚饭送来时，周父先给周舟摆上，接着打开自己的一份，挑出好些放到饭盒上，“多吃点，医生说过，有点营养不良呢。”
“别吃多，他暂时不能动，怕是……”
话说到一半，自己先吞了进去，周父瞥了一眼，继续手上动作。
“爸，吃不完。”周舟手举了起来，制止住了周父的加菜。
话虽然这样说，可他慢条斯理地，还是吃完，一粒米都没剩下。
床边的周母看到这，悄悄叹一口气。
齐渺这头居然又掏出一盒菜，递给周父：“叔叔虽然惦记着周舟，饭还是要吃饱的，给您另外续了一份菜。”
晚饭结束，依旧是齐渺打包，走到水房外的安全通道口，扔掉垃圾，转身走进了楼梯口的窗边。
弯腰朝着左边的灭火器箱内部一伸手，扣出一个小型录音器，揣进兜里。
仰头一看窗外，天晴云淡，好景色。
病房里的电视机，齐渺发现，白天很少停。
节目倒是固定在三四个频道。
如果不是新闻频道里的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汇报，那就是动物世界的草原霸主们埋伏捕杀，最多再允许脱贫致富频道里的朴实群众们的样板式表演。
之前齐渺难得抬眼瞅见是个综艺节目，主任人正准备带着大家做饭呢，刚打上火，锅还没热，电视页面一转，新闻频道正在报道刚过去的国庆里各地交通现状。
数据一片大好，堵得火热一片。
回头一看，周母正坐在病床边，手里的遥控板当着周舟的面塞到他右手边抽屉里。
周舟没什么动作，没人问话便只字不说，但是毕竟无聊，电视节目有啥看啥，基本从不反抗。
周父多次打扰周母这类小动作，还把周舟的手机特意充好电放在床边。
“可我看着，周小明星是从来不玩手机，齐渺，你可要多多注意呀。”守夜的医护大叔一早拉着齐渺，小声警告。
“也许他最近不想看手机呢。”齐渺笑眯眯的接话，医护大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现在哪个小年轻离得开手机，恨不得一天到晚随时眼珠子都黏在上头，我家那刚能走的小娃娃都爱凑着大人看手机，连我们这种还得时不时掏出来手机回个消息呢。”
“可我这几个晚上守下来，周小明星即使一个人，也只是拿出来看看，就又给放回去了。”
“都没解锁呢。”
医护大叔看着齐渺，心里担忧：“要是连说话提不起兴致来，那人可怎么接着往前走嘛？我怕他后面又憋出病来，周老师他们可熬人哟。”
毕竟，周小明星每次晚上起夜都要对他说“麻烦”和“谢谢”呢。
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俊后生，可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
手机都不打开？
难道周舟是又被刺激了？
可刘铎已经被她隔开了，不到一个月，两人一个退一个接，风平浪静地交接完毕。这几日接着准备搬家的由头，人已经很少到医院。
最近她直接在医院里陪着检查、办公，周舟虽然依旧寡言少语，可饭量那是在周父的放纵下，日益增长。
瘦长的脸颊都长了肉。
如果不是情绪问题呢？
齐渺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离谱的想法。
万一……万一是他不会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