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雪原亡魂
缙云山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北辰一直以来都是负责道人和一众师兄弟的衣食住行。闻鸟儿鸣啼,欢喜抬头,随即又失望地自言自语:“哥哥走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霄一如往日那般尖酸刻薄,他道:“肯定没有消息啊,你把他当哥哥,他未必把你当弟弟。人家下山祛除恶念,逍遥自在,怎么想得起你呢?”
张元和陆砚拉着王霄,王霄不耐烦地甩开他们的手,道:“拉着我做甚?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别人不要的穷酸鬼,别以为被师傅带上山修了一点法术,有了一点道行就觉得很了不起。”
另一少年道:“就是…你也只配烧火做饭,端茶倒水,用不着干别的。”
道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询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一般平静,他问:“是吗?”
三人齐刷刷转身,躬腰,一气呵成,道:“师傅。”
道人似乎很是失望,但…看他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古井无波,苍老疲倦。他道:“北辰,既然他们觉着你端茶倒水,烧火做饭是一件能被鄙夷,不值一提的事,那往后就由他们来做。王霄做饭,陆砚烧火,至于张元就端茶倒水吧。”
王霄不愿,道:“师傅,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这些,别说做饭,连火都没有生过。师傅……这个活计还是更适合北辰师兄。”
“既然你们尊称北辰一声师兄,哪里有师兄伺候师弟的道理?陆砚,你说呢?”
陆砚拉住怒气横生的王霄,道:“师傅言之有理。往后这厨房的活…徒弟们来做。”
张元行礼,道:“师傅慢走。”
北辰跟上道人,道人掏出信件递给他,道:“望舒来信,提到了你。”
北辰的眼眸一瞬间染上了亮色,道人开口:“望舒此番下山,颇有所成。为师一直以来只会向神域求助神君,从未想过这人世也是神女所创,三川河流定也被神女所度化,亦具备净化妄念之力。望舒此番,做得很好,相较于压制,净化为上。”
北辰听师傅夸赞云柯比夸赞自己还高兴,他欢喜点头,道:“师傅,我也定要成为哥哥那样的人。”
道人对他很是赞赏,道:“北辰,你与他人体质不同,需更加努力诵读经书,净化心中不甘。往日里你所受之辱,为师不是不动,是不能动。如今望舒下山,他们欺你更甚从前,你无需对他们有所照拂,做好你该做的就好。”
北辰感激一笑,道:“徒儿明白。师傅慢走…”
翻过崇山峻岭,入眼是一片广袤无边的翠绿草原,云柯叉腰喘气,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道:“终于……这里是?”
“银海草原!听闻此处因下雨过后露水挂在绿草头上,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犹如一片银色的海,故得此名。”
云柯道:“青冥见多识广。你我二人在山林中奔波数日,如今终于找到此处,不妨下去瞧瞧?”
青冥抬眼,道:“也好。这天色已晚,若要继续行进也不便宜。草原上多游牧民族,可去找找,求些吃食,饱腹一餐。说起来,这草原上最负盛名的便是烤全羊了,不知望舒可曾尝过?”
“我随师父,所修道法,从未沾染荤腥。”
“你师父不许?”
云柯浅笑,道:“道观清贫,无银钱买米买盐,更别说肉食了。”
“……”
两人闲聊,终于在日落之时瞧见油布搭的棚子,本想进去瞧上一番,却被青冥拉住,他道:“此处甚是安静,瞧这棚子也不像无人,你我二人初来乍到,且小心些。”
青冥和云柯走遍了帐篷,空无一人。
此地明明炊烟燎燎,烟火未熄灭,甚至还有几只羊和牛被栓在栅栏外。
奈何腹中饥肠辘辘,云柯犹豫半晌,终是拿了银钱换了吃食。
青冥见状,柔和一笑,道:“甚好。”
二人方才将硬得硌牙的饼吃完,突闻一阵悉悉嗦嗦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顿被吓住。
七八个粗布大衣,棉袄加身的男男女女皆是脸色苍白,唇色微紫,丝丝黑气弥漫在四周。
云柯站在青冥身前,道:“别怕。”
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云柯不慌不忙,缓缓解释:“我与我这朋友皆是云游道人,无意打扰各位,只是途经此处,想找个地方歇脚。”
一壮汉扬手道:“滚滚滚,我们这里没有地方歇脚。”
壮汉虽凶,这声音却似力不从心。
云柯道:“我见诸位面色泛白,天黑才归,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云柯二人生得嫩,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女子也不好再爆粗,她道:“我们没什么事,你们赶紧走。”
一小孩从她身后走出来,拉着她的手直晃,道:“阿曼,这两个哥哥不是坏人。”
老者道:“银海草原这般广袤,你们能找到此处就是缘分,若是饿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他们个个面色惨白,没有丝毫草原人该有的健壮和硬朗,甚至是虚弱,才走了几步,云柯就能听见他们艰难的喘气声。
云柯观众人脚步沉重,步履漂浮,随着青冥跟上去,老者客气的给他们倒了水,道:“喝点水吧!”
几人一言不发,一片沉寂后,小孩跑过来,盯着他们的穿着,似在观察,道:“你们穿的衣裳我没见过。”
云柯轻柔地摸摸小孩,问:“为何你们瞧上去像是病了?”
几人面面相觑,老者叹气,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两位小公子,我们在这草原上生活了大半辈子,东奔西走,劳心劳力,如今也不知为何变成这样?”
云柯和青冥对视一眼,青冥问:“近来可有异常之处?”
老者回忆道:“除了那日圈里的羊啊牛啊,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往外跑,我们追赶了半日才追到,之后……我们祖祖辈辈皆生活在此,从来就没见到过那日景象。”
老者似乎很害怕,他接着说:“那天狂风大作,天突然就黑了。”说完他拍拍心口,似乎心有余悸。
“在下略通医术,可否让我瞧瞧?”
青冥给几人把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转向云柯,道:“他们……不似一般的病症。”
几人被吓,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如今更显苍白。小孩趴在云柯腿边,天真的问:“哥哥是什么意思呀?”
云柯了然,道:“恐被恶念缠身,深入骨髓。”
云柯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黄符,递给他们,道:“此符可驱除恶念,避免被其侵扰。”
死马当活马医,他们将信将疑的接过黄符,放在身上。云柯每行进一分,遇到的恶念就强上十分,从孩童啼哭到如今仿佛被抽干了精血的他们。云柯不敢深思,总有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
老者道:“天色已晚,二位不如就在此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多谢。”
这一夜云柯睡得很沉,仿佛被困在了无数梦境,挣脱不开。眼前是一片黑暗,那种适应后也看不见的光景,耳边充斥着无数哀嚎怨怼。
“呼……呼……”云柯不安地揉着眉心,大口喘气,抬眼就看到青冥那张严峻的脸,青冥似乎欲言又止,云柯问:“发什么事了吗?”
青冥不言,云柯跟在他身后。
昨夜他们虽然虚弱,但有黄符护体,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成了冻僵的尸体,一阵天旋地转,云柯踉跄后退,青冥扶住他,道:“此事蹊跷,我恐怕不能再与你同行。”
正在此时,青冥耳边传来一阵催促声:“神域召,速回。”
云柯眸底似有解不开的疑惑,他道:“青冥若是无暇顾及此处,可先行离开。他们……我自会安葬。”
青冥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望舒!”
云柯抬眼,青冥目光坚定,声色铿锵。“今日之事,与你无关,切莫因此妄自菲薄。”
“好。”
云柯挖了数个大坑,轻手轻脚将他们安置进去,怀抱小儿时,黄符掉落,黑雾瞬间弥漫,仿佛那黑雾是从黄符中散出来的。
云柯大惊,差点将小儿摔出,好在被他及时抱住,云柯将小儿放下,转身去找几人身上的黄符,皆是黑雾漫出。他惊恐的往后退,任由污迹沾染白色衣摆,点点密密,令人头皮发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云柯打开随身挂着的小包,将黄符全部散出,黄符落到地上,不知是被露水沾湿,还是真的有效,涌起的黑雾渐渐散了。
云柯不断念咒,心经在他脑海过了数十遍,他才冷静下来,草草将几人安葬后逃离了此处。
日升日落,他脚下不停,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一村庄。恍惚间,他晕头转向,倒地不起。
“这人是谁啊?怎么倒在这里了?”
“看他也不像坏人…要不要救他啊?”
“走走走,离他远点。万一是坏人呢?”
“救了他,又要一个人的口粮,你养得起?”
“走走走,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