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答案
“那是什么?”
残阳徐徐图之着落下,散落一地碎黄,窒息感萦绕在我和他中间。
我等着他的回答,心跳仿佛即将跃出来一样激烈地蹦着。
乙骨忧太收回手像被吓傻了一样呆愣在原地,在我的注视下他愈发僵硬。按理来说,我应该害怕的,可惊悚感淹过我头顶后,另一股情绪袭来。
此刻我也分不清心跳加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
等我回过神,前方的人影已经和我拉开很长一段距离,惊慌失措的背影让我意识到,乙骨忧太逃跑了。
收回想要追上去的想法,我掏出刚刚因为怕弄掉所以塞进口袋的玩偶。
天方夜谭一样的想法冒出来——那是里香。
没有张牙舞爪的掩饰,他越是逃避,怀疑越是清晰,我轻笑一声,不知是笑自己想法的荒唐还是笑事情的荒谬。
*
“老师,乙骨同学还在生病吗?”
“对的,昨天晚上告诉我还在发烧,还需要请一天病假。”
“可这里还有很多作业,其他任课老师急着收齐。”
“嗯……这样,香取你找几个同学放学了一起去他家看看情况,顺便把作业带过去。”
“... ...好的。”
走出办公室,一堆人瞬间蜂拥而至,“班长怎么样?老师一定要我把所有收齐才能交给他。”
“我这门也是,说是有领导检查,一定要全班交齐。” “所以怎么联系乙骨同学?”
我拍拍双手,制止住他们叽叽喳喳地发言,等所有人安静下来,才开口:“放学后我会把所有作业带给他的,大家不要担心了,好吗?”
几个课代表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我对他们笑笑,错过他们向教室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几个课代表乖乖站着,等香取奈离开后才敢发出声音,“呼——,班长这几天低气压怎么这么严重。”
“吓死我了!我刚刚都不敢呼吸。”
回到教室不一会儿就上课了,起立行礼时我情不自禁又看向了斜前方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座位莫名有些刺眼,垂眸眨眼,我跟着同学们一起坐下。
放学后,我和宫本淳告别,朝乙骨忧太家方向走去。
和楼下阿姨点头微笑示好后,我站在乙骨忧太家门口。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一楼是商户,商户旁边就是一个小的楼道,乙骨忧太家里在三楼,是我翻阅他档案袋知道的,老老实实把楼层都写上的应该也只有他了吧。
褐色的门上有个猫眼,堵住它,我敲了敲门,“咚咚”的声音落下许久也没人来开门,我又开始敲,不过这次变成了拍打,因为楼户小,所以一层楼只有一户,我也不用害怕打扰到隔壁。
拍打7、8下后,这扇门终于开了个缝隙。
先露出来是乙骨忧太湿漉漉的头发,接着就是一片冷白,但只是露出几秒,他就意识到门外是我,头猛得缩回去。
可我早就做好他会关门的准备,在他开门时就拉住了门缝,踏进去一只脚,趁他慌乱时,我抓住机会,半蹲钻进去,所以反而是我比他先站在门口。
我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转身,但看见他的样子后我笑容僵在脸上。
他裸着上半身,应该才从浴室出来,裤子耸拉着,白色绳头都还垂着,头发被水滴打成一缕缕的样子,表情呆滞地张着嘴,脸红的不像样子。
孔雀蓝的眼睛和我对视上,他忽然大叫一声,跳过我朝里面飞奔而去,我被吓了一跳,但随即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害羞,热意直冲脑门,我拍拍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鞋柜闭着,地面乱七八糟堆着他的鞋子,墙上挂着钥匙。
门口进去就是客厅,右边门禁闭,应该是他的房间,左边是厨房,客厅的沙发上扔了几件衣服,沙发前的桌上全是一些汉堡、可乐的残骸,垃圾桶里面堆满垃圾。
我觉得外面应该比客厅干净,所以把书包放在客厅外的走廊上。
走进去把垃圾袋系好放在一边,从桌下的储物柜里拿出新的垃圾袋,我把桌面上的残骸一扫而空。
沙发上的衣服我不好意思整理,等擦干净桌面后,我才走到那间在我打扫途中没有一点声响的房间前。
敲敲门,一如既往的安静,我嗤笑一声,大声朝里面说道:“乙骨忧太,别躲了,我已经在你家里面了。”
他还是没动静,那天的恐惧和这几天的提心吊胆汇聚在一起,我有些生气,一把握住门把手,准备直接硬闯,没成想只是扭动的第一下门就打开了。
房间里面并不黑,他床头的小台灯发出暖色系的橘调光,鼓成一团的深蓝色被子格外显眼。
静悄悄站在门口,我旋转按钮,把门反锁掉,暗暗发誓,今天绝对不会让乙骨忧太再跑了。
“衣服穿好了吗?”我随意挑起一个话题,但通过抖起来的被子弧度,我恍然,这个话题好像挑的不是很好。
“嗯……我的意思是,你感冒还没好,衣服要多穿一点,男孩子一个人在家也要注意隐私安全。”
“咳咳咳!我是在洗澡。”
乙骨忧太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带着一丝沉闷,随即又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受不了这股气氛,我直接走上前,一把掀开他的保护罩,穿上卫衣的他湿着头发在床上瑟瑟发抖,光的阴影遮挡住面容,我一时间只能看见他那双湿漉又红着的眼眸。
抿着唇,我直接纠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向前一扯,扯得他一下子趴在我身前,手指触碰到他微长的墨发,湿润感让我反应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我站起来,把从外面拿的毛巾丟在他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乙骨忧太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敢动弹,任由毛巾盖住他的脸,声若蚊蝇,“对不起,香取同学。”
“你以前不是直接叫我班长。”
不等他说话,我直接伸手把乙骨忧太的脸抬起来,明明应该是我害怕和不敢面对他,为什么反而是他一连几天不来学校,现在还一副受了委屈,可怜巴巴的样子。
第一天的香取奈希望得到乙骨忧太的解释,第二天的香取奈猜测乙骨忧太是不是害怕不敢来学校,但仍抱着他应该是生病来不了的想法,第三天的香取奈决定乙骨忧太来了的话主动去要一个解释。
第四天... ...
第四天香取奈觉得有时候人也要主动一点,不是只有等出题人来回答这一个办法。
所以,现在她来要答案了。
卡住他的下颌,这种奇怪的姿势让我有种微妙的感觉,另一只手放在他头上,我轻轻拍着,他茫然的表情让我有种像拍着一条毛乎乎的小狗的感觉。
“不要害怕,我不会——”
话戛然而止,我该怎么说,不会什么?
慢吞吞收回手,他似乎有些期待我的回答,见我作势要收回手,连忙拉住我的手,把脸靠在我手心。
过重的红润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突兀,俊秀的脸轻轻靠着我,烫手的温度让我意识到,乙骨忧太他发烧了。
或许是我的话给了他灵感,他嘟嘟嚷嚷着,皱起两道眉毛,脸上泛起柔柔的笑意,“不会什么?不会抛弃我吗?”
像是星野里皎洁的上弦月,荡起来的涟漪让我有些恍惚,他又说道:“班长,嗯... ...不对!应该是奈奈,嘿嘿嘿。”
“奈奈,奈奈。”
即使是暖橙的灯光也掩盖不了他亮晶晶的双眼,里面的柔和已经溢出来了,淌得我满手都是。
拖住这位病人垂着的脸,我有些束手无策,满腔的怒火只能强压在心底。
把他平躺好,顾不上男女有别,我直接把他半湿的卫衣脱掉,被子掉个头盖住他,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
正当我准备打开房间门时,乙骨忧太的声音又哼哼唧唧响起来,“里香,抱抱”
……
那一天的即视感又再一次袭来,恐惧、惊悚促使我卡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下,突然出现的一大片黑影印在墙上。
那是乙骨忧太的影子,悬在空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