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世界
顿在门口，心悸感让我转身的动作一帧一帧，回头看见的是突然砸在被子里的乙骨忧太。
被砸懵的他挥动着四肢，推开牵绊着身体的被子半躺在床上，歪头微微喘息着，在昏黄的光下眼神迷糊，红着脸看向我。
“奈奈。”
乙骨忧太这样称呼着我。
我朝他走了几步，却又因为注意到神志不清的他停下脚步。
我苦笑，你怎么能就这样安然入睡呢？
或许是“里香”一直没伤害过我，在我重新把乙骨忧太塞进被子里时，我喊了一句，“里香，你在吗？”
空调暖气呼呼的吹着，空气中只剩呼吸，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但我知道，它在这儿守着乙骨忧太。
可……
我看不见。
等我下楼买好退烧药和一些吃的回来后，乙骨忧太已经睡熟。最近气温直降，那些吃的等他醒过来再吃也不会坏掉。
因为害怕药片卡住，所以我让医生拿的冲剂，半灌着喂他喝完，顺势把他的作业塞回书包，我便准备回家了。
已经站在玄关处的我回头朝里面说道：“明天见，里香。”
没有回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里香”应该是我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存在，那乙骨忧太为什么能够触摸看见它。
疑惑越来越大，但迷迷糊糊的乙骨忧太不适合谈论这些东西，要想搞明白这件事情。
我知道，只能等明天了。
＊
第二天放学和宫本淳告别后，我直奔乙骨忧太家，这次只敲了几下门就打开了，速度快到让我怀疑乙骨忧太是不是就在门后等着我来敲门。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想甩在身后，我朝他点点头。
乙骨忧太穿着浅蓝色卫衣，头发全部被扒拉上去，零散的几缕垂下耷拉在眉骨处，清秀干净的脸整个露出来，眼下重重铺着一层黑色，给这张脸染上一抹困倦之意。
见我进来，他连忙边向前走边回头问道：“班长，你要喝些什么吗？”
“水就好。”
“好的，班长你先坐。”
说完就急匆匆跑到冰箱里面拿水，等我放下书包坐在沙发上时，他拿着两瓶还泛着冷气的水跑回来。
我看着他，有些气恼，“感冒了你喝什么冰水。”
乙骨忧太握着水的手紧缩，诺诺开口：“家里没热水。”
随后辩驳，“我不喝。”
……不喝为什么拿两瓶。
不过他家的确没有饮水机，想喝热水只能去厨房拿热水壶烧。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吗？
我双手环臂，靠着沙发背，脚尖时不时踏着地板，木质地板被踩踏出“嗒嗒”的声响。
“里香也在这里吗？”
清脆的“咔嚓”响起，乙骨忧太坐碎了一条巧克力棒，那是我昨天买的一些小零食，怕他低血糖不吃东西晕倒准备的。
慌慌张张跳起的他有些局促，挪动着步子换了个沙发角落坐下。
“你都知道了吗？”
我直直盯着他，他倒是没偏头躲避我的视线，只是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睫处落下一弯弧影，盖住那重孔雀蓝。
“她在这里。”
“我看不见，你知道的。”
乙骨忧太转动眼眸，视线范围内，少女的身躯已经被祈本里香宽大的尾翼圈住，不过也只是虚虚环着，畸形的头颅抵在她头发上面。
诡谲的画面让人顿生不适，少女却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的名字是祈本里香，是我的青梅竹马。”
喉咙滚动了一下，我有些紧张，理智告诉我到此为止，这样就够了，可一股莫名其妙的急切让我继续开口，催促着他。
“然后呢？”
乙骨忧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把问题抛给了香取奈，长久以来隐藏的秘密此刻反而不在重要，他如释重负般说道：“……班长不是猜到了吗。”
少年跟人说话时声音总是轻软的，有时慌张下还会拖着尾音。
现在长舒一口气后的语调更是带着一丝沙哑，轻荡荡飘过我的耳旁。
忽然有种巨大的悲伤袭击我的心脏，很莫名其妙的感觉，答案其实早就猜到了 。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不应该去刨根问底，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只是同班同学罢了。
我这种一点点试探他底线的行为真的很过分。
可……
这种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奇幻感让我心动，我看不到里香，所以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恐怖的一面被压下，只余下好奇和探究。
兴奋好奇和愧疚悲伤好像将我撕裂成了两半，中间是摇摇欲坠的理智。
深渊是否也在凝视着我呢？
我想平稳的开口说话，声音一出却带着颤抖，“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理智提醒着我应该继续说点什么，所以我轻声道：“谢谢以前那个勇敢的乙骨忧太，现在的他可以不要这么勇敢了。”
“有我呢。”
乙骨忧太能藏住秘密，可藏不住忧伤和恐惧，正如他终日低垂的眉眼，驮着的秘密压低他的脊背，骤变的世界让他竖起厚墙。
但却挡不住人们的流言蜚语。
乙骨忧太突然低下头，抬手捂住眼，腮边咬肌鼓起，身子微微抖着。等我回过神，双手已经环抱住他。
这个拥抱没有丝毫粉色泡泡，只有心疼，略过那些不成熟的奇幻想法，乙骨忧太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会是什么想法呢？
他是否也在期待有一个人和他一起面对骤然就变得怪异奇特的世界。
＊
“小淳，嗯……我是说……你相信世界上有那种东西存在吗？”
宫本淳吸着玻璃杯里的珍珠，一手拖着腮，她控制着语气，尽量不露出破绽，“奈奈，现在是科学时代。”
还有那种东西是什么东西？美好的周末时间你确定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当然，这些话宫本淳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喝着奶茶。
啊！所以里香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我苦恼地瘫在椅子上，头发早已被我抓乱。那天告别乙骨忧太后，除了在学校偶遇时点点头外，便没有什么更多接触了。
他在班上一如既往维持着沉默寡言的形象，但知道了里香的存在后，我一看见他就会乱想。
里香是不是也在他周围呢？为什么只有他能看见里香？里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疑问一大堆，到头来，除了确定里香的存在外，这些都没解决。
五指伸开，遮住明亮的光线，从缝隙间我看向奶茶店外的街道，“我知道啦，就是有些好奇，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在乙骨忧太眼里，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