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听谁的
玉赐这人就适合当个小少爷,一辈子就住在高高的山巅上,无忧无虑地活着。
我莫名就想笑,也不知道笑些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总是因为一些稀疏平常的事发笑。
是笑他的天真可爱,还是笑自己总爱操心些芝麻大小的事。明明也没有人放在心上,我居然还为这些小事而烦恼。
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很单纯地想笑,仅此而已。
:“师姐,你笑什么?”玉赐不太明白,歪着头看我。
:“想到一些好笑的事罢了!”
我差点忘了,这具身体不太受我控制,总是做出表里如一的事。
他不再言语,而是偷偷塞了个东西给玉亘。
说是偷偷,却没一丝一毫遮挡,简而言之,就是光明正大地给。
玉亘没有那么厚脸皮,他轻咳一声,将一小块裹着东西的布,推到了我的桌子上。
我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看天看地,就不看我。
所有人都在照顾着玉赐和我的感受。
我大概能猜出那布里藏着什么了!
我捏着布的一角,轻轻地展开。一块方正的糖果展现在我面前。
我看向玉赐,他依旧挂着那淡漠的表情,眼睛却闪现着琉璃似的光芒。
:“谢谢师弟!”我想了想又觉得太过敷衍,补充了一句,“你给的糖很好!”
:“不用谢,师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光芒更加的耀眼,肉眼可见地坠上了喜悦。
师弟是个木头美人,不懂师姐为何苦笑,但他知道难过是种愁滋味。
他已当上长老许多年了,向来是他人哄着他,惯着他。
他早已忘了如何去安慰他人。
所以,他只能学着师姐的样子,递给她一颗糖。
师姐说过,糖是个好东西,无论何时吃它都是甜的。哪怕讨厌它的人,也愿意来上几颗,去去苦。
总之,有事无事吃颗糖。
我捏着糖块的中心,在师弟期盼的目光中,极快地塞进了嘴里 。
随意地嚼了嚼后,清新的水果味席卷了口腔。甜而不腻,是我不会拒绝的味道。
我冲着师弟笑笑:“很甜,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在糖入口前,我就在心中做好了建设。总归是别人的心意,要以笑脸接受这份礼物。
本人演技实在堪忧,我也不打算拿糟糕的演技去敷衍师弟。就把糖块咬碎点,趁着舌头没反应过来,快些咽下去,然后微笑即可。
多年的扮演下,我做出的笑容是极自然的,算是我拿的出手的一种伪装。
还好,这糖还是蛮好吃的。口感清新自然,很有嚼劲,有点像木醇糖。
甜食自带魔力,很容易将烦恼剃去,留下满满的欢喜。
这种情况下,就没必要伪装了。
:“师兄麻烦你了!”我的心情已然大好,可以继续走流程了。
:“这是你七师妹玉璎。”
抱着长刀的女子站起来笑眯眯地冲着我打招呼:“师姐好!师姐初来乍到,没事多去我住的峰头聚聚。我知道师姐好酒,正好我这些年攒了不少好酒,我们不醉不归!”
掌门师兄对她很是无奈:“好了,别胡闹了师妹!你师姐才刚来,让她缓几天适应一下!”
:“玉璎是管理器械阁的长老,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看守宗门多年来攒下的宝器。玉璎为人正直、爽朗,是最适合看守器械阁的人。因为那里的宝器生了灵,向来不能接受心思脏污的人打理它们。”
师兄看了看我,面上带来疑惑:“话也说来,玉清,你的剑呢?”
我摇了摇头:“没有。”
掌门师兄面露难色:“既然不在你书房摆着,那就说明它不肯认你。
有灵的进击形宝器,对主人的要求更加苛刻。”
他神思熟虑了一番:“既然如此,明日你跟着玉璎前往器械阁一趟。”
玉璎不问缘由,欣然接受:“师姐,明日我来接你。”
:“好。”
玉璎说道:“大师兄,你还没介绍自己呢!”
:“我倒是忘了。”掌门师兄对上我,很是珍重地介绍自己:“吾名玉识,乃天道院第265代掌门人,是你的大师兄……”
:“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去歇息吧。”
此起彼伏的应承后,大家理了理衣服,起身离开。
外宗的人已经走的干干静静,整个山头显得格外的空旷。
我扶着晕眩的脑袋,一深一浅地往前走。
人与人的交际总是少不了酒水,即使我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口舌上,还是在推杯换盏中被灌了不少酒。
可能是这具身体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大面积地走动,喝下去的酒精,就像一滴水进入大海,波澜不惊。
当我起身告辞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热意爬上了脸颊。酒精终究还是发挥了它的作用。
同门们凑上来,拥着我往外走。
:“师姐,我送你吧!”朦朦胧胧中一道男音在我耳边响起,像是天边飘过来的一样。
这又不像是一道声音,反而是好几道男女声混在一起,像是鬼魅一般的气息在我耳边轻叹:“师姐,让我来送你回去吧!”
我猛得一机灵,酒醒了大半,看清了那贴着我耳朵的人。
:“不必了,淮君在外面等我!”
我抬起手,想把这个没有安全距离感的人推远点。
一只秀丽的手从我左边伸过来,快我一步,打在了那人的头上。
:“痛,师姐你好狠心啊!”那人抱着头,离我远了一点。
:“痛,知道痛就好了。居然对自己师姐使用蛊惑之术,小白眼狼!”一边说着,玉瑜师姐一边又拿食指关节扣他的头,“好了,别装了,我用的什么力道,我还不懂?”
那个抱头的人一蹦三尺高,试图躲开下次攻击,嘴里还渣渣呜呜地叫唤着。
:“玉瑜师姐,我这还不是为了玉清师姐着想,你看她路都快走不动了,我送她一程怎么了?”
:“别给自己找借口,对自己师姐使用法术,你还有理了?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那人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双手抱胸,笑眯眯地说:“玉瑜师姐,我这不是为之前的冒犯做补偿嘛。玉清师姐人那么好,想必是不会拒绝师弟这一份拳拳之心吧!”
他又把脸贴近我:“对吧,师姐!”
这次我终于推开了他,冷冷道:“够了,玉彦!我说了有人接我。你如果想要补偿我,就拿点真情实意出来!”
:“真是无趣啊,师姐!现在的你比以前还要无趣,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变化呢!真是无聊啊!”
他脱离了包围圈,往黑暗中走去……
:“小心点他。”玉瑜师姐跟着我脚步放缓步调。她看向背后,无人,掌门师兄此刻还在大殿内善后。
于是她轻声说道“别什么都听信大师兄的,他做人只说三分话。玉彦人是不坏,但他做的糟心事也是够人受的了!”
我刚想回应,就发现她已快我一步,踏入浓浓夜色中……
玉亘师兄之前是走在玉瑜师姐的左侧,师姐走后,我们中间顿时空出了好大一个位子。
他这人虽然不爱说话,做事起来却很自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暖。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走着,竟也不显得尴尬。
我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台阶,一边在心中反复默念着师姐所说的话。
玉亘师兄那低低的嗓音飘了过来:“注意脚下!”
我下意识地将往下踩的脚收回,低下头,认真地打量下一层台阶。
一块翘着边的石砖,中间横着裂了条缝,露出了里面泛白的芯。
我走路喜欢踩着台阶边缘往下走,早就在这种石砖上试了很多错。平日里只要看见它,我都要跳到一边走。
今夜高空笼罩着一层雾,连月亮都看不太清。挂在各个大殿门口的红灯笼吝啬地照着一小片区域,只为这边分来隐隐约约的微光。
在注意力不集中和缺失光照的情况下,我忽略了那块随时要坍塌的石砖。
:“谢谢师兄的提醒,不然我就要掉下去了!”
这句话很显然是开玩笑,周围是我的同门,怎么会让我有机会滚下去的?
若我们只是群普通人,我破皮断骨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很感激他的提醒。
:“今日是开中鼎大会的日子,这山上的石砖本该从里到外换了个变。”
我懂他的意思,有人偷懒了,保留了一些本该替换掉的石砖。
还好今天外宗的人没有一个踩到那些糟糕的石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我该谢谢师妹才是,这次修缮的任务轮到我峰下承接,结果出了这样的大纰漏,我心中难辞其咎。”
这也太尴尬了吧,自己手下办事不利,到头来还要自己道歉。
:“不必道谢,师兄错不在你。好在今日大家疲于奔命,无人注意到这小小角落。”
:“嗯,师妹,刚才你为何沉思?”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聊下去便是私人的问题,他峰下的人暂时还轮不到我插手。
:“我是在思虑师姐所说的话。”
他与玉瑜师姐走得近,算是听完了我们聊天的全过程。
他走地离我近了些:“听君一席话,只窥得半句词。师妹,我只奉劝你一句,话只听得,记得,不想的。”
随后,他又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言语。
我还在疑惑,他怎么又离我那么远时,后边掌门师兄挤了上来。
:“师妹,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这熟悉的对话……
:“不必了,师兄,淮君在等我!”
:“嗯,有事来我大殿找我。就在你峰头,右边的那个山峰的顶端。”
:“好的,谢谢师兄。”
……
我就像戳一戳就会自动回复的留言机器人,一路上就只会重复那么一句话。也就掌门师兄像个老妈子一样,无微不至地全方面关照我,真是不容易啊!
右边是紧紧贴着我的玉赐师弟,他不仅比二师兄还不爱说话,存在感也比他更强。
他总是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就跟追着母鸡跑的小鸡仔一样。
好在他还算有点分寸感,没有整个人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既然他不需要我的回应,那我就视他为无物,暂且忽略了他那湿漉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