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是无奈之举
:“师妹,静心凝神。”掌门师兄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抬手掐指,指尖凝出一某白光,然后挥手一弹,那白光飞进了我的额头。
待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冷得厉害,人止不住地颤抖。
:师兄,我这是?”我哈着冷气,听见自己上下牙齿来回地打架。
:“不知。”他偏了偏头,喊了句,“玉赐!”
青年反应得很快,朝我伸出了手。我冻得实在厉害,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把袖子拉上去,露出了手腕。
掌门师兄从他那袖子中掏啊掏,翻出了一个陈年的汤婆子。往里面注入玄力后,把它塞到我空闲的手中。
玉璎也不无所事事地与空气对打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件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玉亘师兄失去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掏出几张符纸,拍在了那件大衣上。
玉赐师弟手指往我手腕上一搭,陷入了沉思。
:“如何?”我的咬字不甚清晰,舌头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怕是魇住了。”
掌门师兄道: “魇?”
他朝向掌门师兄:“是的,师兄,师姐这脉状若虚无,浮无萍根,怕是魂魄动荡,有离体之兆。”
他又转头看我:“师姐,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群孩子被扔进海里。”
:“怪哉!没听过这种传闻。是师姐你那边的吗?”
:“嗯。”我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大抵是牵绊太深了,我先给师姐开一颗安魂丹。”他与旁边的各位交换了一个眼神。而我神思怠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掏出了一个白瓷药瓶,往我手中倒了一枚。
:“你暂且服下,明日我给师姐开个定魂的药方子,到时候送过来。”
:“嗯,麻烦师弟了!”我接过丹药服下,那股噬人心魄的寒意总算被压了下来。
我想把汤婆子还给掌门师兄。
他笑的如沐春风:“这还是你小时候的物件,扔了怪可惜的,我就收起来了。既然你都用上了,那就拿回去吧!”
他看我摆弄那个汤婆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轻笑道:“会用吧?”
:“嗯,已经学会了。那我就收下了。”我是看着他注入玄力的,算是明白了加热汤婆子的方法。
虽然现在体感温度不算太热,但是在初夏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心里总归是不舒坦的。
我脱下了大衣,意欲还于师妹。她挥了挥手,很是无所谓。
:“不必了,师姐。就一件外套,拿去就是了!”
我点点头,心里想着把衣服洗干净后还她。
对于贴在大衣上的符纸,我是没辙的。这东西跟暖宝宝贴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大衣上输送热气。想来也如暖宝宝贴一样是个一次性用品。
我看向玉亘师兄,他背挺得很直,目视前方,走起路来非常得稳重。
:“师妹,要是觉得热,就把符纸撕了吧!”他依旧保持着那不仅不慢的步伐,昂首向前走着。
看来是没把那几张符纸放在心上。
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我小叹了口气:“刚才,谢谢师兄的符纸了!”
他没说话,在淡淡的红光下,他的神色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那就是随便我了。
我一边撕着符纸,一边在心中感慨,玉亘师兄的肢体语言可是比他的话多多了!
摘落的符纸很轻,不一会就碎成了灰,从我的指尖漏了下去。
倒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好物件!
掌门师兄继续与我述说着往事。提及往昔的美好,他的嘴角总会歪出一个小小的幅度。在这时,他那浅浅的梨涡就会随着牵动的肌肉,若隐若现。
明明他的嘴角在张张合合,我却总是忍不住把目光偏移向下,分出点心思往那梨涡上瞧。
掌门师兄这人无疑是俊美的,若是他愿意把他那高高在上的游离感收收,少不得有人喜欢他。
我又开始漫无目的乱想,哪怕嘴里说着一些很正经的话。
:“师兄,那“我”是怎么被师傅带回来的?”
:“师傅说,你是他从一艘小船上抱回来的。当时你身量小,看着不像是足月生产的。后面发现你就十九天大,饿了一整天也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小猫叫,怪可怜的。于是他就把你带回来了。”
:“十九天?”
:“嗯,你生身父母在你穿着的小衣里放了你的生辰八字。”
:“他们,是真的遗弃“我”了吗?”
:“我并不清楚此事,所以我无法帮你做出判断。人不能被左右而思之,有些事情要自己去探寻答案。”
:“那我的名字也是他们留给我的?”
:“嗯。”
:“雪过天晴,寓意着美好的新生。至少,他们对我的出生期待过。况且修道域自有规矩,丢弃未足月的婴儿,不怕招致一辈子的笑话。”
掌门师兄依旧嘴角扬着浅浅的微笑,并没有对我的发言发表任何看法,而是聊起另一件事。
:“那件镌刻着你名姓的丝帛,放在师傅的私库里。待此次事件过后,我领你去取回来。”
:“好的。”我并没有问为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放在师傅的私库里。那是“我”的东西,与我无关。所以没什么好问的。
掌门师兄向来点到为止,他提了一嘴的事,我没有问,他就不会解释。
这次他难得不好意思的发问,表示了对我那个世界的探究。
:“师妹,听你提到把孩子扔到海中这件事,师兄有些好奇,不知可否方便,告之于我,以解我这好奇心。”
:“嗯,可以,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我将这个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师兄。
他的表情没什么触动,只有那眼睛里盛上几分悲哀。
:“人有智的灵性,也有兽的残忍。这是一个人最可悲的地方。看世间苦楚,哀之其不幸,痛之其可憎,到最后只能无能为力。”
我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我通过那些被残忍吸血的孩子联想到另一件事,一件灾荒年间的事。
:“不知师兄可听过“两脚羊”?”
:“并无,是你们那边特有的兽类吗?”说完话后,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什么珍稀的兽类,非要放到这个话题边上讲。
他的表情显然有些凝重:“你是指孩子?”
:“是的,师兄。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将人比做羊,不止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他算是彻底发怒了:“易子而食,那可比无知的兽类还要残忍!”
此刻的他气的手指发抖。在意识自己有些失控后,他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掩在了宽大的衣袖下。
:“师兄,这个世界没有“两脚羊”吗?”
:“并无。因为大道无情也有情,它不会允许一个吃人的“两脚羊”存活在世间。”
说来也可笑,一个人穷困潦倒到靠吃孩子为生,那他口中的肉亦不是他身上的肉,吃人者,人恒吃之。
他能开了杀戒,其他人同样也能如此。最终他的骨肉,也不知是存放在哪个有志之士的肚子里。
:“听起来很玄妙啊!人人都能修道,得道成仙像是挂在空中的亭台楼阁,触手可及。这世界处处皆是奥义,处处都很玄妙。”
他恢复了笑意,感叹道,“我这世界对你而言是处玄妙之地,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同样如此。一个规则自在人心的世界,我很好奇。”
:“人因知耻而后克己,大多数人的行为都拘束在礼教之下。”
:“哦,这么说来你那世界知识普及程度还挺高的!”
:“那都是当权者制定的规则好,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活起居,全靠着那些制定的规则运行。一个好的主权人,可以让一方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这么说来,局限也很大。人心是由各种欲望构成,若是当权者善变,亦或者当权者无能,那百姓岂不是活活受罪?”
:“是的,我与你说的“两脚羊”便是在灾荒年诞生的。当权者无道,又恰逢实事不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食“两脚羊”也是无奈之举。”
:“那是他们孩子,这怎能下的去嘴?”他愣了一下补充道,“我倒是忘了,若自己不舍得,可以换给别人。”
:“对的,遇到这种情况,两家的人就会商量好,将彼此的孩子对换,以达到自欺欺人的感受。”
:“我是见过那些逃灾的人的。妖魔自边境的缝隙里窜入,在凡人的村庄撒野。迫于无奈,百姓们逃离了自己的故乡。我在历练的时候,曾短暂地与那些流民交谈过。”
他的心情有些低落,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伤感的氛围还是传递到我这边。
:“他们怎么样?”
:“衣着褴褛,不修边幅,有些人还是赤着脚走路的。他们眼里是化不开的悲凉,那瘦弱的身体永远是紧绷的佝偻着。他们那失去光泽的眼睛总是在打量四周,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让这群人吓的够呛……”
那日,我接了师门的任务,去清剿几只霸占了村户住处的妖魔。
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单打独斗的历练,对于我而言,是淬炼自己的好时机。
那村庄处于宗门管辖范围的边界稍稍偏内一点,很是偏僻。难怪那妖魔占领了村庄好几周了,才有人上报此事。
我一边赶着灵马一边想着。
我宗对门下弟子要求很是严苛,若是任务不是很急切,那接了任务单的弟子便只能乘着宗门的灵马,奔波一路。
我接的这单明明白白地说了,那村庄在山沟沟里,妖魔占了那儿后,就没伤过人。这任务是不急的,所以我从管事的那儿登记了任务,借走了一匹棕色的灵马。
那马是个聪明的家伙势,速度不快,要求却多,总是时不时停下来找些嫩草吃。不给它吃,它还会跟你急,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是个滑头。
也不知道宗门怎么训的它们,能一路上监视弟子的行动。到最后任务的完成度,还有它的一份。
按宗门的话来说,灵马是我宗的代言兽,出门在外要细心呵护,切不能亏待了它。
身下马大爷开始“咴咴”地叫,我明了,它这是又饿了,于是我由着它往水边疾走。
也不见得它平日里有多积极,驮着我走过道的时候,摆着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拿它怎么了。
它瞧上了河岸边那一堆嫩草,凑到那草堆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跟这马相熟了一段日子,我也算是摸清了它的性格。它一时半会儿是不肯走的,得等到它满足口腹之欲了再说。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贪吃的马,没有之一。
幸运的是进程过了大半,待我完成任务,便可以将它放到我的宝器上,驾风归去。
宗门没有硬性规定完成任务后,必须乘着灵马归来,所以我很快就能摆脱它了!
正好,前方来了一群流民,趁着它在品尝美味,我可以前去打探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