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宋大哥快醒醒！”
谢意欢感觉自己困极了，可偏偏就有人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让她根本没法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最后不得不睁开了眼皮。
“宋大哥你醒了！”
身下的地方很咯人，谢意欢伸手一摸全是带着棱角的碎石头，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周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山洞里，叫着她的是......叫孙行玉。
她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从地上爬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感一瞬间从身体各处冲上脑门，混沌的意识顿时清明了不少。
她确认自己现在不是做梦了。
这痛得也太真实了。
“我们怎么会在这？”
“是那几个药奴，把我们拖到这里的，要不是他们，我们真的可能醒不过来了。”
谢意欢朝四周看了下，转身看到萧子衿和杜衡还躺在地上，她立马跑了过去，喊道：“萧子衿。”
“萧子衿！”
“......”
一连几声都没有回应，谢意欢的心也越来越沉，“他们怎么还没醒来！”
孙行玉同样很着急，“陷得越深的人越难从梦境里挣脱，他们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在这样下去会死的。”
几人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急需要治疗，再拖一阵子性命堪忧。
她看着萧子衿右手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表面都有点发硬，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他的伤口急需要换上干净的纱布。
可现在并没有这些，谢意欢犯了难。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脏血污染成了暗红的颜色，只有穿在里面的内衬还算干净。
于是，谢意欢解开腰带直接脱起了衣服。
“宋大哥，你.......”
孙行玉被谢意欢的举动吓到，赶紧用手捂住眼睛，可还是忍不住偷偷分开一根手指，从指缝窥视，等看到了全部孙行玉已经合不上自己的嘴巴。
脑袋瓜中嗡嗡的，怎么也反应不过来，虽然眼睛已经看到，可心里还在挣扎着不肯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宋、大哥，你......你是女人？”
转眼间，谢意欢已经穿好了衣服，对于孙行玉的问题，表现得一派淡然，“如你所见，我确实是个女人。”
她知道孙行玉在偷看，并没有阻止，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让孙行玉明白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你早晚会知道，不如我现在和你说清楚，我是谢家的女儿，谢意欢。”她顿了下，“谢柏是我的父亲，宋言之，只是我胡诌的名字而已。”
很多事情，孙行玉反应不过来，也就摆在明面上说透了，她才知道，她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颗酸涩的果子，酸味顺着口腔一直流到了心里。
“对不起，宋、谢姑娘，之前一直缠着你，一定让你很困扰。”
谢意欢没说话，将手里的衣服撕成一块块布条，放到一边备用。
“你究竟是什么人？孙盼真的是你爹？”她突然间问。
孙行玉给她的感觉太过于奇怪了，她说为救人而学医，孙盼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而孙盼虽然嘴上叫着她女儿，在危机关头还是像弃子一样，舍弃了她。
她和孙盼格格不入，完全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就像是腐烂发臭的淤泥开出了，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单看时会觉得正常，把两者放在一起又如此突兀。
孙行玉蜷缩着坐在地上，表情逐渐迷茫，她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不叫孙行玉，我叫万明月，我家住梁城，家里还有父亲母亲。
是那些人带走了我，女孩都会被他们当成舞女训练，表现优秀的会被灌药忘记一切，成为他们手里的工具，我，是因为有医术天分，才让孙盼注意到，逃过一劫。”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我不是孙行玉，我是万明月。”
谢意欢手上的动作停顿住，没意料到事实竟是这样，但是，在回头想想一切思绪在这一刻有全部清晰了。
孙行玉舞技精湛，要不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不会达到那样的程度，要是一开始孙盼就拿她当舞女训练，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孙盼为什么这样作践自己的“女儿”了。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她忽然间感受到人在命运齿轮下的渺小，明明沙粒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却已经被碾进了泥土里。
有些在顽强的抵抗，有些或许碎了。
干净的碎布条已经全部撕好，谢意欢小心解开萧子衿手上的纱布，生怕动作过大撕扯到他手上的伤口，左手拿着他的手臂，右手慢慢一圈一圈地解开缠绕的血纱。
等到解开大半时，谢意欢已经憋得满头大汗，她随手擦了擦，把最后一点黏在伤口上的纱布更为小心的扯下。
那块布黏在血肉上，和鲜血混在一起，极难处理。
孙行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在一旁指导她。
终于，最后一点完全揭下，谢意欢的手不禁抖了下，血布掉在了地上。
萧子衿手上的裂口变得更大了，大拇指就想要生生被扯掉要挂不住了一样，只靠着后面的一点皮肉才连接上来，谢意欢知道他肯定又偷偷用了右手。
她真的很想把这人从地上拖起来，吼一句，“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萧子衿居然这样作贱自己。
谢意欢很气愤，但她也不知气谁，心口迸发而出的情绪，一股脑又绕了回去变成了懊恼。
“他的手筋已经断了半截了，再不及时接回去，手会废的。”孙行玉看到情况这么严重也着急了，“这里没有治疗工具，我们要尽快出去。”
“大不了，我直接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反正都是一死。”谢意欢哑着嗓子说。
“我们出不去，孙盼的人就在外面守着。”洞口忽然传来了声音，几个黑黢黢的人影蜷缩在外面，用胆怯的眼神看着她们，不敢进来。
他们像是知道自己丑陋的样貌，不敢直视过去，只敢用余光朝里面看。
谢意欢看到几人，那股上头的冲动消了大半，她忍着发涩的眼眶从怀里的掏出一个药瓶，把药粉倒在了萧子衿的伤口上。
等倒完后，在用撕好的干净布条重新包扎伤口。
她有随时备伤药的习惯，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派上用场，不过，这伤药只能止血，并不能修复萧子衿断裂的手筋。
萧子衿的身上还有其他伤口，急需处理，他现在还没有醒，这些伤会是他的催命符。
可现在仅有的伤药已经没了。
谢意欢望着空空的瓶子，心里有种无力感，只恨自己当初出门能多带几瓶伤药就好了。
洞口的几个药奴，看着谢意欢说，“我知道那里有治伤的草药，我们经常会采来治伤。”
“这里有治伤的草药！”谢意欢噌得从地上坐起来。
“嗯，孙盼经常打我们，我们就偷偷去找草药疗伤，只是那地方的药不好采，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药奴小声说着。
谢意欢立即答应，“那就拜托你了。”
她转头对孙行玉说，“麻烦你在这里照看下他们，我去去就回。”
孙行玉答应下来，“嗯，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几个黑黝黝的药奴，只有谢意欢的肩膀高，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是难以掩盖住身体上的腐败的味道，不过谢意欢并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而是像看待一个正常人的眼光看待他们。
起初他们只低着头，用余光打量谢意欢，见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慢慢的也敢抬起头，偷偷抬起头了。
“你们多大了？”谢意欢问。
“我今年十一了。”
“我十三。”
“我十二。”
“我十五。”
谢意欢一字一句听到耳里，虚浮的脚步在这一刻陡然变沉。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一双双眼睛忽然望了过来，里面夹杂着的都是对生的欲望。
谢意欢回头，对他们说道，“我就是为你们而来。”
天上的阴云散开，那一刻阳光落在了她身上，光影中那人浅浅微笑，虽然满身伤痕，却又那样强大。
她就像是已经破败缺口的剑，明明要断了，还仍旧固执地挺直腰背让自己立在地上。
“我相信你！”他们说。
“前面就到了，草药就在上面。”
顺着他们所指着的方向，谢意欢看到一处陡峭的山坡，那山坡上长着一片厚叶绿草，中间有几根像稻米似的穗。
“是上面那片吗？”
“就是那种草药。”
确认无误后，谢意欢才开始行动。
这山坡不能直接爬上去，必须有个借力的东西，视线在四周梭寻，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一根树藤。
她抱树藤的一头，甩到山坡上的一棵矮树上，借着树藤的力道往上爬，刚一用力脚上就像断了似的疼，应该是自己爬动的动作过大，牵扯到之前被鳄鱼撕扯的伤口了。
她咬着牙，往上爬，手脚并用，终于还是有惊无险爬了上来。
谢意欢眼疾手快，将这一片所有能够到的草药全部带走，最后又顺着树藤滑落下来。
脚落时，她的身体晃了下，她立即抓住树藤才稳住身体。
“你没事吧？”药奴看她脸色发白，连忙问道。
“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
谢意欢说完，便往回走，几人见她没事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