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遗孤李丛尘
长者没追,反倒是从巨鸢上跳下来查看地上被拖拽孩子的伤势。
“你们俩,别躲了,气息如此不稳,但凡有点内力的早就察觉了!”长者没抬头,宋恕非瞪了一眼江悔从草窝处走出来。还没走到长者跟前,就见长者手举发簪刺向孩子的胸口。
“你干什么?”宋恕非立刻从腰间拔出匕首,江悔制住她,“你干什么?你再拦一会儿,那孩子可能真就没命了!”
“倒还有个不糊涂的!”长者刺中孩子的胸口,血反倒是从孩子口鼻处喷出。
“谢……”
长者将发簪收起来,又掏出一块儿白布擦了擦手:“别急着道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这命能不能保住,还得看造化。”
孩子没能撑着长者将话说完就晕过去了。
宋恕非跑到孩子跟前,单膝撑在地上,江悔却朝着长者走过去。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公输横也出世了!”
“你小儿竟然知道老夫名讳?”公输横的手搭上了巨鸢。
宋恕非起身挡在孩子面前,手中匕首横在眼眉处:“小心,他起了杀心!!”
“没事,幺儿,你先照看孩子,不用担心我!”江悔飞身上了巨鸢,公输横也跳上了巨鸢与他缠斗。
宋恕非知道他这话说的不正经,但没时间让她多想,背起孩子就往远处走。可等她走出百步回头看的时候,巨鸢就腾空飞起,江悔与公输横也不知去向。
“咳……”宋恕非背上的孩子咳血,染红了她大片衣襟,她也不知道背着孩子走了多久,远远看见一荒废的破庙,她才将孩子放下。
那孩子起了高烧,仅剩的衣物也被血浸红了,宋恕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忘记公输横才刺了你胸口。”宋恕非说完便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跑回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帽檐也被打湿了,手里拿了一些带着鲜土根状草药,嚼了几根敷在孩子的伤口处。
宋恕非远远看去,空中没有巨鸢也没有人形。
山林间,公输横趴在巨鸢上,气喘吁吁地死抱着巨鸢的脖子,江悔站在不远处树上,十分轻松。
“不必了不必了,拼内力,老夫拼你不过!你如此年少,竟然有这般内力,你到底是何人?”
“我不问公输前辈为何出世,公输前辈倒是问起我的身份来了!”
“你不想打探我为何与我缠斗?”公输横起身跳下,将巨鸢护在身后。
“好说,我想和前辈讨一样东西!”
破庙里,宋恕非起了一团火,火上架着野鸡,孩子猛咳了两声。
“你醒了,喝酒还是喝水?”
孩子显然是被宋恕非问懵了,蜷缩着身体往后,没有去接宋恕非两手递过来的东西,眼睛却瞪着火架上的野鸡。
“你才醒,不能直接吃东西,到底喝什么?”宋恕非面无表情,孩子被吓得又往后挪了一步,牵动身上的各处伤口,疼的满身是汗。
“你就不能跟孩子好好说话嘛!”江悔一脸春风的意地走进来,蹲到孩子面前。
“她就是看着凶,你先喝点水吧。”江悔把宋恕非左手举着的水壶递给孩子,那孩子拿过来猛地几口灌下。
江悔仔细打量了几眼,忽然转头:“他身上的伤口是你处理的?”
宋恕非翻动野鸡不答话。
江悔皱眉凑近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是男子!”
“我只知道他是孩子!”宋恕非掰下一只鸡腿扔到那孩子面前,那孩子颤颤巍巍的拿起来,弹弹上面的土,才开始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既然是要嫁到卫阳的人,就该知道洁身自好。”江悔握住宋恕非的手腕。
宋恕非低头看了看江悔的手,嗤笑一声:“洁身自好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江悔迅速放开宋恕非的手,背过身去:“没你可笑!”
宋恕非还没说话,那孩子将鸡腿放在一边,缓慢起身朝着江悔行礼,头部俯身点地,左手按着右手抱拳互握,从头到双手,接着拱手至地,手部摆放在膝盖前方位置,而头部又放到双手前面。
“从尘叩拜二位救命之恩!”孩子言语间还带着稚气,但一举一动都极其规范。
“你身上有伤,讲些个俗礼只能让你的伤加重!”宋恕非冷着脸说道。
江悔眉目间凝重,把那孩子扶起来,原地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李丛尘!”
“李煜是你什么人?”
“李煜?”宋恕非知道这个名字,唐后主李煜,听着便往前凑了凑。
“我……我不认识!”
宋恕非这才仔细打量了李丛尘,怪不得给他处理伤口时,她瞧着不对劲儿,李丛尘身上伤口虽然多,但其它地方倒是细皮嫩肉的。内袍的布料也是一等一的蜀锦。
“你刚才行的礼是皇室朝拜天子的时候才会行的稽首跪拜礼,你一个孩子,若是宋氏子孙,十有八九会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但你却险些死在铁笼马车后,你是李煜的儿子?”江悔起身,宋恕非立刻上前挡住江悔。
“我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我费劲背回来的人你不能动!”
江悔一边嘴角扬起,眉眼间尽是冷漠,盯着宋恕非:“可他是前朝遗孤!”
“前朝遗孤就该死吗?”宋恕非上前一步,同样盯着江悔,言语间满是质问。
江悔闭上眼,伸手搭着宋恕非的肩膀推远些。
“你放心,你的人我可不敢动!”
宋恕非转过头,李丛尘靠着柱子已经吓傻了。
“别哭!”她擦去李丛尘的眼泪:“你应该知道刚才行的礼是他口中那个意思,为什么还要跪我们啊?”
“阿舅说过,性命之重,仅次于良善。兄长和阿姊救了我,恩重如山,当行此礼!”
宋恕非摸摸李丛尘的额头。
“又有些高热,你先睡下,虚礼不必再有!明日我们到这附近的城里去,找个郎中瞧瞧。”
李丛尘点头躺下了,宋恕非拔出匕首直戳进李丛尘边上,然后便出了门。
江悔看看匕首又看看李丛尘,叹气起身。
出门之前不知道在对谁说:“把人看好,别让他死了!”
树林中,宋恕非正趴在地上,江悔站在她跟前。
“让开!”
“没想到我们幺儿还会辨识草药啊?”
“与你何干?”
江悔轻靠在树边,满眼含笑看着宋恕非:“怎么说我也得将你送到江枞手中吧。毕竟临行前答应了宋公照看你。”
宋恕非一晃神,地上的杂草戳破了手指,一股异香瞬间飘出,呼啸声四起。她赶紧将手指包住,可前后已经出现了两双精明的绿光。她伸手摸匕首,才想起匕首放在破庙里了。
“吓唬我的时候厉害着呢!”江悔从发间拔下发簪扔到宋恕非手里:“仔细着点,好不容易得的!”
说完便想去对付前面的两只狼,谁料还没到两只狼面前,就被从上直坠而下的雄鹰拦住了。
“我上次就想问了,你不会是唐僧转世吧,怎么是个活物都想吃了你?”江悔一遍应付雄鹰一边不忘调侃宋恕非。
“唐僧是谁?”这边宋恕非已经拉开满弓,准备和前后四只狼搏斗一番。四只狼像是有组织一样,将宋恕非围在里面,宋恕非拿着发簪左右横刺,若是匕首,四只狼定有一只伤亡,但发簪只有前端可用,一番打斗下来四只狼毫发无伤,她的帽子却被咬掉了,手中的发簪也插入树中拔不出来。
林中有风,她的头发披散着,若不是脚下不停后退,到真有练成神功出山的感觉。
四只狼排成一队,齐齐向着她嘶吼,靠近。就在宋恕非准备以血肉之躯拼死一搏的时候,江悔从空中将她捞到怀中,带着她在树林中穿梭,底下狼群不停追赶,江悔揽着她到一顶高的树上,气喘吁吁地停下。
“飞不动了,你看着单薄,怎么如此重?”
“你……”宋恕非要回嘴,与江悔分别一段距离才看到他肩膀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被不长眼的鹰啄了一下,没事,等我缓一下,带你私奔!”
“为什么受伤的不是嘴呢?”宋恕非笑了一下说。
江悔就楞眼看着她,此刻她不横眉数目,也不针锋相对,看着他的伤口,明明有些紧张,却又刚刚被他用一两句不正经的话逗笑了。
江悔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头贴到自己怀里,踮脚飞离了树林,落在一处山泉间。
刚一落地,宋恕非立刻从江悔怀中退了出来。
“谢谢你救我,不过你那发簪,我弄丢了!”
江悔一边脱自己的衣裳一边回话:“可惜了,那个发簪可是公输横经手的宝贝。前段内藏银针,中段能作匕首,坚硬不易折毁,本想着回到渭州做上个千百把,发一笔横财呢!”
宋恕非背过身不去看他:“痴人说梦!公输起于鲁姓,公输横又骑乘巨鸢,想必是书上所述公输子鲁班之后,岂是你想仿制便可以仿制的!”
“哎呦!”
宋恕非听到后身噗通一声,才转身,江悔内袍大敞倒进了山泉之中。
“江悔!”言语中满是担心,只是自己不曾察觉。宋恕非握紧双拳跳了进去,才扎到泉下,便看到江悔正往下沉,一心想去捞他,无奈他实在沉,几番拉扯费尽了力气,突然,江悔睁开双眼,眉眼间尽是笑意,拉着宋恕非的胳膊上浮,又将她推上了岸。
宋恕非大口喘着气,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身后,脸上的污垢尽除,皮肤白皙挂满泉水,抬眼便是冷漠和疏离。
“生气啦?”江悔见她这样看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对不起嘛,我刚才是真的没有力气掉进去了,然后看你跳下来,我就想逗逗你!”
宋恕非起身要走,江悔飞身上岸,拉住她,手臂又出了血,宋恕非这才转身,从自己身上撕下布条,拧干擦去江悔伤处的水。
“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宋恕非抬头看着他,今夜繁星满天,山泉里映出两人对视的影子,一个满脸歉意和担心,一个拉着另一个胳膊,担心和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