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庙不期而遇,露魔形惨遭绝杀
这场架到底是没打起来。
因为金灯一句话。
“我有这么多奴隶护着,你确定能杀得了我?”
王虎与荼白脸上妖相一闪而过。
帝弑天双手背后,道了声幼稚,身体却很诚实地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长泽瞬时偃旗息鼓。
只阿吉难以置信道:“你竟与妖为伍。”
金灯施施然转身。
“妖又如何,救你三人出来已算还完萧长老恩情,我建议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将你们全杀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自是没可能继续相伴,两路人自此分道扬镳。
王虎口若悬河骂了那三人整整三天。
费心劳力将人救了,结果竟还嫌弃他们是妖。
也幸好帝弑天没露出魔身,否则谁知道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
金灯摸了摸肚子,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饿了,前面似乎有间庙,去歇一会,顺便吃点东西。”
她这一说,王虎也觉得饿。
“那我与荼白去摘点果子。”
金灯点头:“好,庙中汇合。”
正好傍晚,在夕阳的衬托下,那座庙看起来年代实为久远。
红墙破败不堪,蛛丝东拉西扯。
许是这两日才下过雨,地上净是一摊又一摊的混浊积水。
门匾早不知上哪去了,只有掉漆的大门干净些。
探头看去,原来是早有他人先行一步,顺手将大门稍微收拾了一下。
而这他人并不是别人,正是被王虎骂了一路的长泽三人。
双方大概都没料到,才刚分道三日便又在这地方相遇。
门里门外,顿时面面相觑。
半晌,又都默契地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对方。
金灯进去后俯身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当供香插在神像香案上,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帝弑天边燃篝火,边朝那神像看了一眼。
慈眉善目的年轻男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捧了书在看,肩上停了只看不出种类的鸟。
等金灯拜完回来,他轻哂了一声。
“你竟还拜神明。”
金灯从包里取出一本书:“喝了别个一杯识文茶,还他一支香火,不是应该的吗?”
帝弑天眸光一凝,又仔细看了高台上神君一眼。
虽布满灰尘,但那双眼睛走形与他们在连云城外遇到的那位茶铺老板极为相似。
再一想那一桌不符合茶铺老板身份的诗文,他心中顿时明了。
只怕那女子是文曲星君所化,专为教她识字而来。
“你与他很熟?”
金灯头也没抬:“不熟,但现在熟了。”
帝弑天还要说些什么,觑眼瞧见她看的正是那本幽冥手账,心中略有些发虚,抿抿唇,去侍弄篝火了。
其实喝了那杯石纹三寸春后不久金灯就识字了,但一直琐事缠身没空看书。
这会终于得出空闲,可算能好好研究这本幽冥手账。
意料之外的,书中依旧空无一字。
除了第一页用密密麻麻的咒语汇成个禁字,大剌剌印在泛黄的白纸之上。
这就怪了。
难不成是本无字天书?
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得暂时将书放回去,重又换了一本。
高冷魔尊被我始乱终弃后他黑化了。
帝弑天瞥见书名,耳根莫名一红,劈手将书夺去。
“这本书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女子该看的。”
金灯觉得奇怪:“我今年大概三万岁。”
帝弑天冷着脸,无论如何就是不给:“有本尊在,你休想看它一眼。”
金灯耸肩,没关系,她还有别的。
可这别的书还没取出来,她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巨响。
这一声响在安静如鸡的庙中存在感不弱。
那边南絮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随即就将架上兔肉挪了一挪,令其香气更加浓郁。
金灯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帝弑天颇为嫌弃的看她一眼,起身用弑神画了个圈将她圈进去:“待在里面别动,本尊去去就来。”
金灯抬头问道:“你去做什么?”
帝弑天:“抓兔子。”
他走的时候将金灯所有书都没收了,金灯闲得发慌,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
见她孤身一人,南絮胆子也大了些,拿起一只烤得油渍渍的兔腿站到她跟前,居高临下道:“听阿吉说那只红瞳魔叫你魔主?”
金灯抬眼去看阿吉。
阿吉自知违背承诺不敢看她,埋着头往阴影深处坐了些。
金灯表情淡淡,将目光重又挪到南絮身上。
“有何指教?”
南絮蹲下身子:“告诉我你是怎么骗过金光罗盘的,我就将这只兔腿给你,怎么样?”
这事金灯还真不清楚。
连她是魔主的事她也是才知道不久。
“你那罗盘莫不是本身就是坏的,所以测不出来。”
竟说师父的东西是坏的。
南絮恼极,一巴掌扇了出去。
“该死的魔族。”
金灯当然不会任她作为,抬手挡住突袭,一脚将她踹出去。
这一脚力气不小,南絮直接飞出去半丈,撞到庙中掉漆的柱子上,呕出一口鲜血。
一切发生得太快,长泽完全没来得及阻止。
这时也顾不得责难金灯,忙将南絮揽入怀中为其输注灵力,一边唤惊惶失措的阿吉快去包里拿药。
南絮吐着血,拉住他衣袖。
“师兄,你知道的,你知道该如何杀掉她为师父报仇,为苍生除害的。”
长泽手上动作不停,只叫她专心聚灵。
南絮惨淡一笑:“我哪还有灵根,又如何还能聚灵?”
长泽脸色一僵,低声道了声抱歉。
不等南絮回复,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扭头看去,原来是阿吉将药掉了。
连日压力,长泽原本就有些不堪重负,此时见他毛手毛脚,不免有些烦躁,语气也略重了些。
“怎么如此粗心?快些过来。”
但是阿吉却是一步未动。
他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眼中填满恐惧,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指向他身后。
长泽脖子僵直着扭头看去。
原本明亮的火焰陡然变得幽蓝,鬼火一般妖异。
金灯额现红色魔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在蓝火边上,一双红色双瞳死死盯着南絮,冒着贪婪的光。
长泽暗道不好。
定是南絮鲜血刺激得她化出魔形。
她能化魔,难保灵脉也会发生异变,杀他们几个简直易如反掌。
“师兄,”南絮拽住他袖口来回晃动,催促道,“快点,来不及了。”
长泽脑中紧绷的那根线啪的一声就断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金灯。
即便人魔不两立,即便她也算是杀死萧岭的帮凶。
可他始终忘不了,连云城那只没有眼睛的石狮旁,她飘飘然那句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他开始只是觉得惊讶,怎么会有人不愿意拜入长生宗门下。
再后来得知她竟不顾自身安危强用灵力救下阿吉时,他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异样。
这样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特别的令他难以忘记。
连云城分别时他还怅然许久。
可现在,他还是不得不杀了她。
魔,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人。
将南絮放置一旁,长泽盘腿而坐,双掌对立握紧,捏了个繁复的诀。
金灯是看不懂他手中法诀,但还是能感觉到危险,低伏着身子慢慢后退。
没承想,退了没几步,脚下突如坠石,动弹不得。
不知哪来的水,竟像水蛇一般缠住她的脚腕。
不等她挣扎开来,长泽术法已成,双掌合十向前指向她。
“天地玄黄,日亏月盈,锁!”
话落,金灯胸前一道白光闪过,无数金线从她佩戴的控灵锁中发出,如银针一般刺入体内,游走在经脉之中。
额上魔纹转瞬消失。
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整个人痉挛成一团。
不过须臾,身上衣服就被一层层冷汗打湿,额发黏腻粘在颊上,连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疼,实在是太疼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疼痛折磨成这样。
琥珀色的眼眸一会变成红色,一会恢复原样。
两股不同的灵在她体内互相冲撞,颇有不死不休的气势,直到经脉承受不住,寸寸尽断,白衣被血染成红衣才算罢了。
长泽也没好到哪去。
锁灵术原就极耗灵力,他又在这几天连续为南絮输灵,几乎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在金灯惨叫之时便吐了一口血。
此时更是晕厥在即。
阿吉见他要倒,忙将他扶住。
“师兄,你……”
后面的话却是再说不出来。
长泽用尽力气,抬起手缓缓指向金灯:“阿吉,杀了她。”
阿吉含泪摇头。
长泽虚弱道:“我的灵力只够控制控灵锁锁她一刻,再不动手,我们都得死。”
南絮接着他道:“左胸三寸,是她命门。”
阿吉脑中混乱一片,哪里想得到去问她如何知道金灯命门。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此时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咬了咬牙,他从怀中抽出佩剑无忧,一步一步向金灯走去。
“姐姐,对不起。”
金灯闭着眼一动不动。
眼看锋利的剑刃要落到她身上,阿吉忽然被一泓清水控制。
那泓清水像根麻绳一般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个穿蓑衣的中年男子从他面前一摊积水中爬了出来。
“计划有变,四尊者来了,命我们留下魔主,速速离开。”
阿吉瞳眸一睁:“你是谁?四尊者又是谁?”
男子伸手将他推开:“没跟你说话。南絮,话我带到了,你走是不走?”
原本还奄奄一息的南絮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同时脸上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恢复如初面貌。
“尊者既来,我当然要走。”
这两人显然早有勾结。
阿吉一脸震惊:“师姐,你……”
南絮拽下腰间刻了自己名字的长生宗玉佩丢到地上,轻蔑道:“可别再叫我师姐,从在连云城杀了守镜灵者开始,我便不再是你师姐。”
闻此,长泽怒极:“叛徒!”
南絮轻笑:“叛徒?你以为你每天输的那点灵力能让我恢复以前容貌?师兄,你对真正的力量可真是一无所知。”
长泽气得浑身哆嗦,但体内灵力空荡,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她为虎作伥。
阿吉怒吼一声,骤然暴起,抽出无邪剑冲杀过去。
可惜一个照面便被南絮一拳砸在腹上,身体向后飞去,轰一声撞到厚实的墙壁上。
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阿吉满口鲜血,自废墟中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我不信,”他垂着头喃喃道,“你明明那么好,发着高烧也要为我熬粥煮药膳调理身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滴滴眼泪,晶莹剔透,从眼眶不断滑落到尘土里。
南絮活动了一下手腕,走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重又扣到斑驳的墙上。
“知道我是谁吗?”
不等阿吉回答,她便狰狞道:“是公主,四海八荒曾经最为强盛的南陵国公主,我有复国的使命在肩上,哪还有时间跟着你们继续一同苦修?”
说到这里,她靠近阿吉,在他耳边不屑道:“还有,你以为宗里那些长老也都干净吗?”
说罢,松开手,扬长而去。
阿吉失魂落魄瘫坐在地,南絮玉佩四分五裂碎在他脚边。
“不是一直想做大英雄吗?”南絮背对着他,摆摆手,跨出门槛,“我在永夜城等着你来为死去的所有人报仇。哦,我怎么忘了,你马上要死了,报不了仇。”
随着话音落下,她打了个响指。
文曲星君庙宇登时火光冲天。
蓑衣男子骂了句疯女人,忙将金灯从火中捞出丢去外面一片空地上。
远方忽然传来一道清脆铃响,有低沉的埙音伴着蹄声传来。
南絮与蓑衣男子对视一眼,瞬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