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小鬼误撞冥七出行,坠黑渊巧解天君问罪
帝弑天原本没打算出手。
地缚灵,属于冥界管辖。
他与冥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惹这麻烦。
可现在不一样了。
那东西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竟然在他面前放肆,想要抢夺金灯,并取而代之。
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再怎么说,神魄都还没取出来。
变回人形后,帝弑天随手抽出金灯发中金簪,幻化成剑,挡在她身前。
“别怕,有本尊在。”
金灯其实想说我并没有在怕,只是好奇她们为何只让荼白跟王虎过去。
可仔细一品,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伤人自尊,到底是没说出来,只紧抿了唇保持沉默。
算是应了他这份情。
却没想到,这在帝弑天看来,就是她确实害怕的证据。
果然是个废物,没了灵力,一只小小的缚灵就吓成这样,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撂下一句在这等本尊,就要上前去解决了这只地缚灵。
金灯立即拉紧他衣袖:“等一下。”
帝弑天回头,用眼神质问她,怎么了?
不等金灯说话,那些地缚灵被从中间撕开一般,一个分裂成两个,两个又裂成四个。
如此反复,直到分出十四道幻影,将二人重重围住。
她们衣裳相同,身姿相同,甚至声音也是相同且一致的。
“我们之中有且仅有一人会说真话,找出那个说真话的人就放你们走,否则就都留下来。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好了,游戏开始!”
这样低智的问题。
金灯可算是理解了帝弑天之前的不屑。
但是,不得不说。
她想参与一下。
在帝弑天再次动手前,她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其中一个新娘道:“麻烦你,帮我指一下你们当中所有会说谎话的新娘。”
那鬼新娘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狂风大作,一道阴冷的声音自十四个新娘口中同时传出:“蠢货,你真以为答对了我就会放你走吗?”
金灯蹙眉。
这明显是玩不起。
既然如此。
“帝弑天,还是你来吧!”
帝弑天仿佛早知道这么个结果,嗤了一声,举手朝那些新娘挥出一剑。
剑光闪烁,疾风如刃。
可奇怪的是,所有新娘毫发无伤,连脸上盖头都没动一下。
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在保护她们。
金灯看了一下帝弑天,迟疑道:“你留手了?”
帝弑天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别说话,站我身后。”
周边的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生长,即便那几棵不到三尺的幼小树苗也受刺激似地往云顶蹿去。
直到枝叶合拢相接成道漂亮的圆形拱门,这样的变化才有所收敛。
星光均被遮蔽,无数萤火不知从哪飞来,星星点点,驱走黑暗。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缚地灵早乱作一团,抱头鼠窜,口中疯了一般念叨:“他来了,他来了。”
金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按下自己的好奇心,问帝弑天道:“谁来了?”
帝弑天沉声道:“掌控幽冥地狱第七层的阎罗鬼帝,冥七。”
天界与冥界,亦如冥界与魔界,从来都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扰,否则金灯怎么会连去往冥界之路都不清楚。
当然,也就没听说过这等名号。
正要细问,天空忽然飘下数不清的红色花朵。
仔细看去,赫然都是些彼岸花。
同时,两道清冷的声音合成一股自头顶传来:“七殿下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循声望去,只见那树冠围成的圆形拱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两名稚嫩白发童子,一左一右,各挑一盏宫灯,肃穆而立。
一女子,着红色纱衣,手持水烟,赤脚从拱门中缓缓走出。
纱衣半透,堪堪包裹住重点部位,露出手臂腰腹以及腿上大片雪白肌肤,衬得她身段妖娆。
只见她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看垃圾一般瞟了林中二人一眼,从殷红的唇瓣吐出三个字。
“都杀了。”
白发童子恭敬行礼:“是。”
话落,宫灯变黑镰,从手中抛出,袭向那些要逃跑的缚地灵,区区十丈之地立时化作修罗场。
再去看那发号施令的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等再出现,竟是在金灯眼前不足三寸的地方。
几乎是在同时,帝弑天的弑神剑出鞘,横到她颈上。
“殿下是否离得太近了?”
冥七轻飘飘用烟杆将剑刃格开,红唇轻启:“魔尊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在帝弑天发怒前,金灯抢先一步将他拉至身后,神色淡淡道:“殿下对我感兴趣?”
冥七轻允烟嘴,吐出一口淡色烟圈,神色慵懒:“手戴平安扣,你就是那个被孟婆选中的女子?”
两人离得极近,烟圈不可避免地碰到金灯脸颊。
她镇定伸手捻灭烟斗中的炭火:“殿下有没有听说过,吸烟有害健康?”
作为冥界七殿下,水烟里的炭火自也不会一般,除了那炭用的是恶鬼骷髅,火可是幽冥鬼火。
凡人触之即死,即便天人也得脱一层皮。
冥七饶有兴致地瞟了眼金灯完好无损的手指,后退一步:“能被孟婆选中,姑娘果然不同凡响。”
金灯难得弯了下唇,笑意却是不达眼底:“那是自然,他们都叫我魔主。”
“魔主?”冥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扑哧笑出声来,“魔主现下正好好关押在我冥界第十八层,姑娘口中的他们莫不是认错了?”
金灯眉毛一挑:“真巧,我也这样觉得。”
天上的彼岸花越飘越少,缚地灵也被白发童子收拾了个一干二净。
冥七看着一地狼藉打了个呵欠:“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活着。”
金灯道:“借您吉言。”
原本话题要在这里打住,可金灯又接着问了句话:“不知七殿下在冥界的时候,有没有见过织梦族山眠的灵?”
“织梦族,山眠,”冥七口中重复了一遍,又半眯着眼想了半晌,忽地一笑,“是她啊,原来是这样。”
那模样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金灯极力克制着才能忍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不知殿下能否细说?”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
不等冥七说完,忽有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再开口,所有声音均化为白气,没有声响。
金灯顿觉不好。
抬头看去,原来的花色美景转瞬枯萎,寒霜寸寸侵蚀,霎时间天寒地冻。
白发童子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一字未吐,惊慌垂头跪地。
一道散发着无边冷意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小七,你该回去了。”
单听称呼,冥七应该认识来人,但如此被人控制,她明显不太爽快,收了水烟管,一脸怒容从虚空中掏出一柄极长黑镰,转身劈向某个方向。
漫天的萤火虫在那道森冷声音落下时便没了声息。
金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一声脆响过后,脚下一空,掉入无尽黑渊。
这一切发生不过须臾,她只来得及低念一声:“帝弑天。”
黑渊阴冷,疾风利刃一般穿透身体,没有灵力傍身,不多时便陷入昏迷。
金灯是被冻醒的。
入眼白蒙蒙一片,撑着胳膊站起来一看,才发觉自己是掉入了一片冰天雪地里。
风雪未停,寒意入骨。
半空有白色的鸟在聒噪鸣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她往手上哈了口热气,又唤了一遍帝弑天的名字。
可惜,没有回音,只惊走了那几只白色的鸟。
金灯半仰着脖子,盯着那消失的白点,只觉梦幻。
再一低头,与双熟悉的眼对上。
“天君?”
对方依然是在天上时的那般姿态,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金灯,到人间这么久了,知道错了吗?”
金灯明白了。
怪不得地缚灵莫名针对她一个,原来是背后有人。
虽然被突然出现的冥七打乱节奏,可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
将法力全失的她丢到这冰天雪地里,然后问她知不知错。
金灯抿了下唇:“我觉得,还是得劝你一句,有病要早点去治,免得天上群龙无首,我记得你现在可还是孤家寡人,没有继承人。”
似乎是因为这地方再无他人,不必再装腔作势,一贯和煦的天君脸上第一次出现阴冷的表情。
“被我杀了十八次你不知悔改,如今落到如此境地,你仍不知悔改。金灯,你果真要跟你那只捡来的坐骑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金灯诧异。
如此听来,他竟是来救她的。
但更令她诧异的,是他知道自己被他杀了十八次的事。
天君对她此刻的表现很满意,故而口风也松了些。
“时间回溯,起死回生。本君可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怎么会看不清你这些幼稚的伎俩。”
金灯心说这还真不是我做的。
可转念一想,她又为何对他解释。
“如果你说完了,就快走吧,我还要找我的坐骑。”
天君眯了眯眼:“金灯,你失去了唯一一次出去的机会。”
金灯:“哦。”
狂风掀起地上残雪,遮蔽视线。
待视力恢复,天君身影已然消失,目之所及,是她唤了两遍的人。
帝弑天。
只见他满脸急躁,双手铁钳一般握在金灯肩膀处来回摇晃,恨不能将她脑浆摇出来。
“废物,醒醒,快醒醒……”
金灯默默抬起手,用最大的力气,迎风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尤为清晰。
帝弑天一个不妨,竟真被她得手。
一张俊脸被打得偏向一侧,迅速印上个秀气的五指印。
“金灯!”怒火熊熊燃烧,他恶狠狠扭过头,咬牙切齿,“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