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把我名字喊错了=.=
施苒苒沉默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卫济舟说这话时,脸上神情如何。对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转移注意力。
“你不是要放走这些人吗?”卫济舟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明显冷静下来,施苒苒也自动忽略这小插曲,点了点头。
她忘记了对方看不到。
男子站在房顶上,周身酝酿着莹润浅淡的金色光芒,这些村民只是凡人,肉眼自然看不到。
在门口看守的两人意识到什么,正要出声呼喊,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遏制住,发不了任何声音,下一刻,两人僵直着身子,倒在地上。
听到动静的施苒苒透过门缝,察觉到两人的异常,正要出声询问,下一刻脑海中出现男子清冷的声音。
“让开些。”
施苒苒不明所以,但还是退后几步。只听“砰”的一声,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掀开,大片大片的光亮照射进来,空气中纤细的粉尘飞舞。
还未反应过来的女子皆是一愣,抱成一团,胆小的甚至小声抽噎着。
“你这是?”施苒苒询问,下一刻听卫济舟开口。
“送她们出去。”男子跳下房顶,踱着步子走到门前,日光倾洒在他的后背,分明的面部轮廓也因背光模糊不少。
“你是何人?”见卫济舟走来,温婧眼中流露出惊艳,随后警惕伸手,将姑娘们护在身后。
施苒苒斜睨了她一眼,估计是看卫济舟面容不俗,误以为是落枫镇的河神。
“不想死就走,”卫济舟显然没什么耐心,幽幽吐出几个字,“外面没人。”
若是开始持观望态度,那么他的后半句显然让人群蠢蠢欲动起来。有些人被关得太久,甚至还不适应刺眼的日光,闻言眼底皆是不可置信,又转为欣喜若狂。
温婧依然和卫济舟保持距离,率先走出去后,见外面确实没人,才和屋内的卫济舟相视:“你……是河神?”
在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人族总是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不过依施苒苒来看,若是神明真的能够聆听众生苦楚,又怎会有这么多苦难。
“求神不如求我。”卫济舟没有否认,这句话若是其他人说,必定会被认为自负。
但无人质疑他,纵然他和这些人只有一面之缘。那种超脱的气质,隐隐流转在周身的强大威压,丝毫不敢让人质疑他的话。
温婧心绪复杂: “多谢高人。”
墙角的女子听说可以离开,忙不迭推搡着跑出去,原本拥挤逼仄的屋内瞬间空旷起来。
施苒苒和卫济舟相顾,耸了耸肩膀:“那些人都安置好了?”
“自然。”即使对方没有开口,卫济舟也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在路上设有屏障,足够那些人离开落枫镇。至于之后的归宿,他也不愿多管。
施苒苒知道对方不可能一走了之,干脆走到角落处,掸了掸地面上的灰尘,坐下来仰头看着男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微小的尘埃落在卫济舟的发尾上,给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角落里的少女认命闭上双眼:“无非是让我假扮新娘,去会会那个河神。”
况且若是没有客栈小二,他们迟早会来到落枫镇。
屋内沉默下来,男子转头,目光寸寸落在施苒苒的脸上,划过她的眼角后,又迅速撇开:“若是你不愿,我们自然有其他法子。”
卫济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还藏着自己的私心。他不愿让施苒苒以身犯险,光是今早在客栈发生的事,就足够让他心慌。
施苒苒稀奇睁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男子,忽地凑到他身边:“真是奇怪了,往日道长不是还说要杀了我?怎么如今反而担忧我的安危了?”
拖长的调子带着揶揄,卫济舟别过脸,耳根泛着些微的红,施苒苒向前走一步,灵动的双眼和男子泛着涟漪的眼底对上,逐渐弯成月牙形。
“身为道长的小徒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还是懂的,若不然让我试试?”施苒苒咬死“小徒弟”三个字,观察卫济舟,果然见对方脸色更红。
“别闹。”眼见对方就要甩开自己,少女伸手,不大的力道捏着男子的手腕,逐渐将其掌心翻转上来,语气也夹杂着几分思量。
“究竟是真的担心我,还只是自己怕死?”她语气逐渐冷下来,目光垂落在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生死契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卫济舟只觉得温软的触感抚摸上腕骨,不同于自己,少女手腕纤细白皙,仿若脆弱的小兽裸-露在外的脖颈,一捏就断了。
独属于施苒苒的气息和道袍上沾染的清冽交融缠绵,吐息间也变得浓稠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卫济舟抽回手,冷言斥责:“苒苒,你太放肆了。”
然而落在施苒苒的耳中,反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连我的名字都喊错了。”
“我自不怕死。”向来运筹帷幄的卫济舟难得浮现几分窘迫,避开这个话题。
这句话,也算是变相承认自己担心施苒苒。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施苒苒收回手,笑盈盈道。
如今她已然突破,正好手痒想试试水,眼前的河神撞上来。再说,就算自己打不过,还有卫济舟,总不能让自己出事。
“不行。”男子眉头下压,显然不赞同。
下一刻,施苒苒站在他面前,双眼如澄澈的黑曜石,一字一顿极为认真道。
“卫济舟,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她语气诚恳,嘴角的笑和往日的玩闹不同,无法让人拒绝。
望进她不掺有任何杂质的眼眸,卫济舟呼吸蓦地急促起来,接着酥酥麻麻的触电感涌上心尖。
“嗯。”喑哑低沉的声音不似往常,他吐出一个字,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施苒苒没有注意到男子的异样:“既然如此,我也装着跑一下?”
“嗯。”卫济舟回答简短,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
两人不谋而合,在踏出茅草屋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声,循着一看,村民个个拿着砍刀和锄头,朝着这边跑来。
“人跑了!人跑了!”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在人群中格外明显。
两人对视,朝他们来路的反方向离去,施苒苒顺便踹了脚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人。
卫济舟先一步隐匿身形,而施苒苒则三步两回头,时不时看着他们是否跟上来。
赶来的村民见守门的两人昏迷过去,以及空荡荡的屋内,顿时明白了所有。
“那边!那边还有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施苒苒,其他人一听,顿时不顾其他、,纷纷抄起家伙追赶着。
施苒苒提起裙摆,故作疲软的状态,跑了两步气喘吁吁,跌倒在地,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的脚踝扭到了。”她扬声道,生怕那些人放弃,接连喊了好几遍。
站在施苒苒身旁的卫济舟蹙起眉头,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脚踝上,见并无大碍,才别开视线:“你这样,他们必然起疑心。”
原因无它,施苒苒的演技过于拙劣,机灵的自然能够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腿最快的村民见少女灰头土脸坐在路中央,面露喜色,哪管什么其他。
村里村外年轻的姑娘都献祭给了河神,若这个也跑了,河神一怒之下,今年庄稼的收成可就没了。
“快快!”众村民一窝蜂涌到施苒苒面前,拿着如婴儿手臂粗的麻绳将其五花大绑,“这儿有个笨的,快抬进去,一定要看好了,过几日可就要献祭了!”
感受到四肢的桎梏,施苒苒皱眉,脑海中传来安抚的声音:“莫要担心。”
她点了点头,悬起来的心放下,同时和身旁的村民小声嘟哝着:“你们轻点……”
话还没说完,之前将施苒苒拐带到落枫镇的大汉毫不怜香惜玉,直接把她的胳膊折到后面。
施苒苒不服气地反抗几下,恶狠狠道:“我可是要献给河神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果然,这句话让方才动作粗鲁的几位村民冷静下来,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如果放在以前,施苒苒的这些话只会惹人发笑,没了她还有别人,总归会有人顶上。
可如今那些姑娘全都跑了,他们不仅要查究竟是谁放走了人,还要留意照看眼前的少女。
施苒苒得意一笑,冲着站在旁边的卫济舟挤眉弄眼,像是邀功的小松鼠。
男子弯唇,鼻腔发出轻笑,目光触及绑在她身上的粗绳时,又淡了几分。
修长的指节慢慢捏紧,金色的光芒氤氲在宽大的袖口内,就连施苒苒也不从知晓。
金光流泻,缓缓缠绕在方才对她出言不逊的大汉身上,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他的体内。
施苒苒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任由几个人将自己抗在肩上,而身后的卫济舟则寸步不离跟着她,望向大汉的目光犹如在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