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吃吃吃
施苒苒再次回到熟悉的茅草屋内,随着清脆的落锁声后,整个屋都安静下来。
破败的房门被木板加牢,上面还贴着封条,除了有了有人送膳食会揭开,其他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屋内。
“贴封条有什么用啊?”施苒苒盘腿托着腮,望着密不透风的四围,轻轻吹了口气。
门口看守的两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见眼前轻飘飘传来两张长条白纸,轻啧一声:“怪事,怎么又掉了。”
抱怨归抱怨,可分内之事还是要做的,其中一个弯腰捡起来封条,再次将其牢牢贴上。
见他们手忙脚乱的模样,施苒苒躺在干净的草席上,咯咯笑出声来。
头顶的房梁传来动静,她抬头,一袭白袍的卫济舟站在上面,手中拿着食盒。
见到此景,施苒苒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问候也没问候卫济舟,忙不迭接过食盒:“我都要饿死了,你怎么才来啊!”
食盒被抢走,卫济舟面露无奈:“急什么?”
施苒苒席地而坐,听闻此话仰头看他,点了点太阳穴,严肃道:“吃饭不积极,头脑有问题。”
卫济舟轻哼,略微嫌弃看向地面,还是用术法铺就一张草席,稳稳坐在上面。
揭开食盒,扑面而来饭菜香味萦绕在鼻翼。
“今日带的什么?”
“归阳城的东坡肉,还有你喜欢的三鲜灌汤包。”卫济舟也不嫌麻烦,在她被关的几日,几乎日日去寻吃食。
施苒苒迫不及待拿起木筷,直接夹起一块红烧肉朝嘴里塞,因烫得无法下咽,只能鼓着腮帮子呼气。
“好……好吃!”她双眼都亮了,“是街南的那家吗?”
见对方点头,施苒苒更加兴奋:“他们家的东坡肉超好吃,当初我在客栈,闻着味都能找到他们家。”
说完夹起一块红烧肉,毫无顾忌递给卫济舟:“尝尝。”
深色的酱汁渗入红烧肉,使得整块看上去红澄澄,色如玛瑙,肥瘦适中,中间白花花的肥肉裹挟着酱,上面还连带薄薄一层皮。
少女的热情很难拒绝,他盯着红烧肉,犹豫片刻,还是用嘴慢吞吞接过,咀嚼品味起来。
肥肉焖得软烂,几乎入口即化,质地扎实的瘦肉在口中嚼两下,便如肉丝般分开,最上面的猪皮吃起来弹牙有韧劲,而酱汁的浓香又恰到好处中和肉块的腻味。
施苒苒眯起双眼,享受地品味着,卫济舟吃了一块,慢慢回味着,不知怎的,神情越发不自在。
“出去透透气。”还未等施苒苒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子,很快消失在屋内。
望着对方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施苒苒感到莫名其妙,咬着竹筷,又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卫济舟回来时,就见少女躺在草席上,双手交叉枕在脑袋后,一只腿翘起来,好不惬意。
而她的身旁,摞着几个干干净净的食盒。
“回来啦?”施苒苒吃饱喝足,满意地揉了揉肚子,像只太阳底下慵懒的猫儿。
“如此散漫的态度,如何能修炼好?”
说归说,卫济舟语气里没有过多责备。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施苒苒来了句:“你好啰嗦,刚吃完当然要消消食啦!”
卫济舟抿唇不语。
两人说话间,她忽地坐起来,警惕望向门口,比个噤声的动作。
卫济舟知道她五感灵敏,拂袖收拾好残局,纵身飞上房梁。
锁链碰撞发出动静,施苒苒叹了口气,复又躺下。这个点,估计又是落枫镇的人送吃食了。
果然,身形粗犷的大汉推门而入,不过与先前相比,神情反而略显颓废。
施苒苒的目光落在食盒上,露出鄙夷之色,见那大汉将食盒朝地上一放:“快点吃,不然饿死了,我们可不好向河神交差。”
掉漆的食盒透出年代感,施苒苒轻飘飘瞥了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大汉,显然不感兴趣。
见她如此态度,大汉怒了:“故作清高,等到两日后看你怎么横!”
两日后,正是每月河神祭祀的日子。
施苒苒的沉默让大汉以为她怕了,得意洋洋道:“明日村里会派祭司教你规矩,到了河神庙,怕是连这些都没得吃!”
少女打了个哈欠,懒得搭理他。
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大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却又无法对施苒苒动手,一脚踹翻食盒,恶声恶气道:“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等人走了,施苒苒坐起来,嫌弃地看着流了一地的饭菜,难闻的臭味刺鼻得很,尤其对她这种嗅觉灵敏的兔子来说,简直是酷刑。
泔水般的汤汁浇在地上,混杂着几粒米饭,顺着低洼的泥地弥漫,上面还漂浮着絮状的灰尘。
她扭头不愿再看,一阵冷冽如寒雪般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冲淡腐败食物的气味。
卫济舟拂袖,随着金光乍现,方才地上的腌臜景象眨眼不见:“可以了。”
施苒苒再次躺在草席上,斜睨了眼男子:“他们又看不见你,装什么梁上君子。”
听到她的形容,男子面露古怪:“没有文墨,不要乱用词。”
少女嘻嘻一笑,故作懵懂:“那我该怎么形容?金屋藏娇?”
“你……”卫济舟揉了揉眉心,拿她毫无办法,想起来正事,“待会我要去涟河一趟。”
涟河,正是河神庙所在的地方。
知道他有事,施苒苒挥手,像赶小鸡似的,无所谓道:“快去吧,我再歇会儿。”
“这几日懒怠,切莫忘了正事,”如今的卫济舟也不再苛责她,“若有状况,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施苒苒来回点头。
见她不求上进,卫济舟长叹:“施苒苒,我真是……”
“越发纵着你了。”
留下这句话,卫济舟身影消失,徒留屋内若有若无的药香。
“以身犯险,当然要好好享受。”施苒苒闭上双眼假寐,迷迷糊糊回了一句。
*
施苒苒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门缝昏黄的光,判断此刻应当是黄昏时分。
她站起来,透过门缝观察外面。斜阳似火,缱绻的浮云如被浸染的棉絮,大片大片填满本该寂寥的天际。
卫济舟还没回来啊……
心中这么想,施苒苒的注意力却被门外的两人给吸引了。
“周大哥行行好……”老妇人佝偻着背,衣衫褴褛,从口袋中掏出一吊铜钱。
看门的人见到铜钱,霎时间眼睛亮了,对身旁的人招招手,神秘兮兮将铜钱塞进袖口,低声道:“快点出来,莫要把人放跑了。”
大娘喜上眉梢,“哎”了好几声。看门的从腰间掏出钥匙开锁,施苒苒见状,连忙坐回去,假装不知。
等人走进屋内,身后传来落锁声。
见蜷缩在角落的施苒苒,她步伐蹒跚走到面前,“扑通”跪了下来。
施苒苒原本面露警惕,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连连朝里面缩。
“姑娘大义,多亏了姑娘,不然我家丫头也不会离开,天杀的吃人不吐骨头……”说到后面,老妪抽抽噎噎,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施苒苒最不擅长应付这些,讪笑着和她拉开距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兰惠都写信告诉我了,”老妪抬头,浑浊的眼珠包裹着水光,“若不是姑娘,她怕是没命活啊!”
施苒苒回想起先前在客栈,似乎听大汉提起过,什么替换二丫的事情。
如今想来,怕是这里面的姑娘,有不少也是落枫镇的人。
施苒苒细思极恐,而老妪也知时间不多,止住哭声,从怀里拿出一把钝刀递给她。
“姑娘舍己救人,老身感激不尽,这才买通了人……”老妪低头看向施苒苒,“没什么可以做的,只知姑娘有难处,送来这个。”
“可怜那些烂了心肝的,也怪老身没用,否则必然不会让姑娘受苦。”老妇人絮絮叨叨,施苒苒接过钝刀,道了声谢。
虽然钝刀在术法面前不堪一击,不过聊胜于无。
兴许是情绪激动,老妇人驴头不对马嘴说了一通,这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惋惜道:“多好的孩子,却要献祭给河神。”
施苒苒不动声色抽出手:“老东西,那你知道河神长什么样吗?”
虽然两日后就可以见到,但自己还是忍不住好奇。
听到她的话,老妪愣神片刻,仔细回想了一番:“虽说是妖神,不过长相倒是俊美……”
“对了,眼睛上还蒙了白色的布条。”
“白色的布条……”直到老妪走后,施苒苒还在回味这句话。
蒙了布条,那还看得见吗?
却在这时,熟悉的气息浓郁起来,她知道,卫济舟来了。
男子站在施苒苒的身旁,神色复杂。施苒苒接过食盒:“查到什么了吗?”
卫济舟姿态端方,坐在对面:“用完膳再说。”
施苒苒点头,却见对方欲言又止,终于在吃到第三口馄饨时忍不住了:“你看我做什么?”
卫济舟凉凉瞥了眼,一字一顿道:“下次要叫老人家。”
“不能再叫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