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革命的战士们

幽暗的烛光中，巴菲特·迪拉兹深沉地笑着，看不出究竟含着怎样的心思。他的目光隐藏在虚无之中，变成一点深邃，让人猜不透。屋里的烛光忽闪摇曳着，偶尔发出噼啪声，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翘腿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赶快说正事吧。”

巴菲特点了点头，走到前面请齐亦坐下，自己也坐在齐亦的对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穿着一身囚衣的齐亦。

“中土人在这里倒是少见。听说你是某个大贵族的私生子？”

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并未透露出嘲笑与戏弄，这让齐亦安心不少。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说出自己的身份。”齐亦半开玩笑地笑道。

巴菲特也笑了笑，稍微放松了下身体靠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红酒倒了一杯，示意齐亦也不要客气。

齐亦点了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一股浓郁果香弥漫在口中，果然是有钱人喝的上好红酒。

“为什么要救我？”

饮下一口红酒的齐亦向巴菲特问道。

对方此刻似乎很是享受一般地回味着口中的余味，稍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你对这个世界，究竟了解多少呢？”

他站起身，端着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摇晃，似乎在思量什么一般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人类..这些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究竟在追求着什么，又被什么所束缚着？”

齐亦疑惑地轻摇了下头，实在不懂巴菲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类追求的，不就是财富，权利，享受等等那些让自己膨胀的东西么？而所谓束缚着自身的事物，或许就是人类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感情会左右自己的判断。”

巴菲特的目光凝视着窗外的虚无，烛光打在他那似刀削一般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柔和。他没有肯定也没有驳斥齐亦，抿了一口红酒，笑了笑。透过窗户远眺依稀可以看见不时有几队人影匆忙跑过，那是“戴袖的”在外面搜查，但对巴菲特的宅邸置若罔闻。

这，就是权利的力量，是财富的力量，是一种游离于他人统治压榨之外的享受。这不就是大多数人极力追求一生的东西么？这些东西，眼前的这个人——巴菲特·迪拉兹，已经尽数拥有了。

但齐亦明显的感觉到，他并不满足。他的追求，不止于此。

“你可以想象，千百年前，人类究竟是如何生活的么？又或者，你可以想象，千百年后，人类的生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么？或许那时候，活下来的人们，可以为了逃亡，一小时走上十几里的路程，在我们看来，那似乎是无法想象的快速。单靠自己的双脚，能够走出那样的速度，是我们变得强大了吗？”

巴菲特转过身看着齐亦，表情变得严峻起来。这个男人此刻，似乎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有着绝对权威的强力，是陈炼于这个男人身上的岁月的痕迹。

“那不是人类变得强大的象征，那是我们生来就有的能力。只是现在的我们，习惯了靠其他东西代步，习惯了被我们奴役的兽类，习惯了散发金属冰冷的列车、飞空艇。我们把这样的代替当做人类的进步，视为人类智慧的骄傲。可是当有一天，当战争将所有的一切摧毁，人类又将再度面临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求得生存的难题。”

他走到齐亦身前，俯下身来盯着齐亦，让齐亦感到后背冒起冷汗，仿佛被眼前的男人胁迫住一般，浑身不自在。

这个男人的声音再度灌进耳朵，给齐亦带来意想不到的冲击：“齐亦君，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会在环境的逼迫下再度进化。对于人类来说，我们追求的，不是金钱与权力，而是更加飘渺但又现实的东西——那就是我们人类自身的进化。总有一天，我们会摆脱掉外界的束缚，以人类自身的能力支配这个世界。而这之前，我们还剩下不少需要我们人类去做的事情。我不认为，只有让人类武装地更为强大，才能战胜暗王军，阻止战争。我想我们，应该努力阻止战争，从而实现人类的进化。这些，是我想要去确认，去实现的事情。”

他轻轻按住齐亦的肩膀，良久，在齐亦略显疑惑的目光中抽身回到坐席前再度坐下，抚摸了下女儿的头发，让那颗乖巧漂亮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位权势者，还是一位理想家。他有着理智，也有着冲动，他的冲动让他甘愿奋力一试，那是他想要亲手创造、亲眼确认的人类的未来。

良久，齐亦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琢磨不透。他似乎，将某项使命忽然交给了自己，而这项使命，又与自己奋斗的目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的，齐亦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家。回到真正自己归属的家，回到光辉城，回到那个深陷战乱的世界。而控制这一切关键的钥匙，似乎只有从暗王军手中才能拿到。

他看向巴菲特·迪拉兹，开口问道：“我要如何帮你？”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支打破教条束缚的特殊力量，联合那些不满教条腐朽统治的人们，在暗王军与教条军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瓦解他们。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会在背后给你绝对的支持。我会将工坊秘密研制的最先端技术提供给你们，而你们，就要利用这些，成为一柄刺破平衡的尖刃。”

巴菲特轻轻拍了下手，黑暗中走出一名男子，穿着大衣，带着一顶帽子，昏暗中看不出面容。他向巴菲特打了声招呼，站在一侧冲齐亦招了招手，看上去是个散漫性格的人。

“中央工房在多年前便秘密培养了一支武装力量。现在，我想要把这支力量托付给你，成为你铺平道路的砖石。”

巴菲特看向那不知名的男子，冲他点了点头。

男子走到齐亦一旁兀自坐下，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来对齐亦道：“我是伊洛德，是这支神秘武装的头儿。不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头儿了。让我们先友好地握个手吧！”

齐亦看着面前这个有些不顾礼节带着帽子的长发男子，报以微笑地和他握了握手。

巴菲特此时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笑，看了看怀中的女儿，再度开口：“另外，我的女儿——奥利维亚，也托付给你了。让她随你一起，成为一个时代的创造者吧。”

年轻漂亮的奥利维亚冲齐亦微微一笑，似乎只是礼节性的敷衍一般。这个女孩儿打从一开始似乎对齐亦就抱有某种冷漠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她对于齐亦“私生子”身份的鄙夷。但从她的行为来看，是个利落飒爽的女孩子，并不像有着严重地位歧视的一般小姐。

齐亦微笑着回礼，对他来说此刻这屋子里的四人，已经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而自己的身份，既像是一个未来的领导者，又像是巴菲特手中的一颗棋子。而无论怎样，他都要站在正面舞台开始进行一场革命式的战斗。而这场战斗的最终目的，对于齐亦来说，是让自己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对于巴菲特来说，则是停止战争，使人类开始走向新的高度。

“去夺回你的城舰。现在开始，你会被教条军和暗王军两方面追杀。工坊会在暗中给你提供帮助，一切小心。”巴菲特冲齐亦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伊洛德扯了扯帽檐走到齐亦身边，斜着眼偷瞄了一下奥利维亚，打趣地吹了声口哨。

“头儿，出发吧。趁着城内的动力还没回复，兄弟们都在城外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将城舰夺回来。此外，你在牢中的两位朋友，也已经被兄弟们救出来，都在城外等候着。”

齐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下伊洛德的肩膀表示肯定。

“我们走吧。巴菲特大人，多保重。我会照顾好奥利维亚小姐。”

巴菲特点了点头，将奥利维亚从怀里推开。齐亦带着二人离开宅邸，再次乘上那双足机械，在伊洛德的带领下从地下密道往城外赶去。

山谷之中隐蔽着四艘不同于军队制式的飞空艇，相比起军方飞空艇似乎武装的更加彻底，且块头也更大。这些飞空艇无一不隶属于巴菲特口中的秘密武装。

被糊里糊涂救出来的格尔菲斯和拜因此刻焦急的等候着齐亦的到来。救出他们的人说他们是齐亦的手下，齐亦马上就会赶来汇合。格尔菲斯和拜因从未听说过齐亦有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在他们心中齐亦的神秘感又弄了一层。

不远处传来纷乱的金属碰撞的闷响。众人警戒地看去，两台“快步者”骑装正朝这边赶来。坐在上面的正是齐亦三人。

格尔菲斯和拜因欣喜地冲齐亦招招手。他坐在伊洛德的身后，旁边另一台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三人从骑装上跳下来，冲大家打了个招呼。这些与齐亦第一次相见的手下们都围上来仔细看着即将跟随的头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