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叮----”下课铃声响起,李小悠愣了愣神,揉揉眼,心里哀叹又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一上午。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门,走廊上早已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着急回家的学生们横冲直撞地挤来挤去。人群太拥挤,李小悠只得慢慢扶着把手下楼,快到楼下时人群终于散开了,只剩熙攘的几个学生在后头,低声讨论着今天课堂上遗留的问题。小悠低着头走,午时阳光正好,温暖的光辉洒落大地,心里有些不明的悸动,猛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
树荫底下,他正和人说着话,小悠寻思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却想起前些日子他对自己也是爱搭不理的,打招呼也从不回,咬咬牙,“都那样了还理他干啥?”于是抓着书包的肩带快速绕过树荫下。学校大门就在不远处,回家总是快乐的,课程安排紧迫的高中生们,中午也不得不尽快吃上午饭后回来自习,争分夺秒毫不含糊。除了住校生,能回家的走读生们吃上父母做的热乎饭菜可谓是一天中最满足的事了。小悠当然也不例外,从学校到家,她要穿过一个长长的断桥,桥上是当地有名的菜市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市井烟火味儿十足,小悠十分喜欢这样的气氛,每次经过都颇为沉浸其中。
回到家妈妈早已准备好饭菜,母女俩边吃边闲聊着。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说:“你同学刘骏的妈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她儿子一个人在这里上学没人照顾,可否让他来我们家吃饭?”小悠闻此赶紧咽下饭说:“不行不行,我们家离学校远,他一来一去不方便。”妈妈盯了她一眼,一向宠爱她,自然是女儿的想法重要,况且又是个男孩子,和母女俩相处也有诸多不便。“那我就回绝他妈妈了”“嗯。”吃过饭小悠躺在床上,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慌乱些什么,“明明是那么多年的同学啊,为什么总是如此抗拒他?”昏沉中进入梦乡,模糊地看见他的背影,走上去拍拍他,他却一脸冷漠地回头,似有万重冰山相隔,不辨喜怒哀乐,千言万语皆从嘴边消散。小悠顿时感到心痛如绞。“啊---”“原来是梦。”立起身来顿了顿神,该去学校里。
桥上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早晨将货物卖光了地小贩们纷纷挑着扁担回家,小悠走到桥头时,竟发现那里刻有诗文,略看一眼,上面题写着:
钗头凤·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
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
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是唐琬的《钗头凤》。”她寻思着,“好像陆游也有一首。”来不及仔细想,继续匆匆赶路。
下午的课程依旧紧迫,大家也早已适应了繁忙的学习生活节奏。课间时,李小悠有些想去刘骏的班上亲自给他说明原因,心里却又犯嘀咕:“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吃个饭而已,未免显得人太小气了。联想起今天做的梦,小悠心想可能吃闭门羹,索性等妈妈说明情况就好了。
放学回家已近暮色,照旧吃了饭写作业,因为身体不好小悠选择了放弃每天的晚自习,可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写着作业感到头晕,她放下笔闭目休息,谁料依旧感到天旋地转,无奈之下,小悠起身洗漱,“只好早点睡了。”
夜风萧萧,明月高悬,小悠早已沉入梦境,却不料,梦里数百年……
“皇后!皇后!”“啊?”她惊醒起身,“什么皇后?”一个小宫女见她醒来,惊喜不已,“娘娘醒来就好,刚才太后的宫人来过,请您午睡醒来后去她的寝宫一趟。”小悠惊讶得张大了嘴,宫女见状继续解释道:“奴婢看天时已近晚,担心您要是去不成了,太后可会不高兴?只好冒昧叫醒您了。”奇怪的是,小悠虽惊恐不已,可她心里却感到这一切顺理成章,没有说明任何不妥的感受。她回道:“好。真是不好意思,睡迷了。”“难道这就是平行时空?”心想。她自然地下塌穿鞋,看着方才地那个小宫女,“华雁,替本宫把前不久新裁的衣袍拿来。”小宫女毕恭毕敬地回道;“奴婢遵命”小悠被自己的声音和举止吓到魂不附体,难道这真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掐了掐自己的手,还有痛觉!那这是怎么了?小宫女华雁匆匆回来,小悠自然地抬起双手让她为自己更衣,尔后坐于铜镜前梳妆,小悠终于想起打量一下周围地环境,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地方?竟然这么熟悉。”熟悉到仿佛已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似乎宫女们的一举一动已过千遍万遍。几个小宫女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就为皇后梳妆打扮完毕。
门口的宦官早已等候多时,车马静立等候。小悠登上辇车,“是往太后宫里的方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着。小悠闭上眼睛,性情一向柔顺的她,竟觉得这突发的一切不是偶然,“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想?”“他为什么不爱我?”突如其来的想法再度令小悠震惊不已,“他?'“是刘骏吗?”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心中却苦涩难以已,“原来如此。”她仔细看着一路上的景致,宫墙别院,亭台水榭,没有一处是陌生的。
到了一处恢宏华美的大殿前,车停了下来,宫女们上前搀扶她下车,三步袅袅,罗裙微浮,步入了地点。殿中端坐着一位妇人,小悠看见她竟觉得十分亲切,心里念道:“姑姑……”
“巧遇啊,还不快行了礼过来。”太后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是,给太后请安。”心里面忽地豁然开朗,在这深宫里,唯一令她感到暖意的人,只有姑姑了。小悠内心的疑虑一瞬间烟消云散,径直步向太后身边。原来,这是当朝太后徐渐影,而皇后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亲侄女徐巧遇。皇后与当今天子少年夫妻,从年少时相伴至今,皇后身体羸弱,如今已念过三十,依旧膝下无子。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皇帝并不宠爱皇后,后宫中另有二妃羊氏,郑氏深受宠爱,二妃平分秋色,她人难及。太后握住巧遇的手,悉心问道:“昨天太医送过去的补药可喝下了?”“太后之爱,岂敢不受。”巧遇答道。“现在好好调理,还有诞育子嗣的希望。你万不可因后宫床笫之争而动心气,身体本弱,本就该好好卧床静养,后宫多事端是常事,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心胸该开阔些,母后当年未尝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只管……”巧遇心下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是想让自己不为后宫之争而忧心烦扰。“母后放心,臣妾从不为这些事情而扰神,陛下之事,臣妾从不加以劝阻,凡人自有七情六欲,何况陛下夙夜处理国政没有个可放松的去处,臣妾又怎会连这个都不肯让步呢?”太后闻此方放了手,笑道:“如此甚好。”“我请你来,也是为了一件有些棘手的事。”“太后请讲。”“昨日皇帝来这,请求封郑婕妤为夫人。”“皇帝素来宠爱郑婕妤,晋封位分也在情理之中。”巧遇答道。太后看了她一眼,起身踱步于窗前,半晌后道:“晋封之事是小,夺嫡之争只怕……”“母后的意思是,担忧羊夫人之子与郑婕妤之子……”巧遇心中一惊,未敢多言。
“皇帝三心二意,先是宠爱羊氏,羊氏虽美貌,却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断她就算生了十个皇子,也不过如此。现在又来了个郑氏,此女工于心计,城府极深,如今又有了皇子,皇帝对她更是爱若珍宝,只怕二妃并驱将来终酿成大祸啊。”历史上的床笫之争与夺嫡之争,都是着深不见底的后宫中无法避免的残酷斗争。巧遇身为一位没有子嗣的皇后,还不知道哪一天因为其他妃嫔的构陷而彻底落败。巧遇心中苦涩,就算她不争,也无法避身于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母后也知道的,陛下无事不往臣妾宫里来,只怕臣妾也无力劝阻陛下。”太后无奈叹道:“哀家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他对哀家一向只是恭敬,并不会事事从命。若非大事不可惊动太皇太后,不然请她出面,皇帝不敢不从。”“你去吧。”“臣妾告退。”
夜晚躺在寝殿里,巧遇发现心里的另一个自己——李小悠,竟然逐渐模糊,心里也不再恐惧了。“好奇怪。”又忽然想起佛经里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只怕这也是南柯一梦,何时能梦醒呢?”胡思乱想着,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