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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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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进继承其父未完的事业,为前朝编写史籍,但因公务繁多,进展不十分顺利,故此次回家拉上弟妹二人一同帮忙。兄妹仨常在书房一起忙活。没过几月,苻家也派人来催了几次,单惠不得不辞兄而去,兄妹三人自是不舍,二嫂将家中有的食物,用物等塞得满满当当,临去时,单惠见大嫂躲在暗处偷看着她,想下车去同她说几句话时,车已缓缓而动了 ,单惠心中凄然,只怕此次再与兄长相别,大嫂只会一天比一天更憔悴,她犯了什么过错呢?只不过是一次不慎没控制好脾气,大哥也自认为没有错,在他看来,只要没有休弃妻子,就永远不算抛弃了她。普天之下的女子,面对着同一个怪圈,何谓做得好?何谓做得不好?男子有才华可施展于朝中战场,女子再有才华,也只能用于理家教子,侍奉长辈中,单惠虽有良好的教养,博览群书颇有见地,但仍旧淹没在层出不穷的家庭琐事中。回家这几日单惠总觉得如做梦般,又短暂又梦幻,到了苻家,又得过起循环往复的日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不得恣意。

单惠先去见了公婆,侍奉了晚膳,又听老夫人唠叨起这十几日她不在家时发生的事,不过是那个小姑做了衣裳,分给了谁,哪个小叔又在学堂挨了训,原因为何?这些繁琐之事,单惠只能认真听着,时不时还得安慰婆婆,出出主意,若事涉自己了,还要立即请罪。

一班小姑听说单惠回来了,又跑到她房中好一顿闹腾,苻芸香见嫂嫂带回来的书籍中有《列女传》,笑指着它道:“这种书就该烧了它,”单惠笑道:“这依你的脾性也干得出来。”大家说笑着还真要怂恿苻芸香烧了这几卷,单惠只得严肃说:“玩笑归玩笑,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随意焚书的道理?快做自己的正事去罢。”众人见状一哄而散,只余苻芸香仍留在那与单惠插科打诨,一会又开始哀叹单惠不在家的日子里,姐妹们有多无趣,老夫人的说教又有多烦人。单惠笑道:“平日我在家时,也没见你们有多爱和我玩,每次一说读书,人影都抓不着一个。”苻芸香嗔道:“家里的长辈只有你好说话,大家都只想和你静静呆着,不想再学那些“贞女烈女”之行。”单惠拿出《春秋》,《孟子》等书道:“这个如何?”苻芸香拿去看来半晌,笑道:“家里也有这书,不过你给的我定要细看,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蹦蹦跳跳地抱着书卷离去。

单进回洛阳后不久,便被皇帝委以重任,新编本朝史籍,单仲跟随其朋友投奔秦家,当年随秦皇后兄弟秦纬出征北匈,军功卓著,得到秦纬与皇帝的奖赏。单氏兄弟再度为朝廷所器用,单惠在苻家的日子也随之有所改善,公婆不再日日冷面相待,多了几分客套,单惠也不去分辨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感慨关系缓和一些,自己背负的重担也轻了一些。与单氏兄弟光辉一时相反,二人的妻子仍留守在家中,单进之妻被夫冷落多年,身体每况愈下,单惠每每写信到家中,定要问一问大嫂的状况,只可惜回信的人并不如实而答,几年后大嫂郁郁而终,为她送葬的,只有留在家中的独子,单惠为此悒郁多时,欲写信责备兄长,又想到兄长一人在京城修史,只怕也是举步维艰,想来想去,此事又能怪在谁的头上?唯有无言的泪水默默抚慰着她的心。

单仲出击匈奴,常年驻扎在塞外,无法携妻同往,二嫂便留在家中操持家务,所幸如今有了固定的经济来源,生活不再如以往一般处处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只是她恐怕也想不到,此一别再未与夫相见过,单仲一驻塞外,就是几十年的光阴。单惠与她二人的命运轨迹何其相似?一生受缚于方寸之地,最终都落了个孤独而终的结局。不知大嫂可有后悔过那一天砸了砚台?也不知二嫂多年独居后,是否终于醒悟,悔恨当年自己不将大嫂的情况告知单惠呢?只可惜人的一生若只为了悟此道,也太不值得了。她们本都是如苻芸香一般活泼灵动,不受拘束的明媚少女,然而终被世事沧桑磨平了棱角,在这个如此不公平的时代,对女子而言所有的自苦都是雪上加霜,对命运的反抗和挣扎反而会落个同大嫂一般的下场。自怨自艾会被家人冷漠相待,奋起抗争却将丈夫推向远方,只有同单惠一般兢兢业业活着的女子,才勉强过得去,或许也有同秦皇后一般好命的女子,胡作非为仍有丈夫相护,只不过也正因为有了如她一样可能会“祸国殃民”的女子,才促使文官们极力推出“三从四德”来规范她们,以免朝纲被祸乱。单惠在家中教导小姑子们,孝敬公婆,在当地颇有贤名。远近亲邻们开始羡慕苻家有这么个勤劳有礼的儿媳妇,公婆觉得面上有光,待她终是亲切了许多,随着年月的渐长,小姑们一一出嫁,单惠也步入中年,除了每日晨昏定省等必做之事,余下的时间仍手不释卷。苻彬成年后,娶了附近一户张姓人家的女子为妻,听说洛阳太学秋招,单惠便托其兄长将苻彬送了过去。是年刘原病逝,其子刘羽登基,将秦皇后尊为太后,因刘羽年方六岁,朝政由秦太后把持,秦氏族人控制着朝廷命脉,大权在握,没有外敌的秦家也时时内斗。当年单进随秦祎出击匈奴,不巧秦祎获罪入狱,单进也受到了牵连,得知消息的单惠心急如焚,想上书朝廷为兄求情,可她连一个合理的身份都没有,欲写信求助大哥,可大哥这几年人在塞外杳无音信,不知下落,日夜焦心下,却无计可施。未两年单进便再遭小人构陷死于狱中,就近安葬于京城郊外。兄长尸骨未寒,家中公婆也先后染疾而去,苻芸香出嫁多年,近年来也守了寡,此次回来奔丧,再也没有当年的顽皮模样,已近中年的她终于明白了当年嫂嫂的苦衷,妯娌二人互相安慰着,将苻家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苻彬从洛阳赶回家时,丧礼已经结束了,按照礼节由他代替其父苻定邦为祖父祖母守孝三年,夜里只能睡于冰凉的地面上,恰逢寒冬腊月,单惠心疼儿子,欲让他回床上去睡,苻彬却如何都不肯,未出正月果然就染了疾,苻家忙请医求药,然而到了夜里,苻彬还是睡在地上,只不过多铺了几层床褥,一面吃药一面着凉,苻彬自己心里也暗自好笑,面上还得继续一副沉痛模样。

秦太后临朝听制,所幸她还算有见地之人,除了让自己家族成为最大受益者之外,没有再做出兴风作浪之事。百姓的生活未受其太多影响。秦太后去世后,刘羽亲政,时年十七岁,秦太后的葬礼还未办完,就有人向皇帝告知其身世,原来刘羽一直被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秦太后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她非自己生母,此时被迫害的刘羽生母已去世十几年,刘羽顾念秦太后养育之恩,仍按礼节追封了她,死后的哀荣依旧,尔后再追封了其生母为皇后,文武百官以秦太后不遵法度为由上书皇帝将其埋于别处,不与先帝合葬,刘羽以前朝太后为例,下诏说段杰谋反,段太后无辜受牵仍善终,而秦氏虽逾法度,但为太后时并无过错,没有因此而将其逐出皇陵的理由。少司命在天上观此事时大惊:“竟有如此类比之理?”将太后身后事办完,刘羽开始着手剪除秦氏在朝中残余的势力,秦纬当年因与秦太后男宠争权而被杀,秦纬接替了他在朝中的职位,秦太后刚愎自用,不允许朝中有人同她意见不合,故养了许多刺客,定时清除那些不听话的臣子,朝中若有人持不同意见的,均为冒死进谏。秦家的党羽颇多,大多人也同前朝的卫家一样,不得不依附,如今秦太后一死,历史又开始轮转会来,众人开始纷纷倒戈。虽有此时局,刘羽仍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让亲信找寻《齐书》中有关皇帝诛杀舅父的先例,为自己造足舆论之势,然后找机会将秦太后亲信关在宫内,备好大军,所幸他们无应对之策,皆被诛杀。随后收回秦纬的大将军绶带,随着秦家巨头的实权被收,这个耀武扬威二十多年的家族终于应声倒地,再也没有了往日光辉。随后又将其他在朝为官的秦氏族人迁往各地任职,并诛其族灭其门,勒令他们自杀。

单惠的二嫂年逾古稀,与丈夫阔别多年,寥寥几封书信往来,精神日益恍惚的她也终于离开人世,单仲积极向边关通信,信上述说了久居塞外征战沙场的疲惫,因年事已高故特请告老还乡,并请单惠帮助他上书皇帝。单惠得知二哥还活着,欣喜若狂,但眼前的问题令她感到有些棘手,又是上书朝廷,可自己能以何身份上奏呢?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便有朝廷宦官道苻家宣读诏书,皇帝邀请她入宫为众嫔妃讲学。大好的机会,单惠终于舒了口气,能面见圣上,不正好能为其兄说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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