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
梁鸳孕中有恙,宫中人忙作一团,因宫人过多,屈指可数的几件小事硬是被她们干出了大阵仗来,一碗汤药经手了十个宫人,才到了梁鸳的手中,正欲喝下时,郑采女却跑过来正兴冲冲地要同梁鸳说些什么,一不留神将其手中汤碗撞翻,洒了一地,郑采女惊呼跪地:“奴婢太莽撞了,贵人恕罪。”梁鸳斥道:“怎么冒冒失失的,摔倒了怎么办?”欲伸手拉她起来时,忽有侍卫小跑进来禀报:“宫中发现了不明来源的宦官,贵人且勿服汤药,定有人动了手脚。”原来这侍卫为刘乐安排在宫中以防卫梁皇后毒手的,专门盯视来往的宫人,侍卫在药房发现可疑之人,故特来阻止梁鸳喝下。郑采女笑道:“这可不是因祸得福?”梁鸳也笑道:“这可要多谢你了。”
侍卫上报后,刘乐下令暗中调查,仍不敢惊动梁骏等人,梁皇后得知事情没有办成也不生气,笑道:“罢了,谁知她腹中的一定是皇子?”果然梁鸳诞下的为一名女婴,月子里不能侍奉皇帝,刘乐遂把她身边几个宫女收了去,郑采女亦在其列,未过几日又晋封为了贵人,二人关系依旧要好。此番调查并未得出结果,只是众人皆心知肚明为何人所使,梁皇后迫害受宠或有孕的妃嫔意识司空见惯的事,此次她未得逞,无法追究其错,更别说刘乐不敢在此时对皇后动手。
梁皇后的日子愈发舒适自如,她曾对下人道:“谅皇帝不过是个草包,连个喜欢的妃嫔都护不了,还想跟梁家斗?”可惜此般悠闲的日子未过一年,刘乐就彻底被梁骏给激怒了,梁骏对朝中不服他者一向不可相容,多人被他秘密处死,因不是明着杀人,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掌管天象的官员因上谏皇帝天有异象,为梁骏祸之,被梁骏当街刺死,刘乐与梁家多年积累下的宿怨一触而发,他借着如厕的名义将常侍叫过去,在臭气熏天的茅厕中,由拉来几个宦官,与他们结盟后,誓出去梁骏及梁氏家族。数日后梁骏入宫觐见,不知是有所预感还是猜疑心作祟,他先遣心腹入宫,自己回了梁府,刘乐借此机会逮捕其心腹,并立即召集群臣,历数梁骏罪行,因梁骏平日为人处世苛刻霸道,已得罪了不少大臣,此刻无人为其说情,宦官把持了出入宫的大门,以防有人报信梁府,谁知出乎意料地是,无人想去告诉梁家,梁骏平日所作所为找人怨恨之至,由此可见一斑。宣读罪名后,梁府很快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自知大势已去的梁骏与其妻上吊自杀,禁军冲入梁府,查抄其家产,竟有全国上下十年的租税之多,房产,田产更不计其数,养在夹壁中的歌姬舞女,私生子等,此刻才被放出,被强抢圈禁的家仆奴隶达数千人,今日才重见天日放归故园。梁骏一生作恶多端,此时人人无不拍手称快,围观处斩梁氏族人的百姓熙熙攘攘,可叹有人快意一时,却招来受难者无数,其祸害深远,恐怕远远不止于此。
刘乐诛灭梁氏一族后,亲自到皇后宫中探望,梁皇后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真到了这一天时,仍然无法回避内心的恐惧。刘乐喝令道:“抬起头来看朕。”梁杉依言抬头,目光中仍是一如往常的恨意,只是更多了几分凄厉,刘乐笑道:“还不服气?”梁杉冷哼一声,“不过被你雕虫小技所骗了,不然大哥终有一天会驱你出宫,使尔暴死郊外。”刘乐欲一巴掌扇过去,又住手道:“朕不想脏了手。”然后又道:“即日起皇后迁居桐宫。”环视一周后,又对宦官道:“将丝帛之物剪毁,金银器皿等收入国库。”梁杉这下才如梦初醒,打叫道:“这是我梁家的财产,你个狗皇帝有什么理由拿走?”话音未落早有侍卫上前捂了嘴,将其拖走。刘乐满意地看着皇后的狼狈模样,思索起将梁鸳立为皇后,想起“梁”这个姓氏,刘乐皱了皱眉,快步上了辇车道梁鸳的宫中,此刻梁鸳自以为是漏网之鱼,跪于宫中请罪。刘乐也不理她,歩于榻边坐下,问道:“你为梁氏血亲?”梁鸳先点点头,忽又摇摇头。刘乐点头笑道:“朕知道你并非梁氏亲生女儿,朕命你改姓为徐,以效前朝徐皇后贤德之范,然后立你为后,如何?”梁鸳拒绝道:“臣妾为罪臣家女,虽非亲生,但其罪也难姑。”刘乐气得推翻几案,怒道:“朕已赦你罪,是听你的话还是朕的话?”梁鸳不敢多言,半晌后伏身谢道:“谢陛下龙恩,臣妾即日改姓为徐。”刘乐这才满意地笑了,“如此才是皇后之仪。”临出宫门前刘乐忽转身道:“你知道朕最讨厌梁家人什么?”“臣妾不知。”刘乐大笑起来,笑得极猖狂悚然,掀袍而去。宫人们也都被吓得不轻,纷纷说:“虚惊一场。”想起前朝徐皇后的经历,梁鸳自感不祥,暗自苦笑:“竟不如让我此刻去了。”
刘乐废后当夜召集群臣宦官宴饮行乐,“朕平生最仇恨的人皆已除去,众卿与朕今夜不醉不归!勿要拘礼。”群臣只好赔笑着斟酒,宦官们一杯接一杯为皇帝倒满,刘乐起先喝得很高兴,未得几杯忽转喜为怒,将酒杯掷于地上,宦官们忙下跪请罪,刘乐指着众臣问道:“你们当中有几人素日与梁骏交好的,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他走到群臣席间,一个个托起脸,将其中几个推倒在地,喝令道:“即刻处斩!”众臣皆哑然失色,皇帝此时又命:“继续奏乐,继续喝!”喝得酩酊大醉被侍卫背回了寝殿。第二日有大臣请见,刘乐有些不悦,近侍提醒此人为梁骏当年的政敌,刘乐立马来了精神,端坐起来与其相见,这大臣为了梁鸳之事而来,“陛下,卑职听闻陛下要将梁贵人改姓为徐?”“是啊,有何问题?”“陛下,梁贵人生父原姓杜,不可再将其改姓为徐啊。”“姓杜?”刘乐点点头,“好吧,朕令她复回原姓即可。还有何事?”“陛下,臣听闻此次诛灭梁骏的有功宦官皆要被封侯,此事……”“滚出去!朕意已决,尔等何故阻挠?莫非也是梁骏心腹?”大臣面色苍白,连连道:“臣知错,再不敢妄议此事。”说着灰溜溜地跑出寝殿。刘乐令宫人为其按揉穴位,浑身酸痛无力正巧郑贵人前来探视,刘乐便命她来按摩,美人之手白皙柔滑,刘乐将手捉住,郑贵人笑道:“忍不得痒意。”刘乐将她拉到怀中,郑贵人欲解衣,刘乐却阻止道:“就这样抱着好。”郑贵人只好任由皇帝搂着,二人不言不动,郑贵人忽气嗔道:“梁家已除,陛下也不将后位给臣妾。”刘乐呵呵笑道:“皇后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尊佛像,一个摆设。”郑贵人笑道:“陛下可会将皇后的俸禄也同等给臣妾?”刘乐道:“朕加倍给你。”郑贵人喜得眉开眼笑,又道:“不许食言!”
梁鸳改姓为杜后,很快为她举行了封后大典,成为新后的她举止更不敢稍有逾矩,尴尬的身份让她感到在后位之上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谨小慎微,处处留心都不能使她安然无忧。为诛杀梁骏立下汗马功劳的五个常侍都封了侯,享了食邑,因梁骏而被打压的大臣近乎朝中一半的人,宦官之势再次崛起,仗着皇帝的信任在民间为虎作伥,回宫后却只需要下跪向皇帝哭诉一番,即可获得宽谅与信任,扭曲的王朝末日已是定局,从开端注定的祸根,终会一点点显现出来。
刘乐在梁骏的专横掌权下得以解脱,如今怎么恣意行乐,都觉得不够进行,对男女之事上瘾的他竟下令所有宫女与侍卫当场行事,自己则坐在龙椅上饮酒观赏,荒淫无度令人耻恨。杜鸳听说此事匆匆赶来欲劝阻,皇帝却拉着她要一同观看,杜鸳气道:“陛下是没有自己的妃嫔吗?为何要迫害这些无知的良家女子?”“良家女子?”刘乐狂笑不止,“朕看你们女人个个都是蛇蝎心肠,要无知也是朕无知。你退下,朕命郑贵人来。”杜鸳欲再相劝,又觉得刘乐已是无可救药,耳边如雷般响的污秽之声不堪入耳,她快步离去,眼泪簌簌而落。郑贵人一来,果然与皇帝甚是合缘,二人举杯对饮,乐趣无穷。
杜鸳回到宫中,坐着不言不动,宫人传膳也无用,月上高头时,她抬头望着黑夜,心中思索着,想要写下什么,却猛然发现胸中无墨,原来自幼在梁府嘈杂的环境中长大,教会她的只有如何取悦君主,生存之道。纸墨笔砚,是梁家人都瞧不起的物件,如今他们都有了应得的下场,只剩自己了。躺在榻上,她嘴角含笑,能熬一日是一日,当果报还清时,她也该离去了。少司命为其而伤感:“回想当年单家女,何等聪颖有文采,只怨自己太重不染之情。”几个封了侯的宦官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将心腹安排到全国各地收买人才,使选拔官员,任用官员造假成风,除此而外,强抢民田,修建如皇宫般的住宅,欺上瞒下可谓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