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心旅舍
蓝芜心依旧披着一张波西米亚大围巾，不过换了一个款式，之前是红色款，今天是蓝紫色系，浓密的大卷发看得出来也是精心打理过，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她刚一坐下，宁远就说：“你的围巾很漂亮，蓝色更显白。”
蓝芜心扯了扯嘴角：“谢谢，我一直想说你浅琥珀色的瞳孔很好看。”
宁远当然不会只跟她商业互夸：“你跟你的养父母关系好吗？”
蓝芜心微微一愣，又平静道：“还不错，他们是很好的人。”
宁远：“那你为什么不留在他们身边，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做生意？”
“这些和本案没有关系吧？”蓝芜心拢了拢围巾，没有避讳这个话题，“情结，这里其实是我的故乡。”
作为一个被领养的孤儿，长大后回到故乡，这理由固然很合理，这是不是也说明蓝芜心对进福利院之前的事情有记忆？
但林隐隐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林隐隐问：“还记得你是几岁进的福利院吗？”
蓝芜心语气淡淡：“不记得，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
林隐隐觉得不应该：“那怎么知道这里是你故乡？”
蓝芜心说：“别人告诉我的，Y市中心医院的垃圾堆旁，捡到了我。”
“意思是说，你一出生就被人父母抛弃了？”林隐隐在蓝芜心的资料上圈出了“孤儿”两个字，并且在旁边备注了一句：Y市中心医院，垃圾堆。
“是的。”
“昨天晚上，吴佳文出事前后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宁远问。
“在我的房间里，”蓝芜心指着大厅一角，“这也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事的，所以无法告知那会儿我在干什么。”
“对了，一楼有监控，可以证明我进入房间之后没有出来过，但是很抱歉只有一楼才有。”
又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宁远：“难道不该每层楼都设有监控么？”
“为了节约成本啊，”蓝芜心有些无奈，“我作为老板，没有人比我更不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最后的受害者，怎么说我也占一分。其实楼上那几位嫌疑更大，刘义严的态度可疑，两位都是聪明人不会没看出异常吧？”
蓝芜心态度可以说及其配合，甚至还贴心的帮忙提醒了每一种可能性。
......
林隐隐：“你说一个襁褓中就被人捡走的婴儿，会对自己的故乡产生什么样的情节？”
宁远：“我已经叫小张去联系蓝芜心的养父母了。”
林隐隐暂时想不到更多：“最好是能联系到福利院的相关人员，还有，你觉不觉得她似乎心情不错？”
宁远顿了顿：“她的围巾很漂亮，蓝色很显白。”
林隐隐：......被复读机npc传染了？
虽然宁远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很明显，他关注到了这一点。
蓝芜心作为旅舍的老板，在自己的旅舍发生了一系列凶杀案的情况下，不仅不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意，反而有悠闲地精心打扮。
本来宁远想先看看孟晓的反应，大扬迫不及待要来证明不是凶手，强行抢先一步。
大扬一来就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们，昨晚上我知道凶手在杀人。”
林隐隐和宁远拧眉齐齐看他。
“但我不知道是谁，”大扬摇了摇头，“宁探，还有烟没？”
“有。”宁远抽了一根给他。
“快，憋死我了。”大扬赶紧点上猛吸了一大口。
两人也不催他，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他抽烟。
大扬猛吸几口之后，整个人都舒缓过来，开口：“告诉你们吧，其实不止我一个知道这件事，他们应该都知道，但没人敢说。”
林隐隐皱起的眉没放下来：“为什么？”
大扬嘲讽的笑：“因为......有人心里有鬼，但凶手确实不是我，如果是我肯定会承认的，真的。”
“你刚刚那话的意思，”宁远琢磨着，“凶手杀人的时候你看见了，还是大家都看见了？却因为某种原因，都不敢说？”
“我没亲眼见着，但我去二楼吸烟区的时候看见吴佳文死了，”大扬回忆起，语气格外阴沉，“她就躺在地上，眼睛还死死的瞪着我，只要路过的人都能看见。”
“等等，”林隐隐被他搅迷糊了，“为什么你们看见了那个时候不说？”
大扬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为什么要说，你们迟早都会发现，而且，总不能因为她死了耽误大家抽烟吧。”
林隐隐苦笑唏嘘：“好有道理的样子。”
“你有烟为什么刚刚还找我要？”宁远皱眉不满地问。
“宁探别这么小气嘛......”
孟晓一如既往地文质彬彬，一如既往地冷静，朝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坐下。
“昨晚上吴佳文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宁远先问。
孟晓：“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事，所以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宁远：“你抽烟吗？”
孟晓：“不抽。”
林隐隐确认了一下孟晓的家庭背景，抬头看他：“你是跟着你表叔表嫂长大的，你的父母呢？”
孟晓面无表情：“死了。”
林隐隐愣了愣，心中生起一丝愧疚，但很快收拾起无关紧要的情绪：“对不起，方便说下什么原因吗？在你几岁的时候？”
孟晓眼神中并不包含悲伤，反而暗含一股坚毅：“7岁，死于车祸。”
“那......”林隐隐还想问什么被打断。
“我的表叔表嫂也死了，工地上出了事故。”孟晓冷嘲自讽道，“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所以你们觉得我对死亡还会畏惧吗？”
林隐隐被他堵的一时语塞。
“孟晓，为什么要杀赵斌和吴佳文。”宁远的语气就像在问“你吃饭没”一样平淡。
“你有权利怀疑我，但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孟晓依旧不包含任何情绪，“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咯。”
“这几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他走后，林隐隐松了口气，“他最后那句话好像在说，人就是我杀的，没有证据，你们也拿我没办法咯。”
宁远撑手扶着额头：“他们之间一定有关联，一定有。”
林隐隐默默看了他一眼，有点担忧宁远的复读机状态。
余秀英的个人资料也进行了一些补充，林隐隐把重心放在这些人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上，她认为这些人某方面一定有共性。
她分析道：“余秀英年轻时在某技术学校任职过一年教师，辞职后，再也没有任何正式工作，这么多年，没有结婚，也没和家人联系，却突然想起来Y市找表妹？”
“表妹没有问题，已经问过了，”宁远提出疑点，“但这次确实是她主动先联系表妹。”
两人对视，好像都在表达：那就是有问题。
余秀英眼睛大大的，经过几夜折磨，眼球上的红血丝分外明显，精神状态愈发不佳。
林隐隐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一丝端倪：“你以前当过老师？为什么辞职？那个时候能当老师很不容易吧？”
余秀英声音依旧柔柔的：“我抑郁症加重，无法工作，家人不理解，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
她把林隐隐想问的和家人关系这点也一起回答了。
林隐隐写下，抑郁症，与家人关系不好：“那这次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找你表妹？”
余秀英半晌不语，眼眶的泪随时可能喷涌而出，从外表看，她的确是最不符合杀人的那一个。
“因为，”余秀英举起一只手，手腕处有明显红痕，豁出了般挖开心脏，把血淋淋的事实告知众人，“我不想活了，来见亲人最后一面。”
“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哪知宁远并没有因此心生悲悯，“都做过些什么工作？”
余秀英抽泣了几声：“到处打零工。”
宁远冷冷道：“具体一点。”
余秀英轻轻抿唇：“餐馆洗碗，端盘子，超市收银，家政保洁。”
“哦......”宁远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余秀英眼睛微亮：“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宁远缓缓道：“不急，还需要你配合进行一些调查。”
余秀英眸光又暗淡下去，表情失落地离开。
“这群人越来越有意思了，”宁远笑了笑，“你觉得她是干洗碗做保洁的人吗？”
“不像，”林隐隐摇头，低头看了看，“比我的手可细嫩多了。”
乍看余秀英穿着普通，但观察下来其实十分讲究，她的手不仅看起来不像常年干粗活，皮肤比一般人还细腻，要说这个年纪不是因为精心保养过，不可能保持这种状态。
这些细节都被两个心思缜密之人看在了眼中。
“大扬都承认了他是凶手，为什么你们还不抓他！”刘义严精神状态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有人想杀我，我申请保护！”
宁远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他别激动：“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一个理由。”
刘义严咬牙切齿：“他嫉妒我有钱，我最了解这种人的心理。”
“这种人是那种人？”宁远立马问。
刘义严吼：“当然是穷人！他们穷凶恶极，愤世嫉俗，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他现在杀了你，根本得不到你的一分钱，有什么好处？”林隐隐捡漏洞发问。
“你们根本不明白，有些人就是仇富，他们恨不得毁掉别人的一切。”刘义严开始重复那一句，我有老婆有孩子，年收入百万......
等他念叨完，宁远说：“如果想得到保护，就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谁想杀你？”
“有人想杀我！”刘义严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满脸惊恐，“我听见他杀人了，我听见吴佳文被凶手勒住脖子时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差一点死的就是我！”
“草！”
刘义严嗓门太大太刺耳，引起一旁大扬极度不满：“你他妈有钱牛逼啊？真以为全世界都嫉妒你呢？”
大扬冲过来指着他骂：“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一副有钱拽上天的样子！有两个臭钱了不起？信不信打得你爹都不认识？”
“我要杀了你！”刘义严脸色突变，带着一身暴力阴气冲过去直接掐住大扬的脖子，他力气突然出乎想象的大，把大扬掐的额冒青筋。
“操......你......”
场面一度混乱，门外的值守人员听见动静立马跑进来把两人拉开，及时制止了这场纷争。
林隐隐注意到，一旁的蓝芜心和孟晓特别淡定，只有余秀英害怕的快要哭晕过去了。
归于沉寂的大厅内。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产生害怕的情绪呢？”林隐隐抬着下巴自语。
“未知，恐惧来源于对未来的不确定。”宁远回。
案件发展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两人商量分头行动。
宁远说：“蓝芜心的养父母在另外一个城市，已经联系好了，我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半小时，余秀英的表妹就在本地，就交给你了。”
“嗯，刘义严的家属情绪很激动，已经买好了机票准备赶过来。”林隐隐说，“至于大扬和孟晓，没有联系到家属。”
宁远终于流露出一丝迫在眉睫的紧张：“那先别管，我们时间不多了，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