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心旅舍
芜心旅舍彻底沦落成了个凶宅,谁住在里面身上都会沾染上血腥味,聚集在大厅的,有人看书,有人发呆,只有大扬闲不住找人搭讪。
“诶妹子,你说凶手到底是谁?”大扬凑过来找林隐隐搭话。
林隐隐反问:“那你觉得是谁?”
大扬把现场所有人扫了一圈,说:“反正不是我,他们都有嫌疑。”
林隐隐心想这npc还真会为自己开脱,笑说:“没有凶手会承认自己是凶手。”
“小侦探,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啊,”大扬不悦道,“我虽然没钱,但是行得正坐得端,好歹还参加过抗援救灾,不像有些人,表面上人模狗样,私底下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有钱人没一个干净的,我见得多了!”
“你他妈说谁呢?”刘义严一言不合又青筋暴起,一副要跟大扬掐架的气势。
“说的就是你怎么了?你有意见?”大扬笑呵呵的,已经把找茬当成乐趣。
“你......”刘义严怒指着他。
“别吵了,都来吃饭吧。”蓝芜心对他俩的纷争视若无睹,把送来的饭菜摆好在桌子上。
宁远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面上林隐隐还是宁远的小助理,打杂的活儿还得干,她拿了两份盒饭过来:“你想到什么了吗?”
宁远语气轻松:“只是在想,这里的人为什么差别如此之大,有的机械化的很明显,有的人伪装的让人猜不透,所以我怀疑他们中是不是还有一类人。”
他对她说话总是这样不会点太透,但林隐隐明白他指的还有一类是和他们一样,从外面来的人。
这个问题被他提及之前,林隐隐还没去思考过,大家都是如何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
她思忖之时,那边饭桌上又传来吵闹声。
“几个意思?凭什么你的饭菜比我们丰盛?区别对待?”是大扬的声音。
“我老婆在外边花了钱,你不服也得服!”刘义严反驳。
“呸!老子看你不爽,今天就吃你的怎么了?”大扬说着就去抢刘义严的盒饭。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两人的状态随时可能掐起架来。
不爱管闲事的蓝芜心也听不下去,咬牙呵斥:“大扬!还给他,我不想把旅舍名声搞的太烂,算是......给我个面子。”
大扬听到这话惊了几秒,还是没有直接把餐盒还回去,笑嘻嘻:“行啊,我就看在蓝老板的脸上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碗里的鸡腿我得吃两口......”
沉默许久的宁远突然站起来大声制止:“等等,别吃!”
还是晚了一步,大扬已经拿起鸡腿咬了一口,几乎是他咽下去的瞬间,整个人突然僵住,几秒后他全身痉挛重重的倒在了饭桌上抽搐。
“啊!!”不知是谁发出的惨叫哀嚎,刺破耳膜般尖锐。
大扬死的很突然,在场的人都吓呆了,这次人死在眼皮子底下,林隐隐一时也震惊的说不出话。
宁远死死皱眉,目光放在大扬身上,很确定地说:“有人要杀刘义严。”
林隐隐了然,吴佳文和大扬是替死鬼。
“到底是谁想杀我?”刘义严也意识事情的严重性,指着在场其余几人,“你、你、还是你!到底是谁!”
蓝芜心一旁冷冷地说:“你的饭菜,可是你家人在外边专门准备的呢。”
孟晓阴冷的目光透过镜片,没有半分减弱。
余秀英退后躲在一旁抱臂发抖,怕的要命。
“不可能,我老婆不会害我!”刘义严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情绪更加激动,知道有人要杀他,却不知道是谁,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无比煎熬。
小张带人把刘义严单独看管了起来,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大扬的死没有悬念,是氢化物中毒。
“氢化物?”林隐隐彻底迷惑了。
常看刑侦剧都知道,氢化物杀人方便又快捷,这种物质无论是吸入,直接摄入或者皮肤触碰,都可导致快速中毒,可以说是毒王中的毒王。
她只觉得事件一度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目前死亡的三个人之间从身份到死法,没有任何规矩和共性可言。”她补了句,“尤其是后两个如果都是替刘义严而死,怎么会这么巧?误杀两次?”
“问题就在这里,”宁远说,“替死的目的不是刘义严幸运,而是为了给我们制造阻碍。”
有人三番五次想杀刘义严,所以他身上的问题应该很大。
因为警方那边一直没有给两人提供足够的信息,他们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毕竟时间有限。
按计划,宁远开车去拜访蓝芜心的养父母。
林隐隐拜访余秀英表妹之前,先接见了刘义严的家属。
刘义严的老婆就住在这条街上,离芜心旅舍最近的一家酒店,两人约在林隐隐初来时门口贴着褪色大海报的那家酒吧见面。
刘义严的老婆也姓刘,叫刘莉,她非常着急地央求:“你们放了他吧,平时他看见别人杀只兔子都会头晕,根本不可能杀人。”
林隐隐官方的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老公有仇家吗?”
“应该没有,就算有也是对方单纯的嫉妒!”刘莉说。
这两口子还真配,连说话语气都一样,林隐隐继续问:“你知道刘义严这次来Y市做什么吗?”
如果没看错,刘莉明显犹豫了一下,才说:“来旅游,顺便考察项目。”
太过于一致的口供,反而有问题,林隐隐严肃地盯着她:“如果你不告诉我实话,恐怕没办法帮你,现在的情况是有人想杀你老公,而且杀心强烈,我想刘义严应该是你们家的经济主力吧?”
经济这点像是戳中的刘莉,她面色发难道:“他......是来,请血玉的。”
血玉又从这里的人口中出现了,林隐隐:“为什么要请血玉?”
刘莉:“我们家的生意其实最近遇到了困难,做生意的人多少有点信那些,我找了个看事儿的师傅说,血玉沾染古代贵族之气,可逢凶化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联系了一位卖家,才让他来的......”
林隐隐胸腔处跳的极快:“卖家是谁?”
刘莉摇头:“我不知道。”
林隐隐:“不知道怎么联系?”
刘莉说:“对方只指定了一家旅舍,说到了这里自然会有人来接应。”
林隐隐:“芜心旅舍?”
刘莉点头:“是。”
林隐隐略微思忖,这位卖家目的很明确要刘义严的命,但如果来的不是刘义严是刘莉呢?
“我感觉你们夫妻感情很好,为什么不一起来?”她问。
“因为卖家说,必须是一家之主亲自来请才有用。”刘莉回。
林隐隐压制住急切的心情:“你能告诉我这位卖家的电话吗?”
“不行,卖家打过来的号码每次都不一样,对方说血玉已经严令禁止了,见不得光,所以很谨慎。”刘莉说着快哭了,“真的没想到对方想害死我老公,求求你们放他出来好不好......”
那张宣传海报上的人物妆容看起来也有些年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酒吧老板一直没舍得换。
这场交谈还算有收获,可以确定刘义严是被人邀约而来,背后的神秘卖家,也就是想杀刘义严的那个人,至关重要。
那么蓝芜心在中间是个什么角色?
孟晓一个年纪尚轻的学生为何而来?
余秀英出现的如此突兀又有什么牵扯?
从酒吧出来后,林隐隐走到街头马路边,上了个出租车直奔余秀英表妹家,在路上顺便给宁远发了个消息,把背后卖家这件事简单说了一下。
林隐隐好久没给人发过短信了,这个世界除了电话和短信,还没发掘到其他聊天工具。
宁远:我也刚到
林隐隐:嗯,我正在去幸福小区路上
“你是外地来玩儿的吧。”司机说。
“是。”
总有一些爱和乘客聊天司机:“你刚上车那条老街,本地人都不去,全是你们这些外地人,随便逛逛还行,千万别被玉老板忽悠买什么血玉,坑钱的玩意儿。”
林隐隐看到一个妥妥的工具人npc在朝她招手,装作一个无知的年轻游客问:“为什么?可是我昨天听玉石老板说可以给人带来好运。”
“怎么信那些,事在人为,年纪轻轻别老想着天上掉馅饼,哪有这么多捷径走,”司机长篇大论的说教,“要是随便买块玉回去供着,就能发财,那我还当什么出租车司机?”
“也是,”林隐隐笑应,“那师傅您知道这东西怎么流行起来的吗?好像还挺多人追捧的。”
一个事物的由来总不可能空穴来风。
“说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司机说,“商家编造些故事,把不值钱的东西炒作成古董,价格翻几倍,所以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有钱人到底是聪明还是蠢,你说他蠢怎么会这么能挣钱?你说他聪明吧,又跟个傻子似的,这种当也会上。”
“所以人呐,你在某些地方得到,一定会在某些地方失去。”司机又感慨了一句。
林隐隐想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信息,但害怕一句话不对打破司机的“热情”,想着怎么才能迂回一些。
“但是......”林隐隐故作欲言又止,有些好奇地说,“我听人说过关于血玉杀人的事情,还挺玄乎的,师傅您说是真的吗?”
这位出租车师傅年纪在五十左右,皮肤黄黑,从侧面能看到他眼角的皱纹很深,此刻他特有的烟嗓突然变得清晰,语气带上一丝忏悔:“我当了一辈子的出租车司机,那大概是我至今最后悔的一件事。”
林隐隐不由得抬头看向司机的半个后脑勺,感觉终于触摸到某种开关。
外边飘来了一朵乌云,天顿时阴了下来,好像冥冥之中刻意在烘托氛围,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即将开启。
“十几年了,我以为大家已经把这件事遗忘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听人提起。”司机微微叹气,“自古以来,就有赤马红羊劫的说法,遇到这种年份必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林隐隐说:“您指的赤马红羊是丙午和丁羊之间?”
“哟?你年纪不大还懂这个?”司机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出是真感到意外。
林隐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读书的时候学过历史事件靖康之乱,北宋宣告灭亡,恰好就是这个年份。”
司机赞同的点了点头,林隐隐不再说话,静待他接下来的故事。
“那一年我才20来岁,那个时候经济水平不高,工作岗位少,能找到份体面工作简直是睡着了都会笑醒。”
林隐隐想起了余秀英,当时有一份老师的工作,却因为个人原因辞职,想必光这一点就能让她和家人的关系闹僵吧。
“那会儿,出租车行业不吃香,因为大家都穷啊,出门打车的人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所以一个地方打车的人,就那么几个,很少遇到面生的,记得那天晚上刚过12点,我拉了三个小年轻,两男一女,女孩长头发,挺漂亮皮肤很白。”
“我当时觉得不正常,害怕那个女孩是不是被胁迫了,那年代乱,人贩子多,我还含沙射影的问了两句,但那个女孩很真诚的解释,说他们是亲戚,叫我别担心,就是在外面玩儿晚了。”
“诶,姑娘,你相信人的第六感吗?”司机突然问了句。
林隐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信啊,其实人和动物一样,面对潜伏的危险,身体会本能的产生一些警觉性反应。”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按那女孩的说法也没问题,但说不上来,反正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而且那三个人长的一点不像,他们去的地方很偏僻,属于郊外的城中村,我没办法不多想,直到付钱的时候,我偷偷扫见女孩钱包里那么厚一叠百元大钞,”司机伸出右手手指比划了一下,“他们下了车,我才有点后怕,赶紧开车跑了。”
林隐隐听的很认真,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这师傅把细节描述的非常清楚,对他而言,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本来我还寻思这三个年轻人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找地方躲,”司机突然提高嗓子,“前面就是幸福小区,你在哪个位置下车?”
故事刚打开一页目录,让人意犹未尽,林隐隐立马说:“我亲戚这会儿出去了,进不了门,师傅麻烦您先随便带着逛一圈吧。”
“你找个路边凳子坐着等就行,”司机热情劝道,“你看前面那个树荫下怎么样?”
“不用,”林隐隐平静地说,“我刚来这儿,哪里都不熟,想到处逛逛。”
司机还想说什么,或许难得接了个“大客户”舍不得丢:“行吧,带你去天湖公园逛一圈。”
“师傅,你刚说那三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林隐隐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倒不是说这三个人怎么样,当时只是觉得大晚上随身携带这么多钱有点怪,我开车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钱,第二天,”师傅又伸出右手比了个二,“就第二天,我们这儿出了一桩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