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校（十二）
林隐隐猜不透，这个世界把这盒吃剩下的饭菜，安排在这里出现的意义。
周宇盯着盒子里的剩饭，人都看傻了，半晌才道出一句：“这不科学。”
“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科学啊。”乔溪轻叹。
“我觉得挺科学的。”祁南把抽屉内的纸堆取出来开始翻阅，大多都是报纸，和旧书籍，随便翻开一本书，里面还有用笔认真划的笔记，“你们看，就算是鬼，也是一个认真好学的鬼。”
“那还挺有意思的，”周宇摸了摸肚子，“别看了，再看我都盯饿了。”
“有一封信。”林隐隐从一个黄色信封壳里抽出一张纸。
纸很脏，皱巴巴的，边缘还沾着油迹，上面的字也写的非常丑，难以辨认，但信封壳上明确的写了收件人的名字，夏小花（收）。
小花：
我是刘志，你奶奶想你了，让我帮着写封信寄给你。
你奶奶说，进了城，别太老实，老实容易受人欺负，以后都不用给家里寄钱了，用不着，今年地里的包谷收成不错，赶集的时候背到镇上卖了好几百，过年够买头猪了。
其他没什么，你别和你那个死心眼的娘一样，揪着一件事儿不放。
人要学会知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拿，你那个娘啊，就是痴心妄想太多，最后害了自己，别人照样活的好好的，屁事没有。
听奶奶一句劝，读了书，就回来，我求人在镇上给你找个工作，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学生！找个好工作干着，结婚生娃，咱们好好过日子。
记住我的叮嘱，有些攀不上的人，别去招惹。
小花啊，你奶奶说的话记着没？现在是我，我是刘志，我想告诉你，今年我给自己盖了三层大房子，可敞亮了！
过年等你回来了，带你参观参观我家新房，不一定比城里的差，回来吧，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封信很短，乍一看就是普通的唠家常，但看得出写信人写的着实很费劲儿，很多地方涂涂改改，划了又写，光一个“新”字，就写了四遍才对。
周宇啧了一声：“我是夏小花肯定看不上这个刘志。”
“这封信告诉我们最大的一个重点，就是夏小花执着于某件事，这件事可能是促使她后面行为的所有源头。”林隐隐说。
“而且，这件事和某个人有关，痴心妄想，攀不上，都说明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很大”。祁南指着歪歪扭扭的字。
“那......”周宇一时间也道不出个一二三，“有点离谱啊，你们想，如果夏小花和那个刘处有非正当关系，她家人竟然还知道这件事？是我的话，根本不可能主动说，更不可能告诉家人。”
祁南：“如果她没说具体是谁呢，只是把对方形容的非常优秀，让人一听就觉得两人有悬殊很大，没有戏。”
“有没有可能！”周宇又是一声惊雷起的阵仗，“这个人不是刘处长本人，是他的儿子在和夏小花交往，出了事儿刘处长才会这么包庇。”
“这个......”林隐隐其实不太喜欢以貌取人，“那会儿我见到夏小花了，她长的实在非常普通，人群中会被忽略的一类，但不排除你说这种可能性。”
祁南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刚乔溪一个人四处观察着，拉开了一扇厕所的门，“嘭”一声响，她看到里面的场景不自控叫了一声：“你们快看！”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呼吸一紧，地上好大一滩浓稠的红色液体，从厕所内缓缓往外流。
“哪来的血！！”周宇大喊道。
刺目的红，和楼梯拐角那片红色灯光给人感觉是一样的，充满了与这个世界的不协调。
“是油漆。”祁南的话让其余人冷静下来。
“红色油漆？”林隐隐低头看着衣服上之前乔溪擦手的印记，“红色对她来说一定很特别吧。”
除了地上缓缓出的液体，墙上还有一个硕大红字，604。
“我不行了，我晕血......”周宇强忍着不适后退，扶墙开始吐。
周宇吐的脸都白了，生理上的晕血反应，实在难受，被祁南扶着往外走：“我们先出去。”
即使知道那不是血，那片浓稠又黏腻的红色液体，对于晕血的人来说刺激也很大。
周宇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听见乔溪又是一声惊呼。
“它们流出来了！”
红色液体如有生命一般在地上静静地流淌，从厕所内往外源源不断的渗透，直逼他们脚下，好像谁沾染上就会被吞噬。
那一瞬周宇几乎又是双腿一软，全身失去所有力气，嘴里还不忘念叨：“真特么刺激......”
“都往前走。”祁南扶着他远离那滩红色。
走到前面林隐隐突然停下来，同时下意识抬头看，音乐教室，她说：“就是这间教室，她们练合唱的地方，也是我在幻境中见到夏小花的地方。”
所有人刚好停在音乐教室门口，说不上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的，每一步走的都很像设定好的节拍。
乔溪依旧盯着那从厕所内溢出来的红色液体：“太梦幻了，明明就只有那么一桶油漆，怎么也不至于流这么大一滩出来。”
确实不正常，一切都毫无规则，给人一种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的虚幻感。
周宇这会儿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脸和唇色都十分苍白，额头全是细细的汗珠。
“进去看看。”祁南把他扶进了音乐教室，让周宇坐下休息，“大家都休息会儿吧。”
一直折腾，也不见天亮，虽然没有渴和饿的感觉，确实有些疲惫。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乔溪看到周宇的脸色不理解，“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周宇皱眉道：“其实我也不是生来就晕血，小时候有次目睹了一场车祸，我的妈呀，那场面太恐怖了，给我当时弱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阴影，而且，被撞死那个人也挺奇怪的，我就看见他一直在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走，车来了也不知道躲开，就像我们刚刚......”
其他人：和我们一样遇到了鬼打墙！！
故事画风逐渐往灵异发展，在灵异的环境里讲恐怖故事，实在让人不怎么舒服。
“心理上的问题一旦躯体化，也是要命的，比如人体自燃，用意念扳弯勺子之类，其实都是人的精神力量在作祟。”祁南解释说，“是不是用科学的角度看待，又觉得不怎么吓人了。”
林隐隐：难道你觉得举人体自燃这种例子，就让人不觉得灵异了吗......
“严重的精神病人会产生幻觉，在我们看来匪夷所思的行为，在他们眼里其实是另一个世界。”林隐隐边说边把这间教室看了一圈，摆设和之前幻境中果然一模一样，最后目光落到台前那几个女生当时站的位置上，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从她脑海闪过，夏小花的模样最为清晰。
“再譬如我们，好像一直在夏小花的精神世界里兜兜转转。”祁南补充道。
乔溪：“能让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如此强大，一定是非常难以释怀的事吧。”
“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在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对个人而言可能是毁灭性的存在。”祁南说，“就像你们刚刚说的某著名铊中毒案，也是属于平时生活上相处不愉快的小细节，给别人带来了困扰，互相之间积怨已久。”
这点林隐隐深有体会：“尤其是一些平时性格隐忍的人，越压抑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口，走起极端来更加可怕。”
大家把这间教室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隐隐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把剩下的记录内容一口气看完。
祁南也走过去和她并排坐下，低头轻轻勾了勾唇：“我还是第一次和你当同桌呢。”
林隐隐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个人这次就不怎么正常。
乔溪见那两人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打的电筒看记录的样子，莫名和谐：“难怪你们能从素不相识成为朋友，做事风格都这么像。”
祁南：“谢谢夸奖。”
林隐隐：“......”完全不想说话。
月光依旧很亮，窗外雾气缭绕，树木，山林，凉亭，白色的欧式建筑，像一副真实的让人生疑的风景画。
“这里大概永远不会天亮吧。”林隐隐收回视线，“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我们的时间是多久。”
“就算没有时间，永远天黑，永远被困在这里，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祁南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充满希望，“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坐在对面的周宇眼巴巴地望着：顺便也带上我，谢谢。
乔溪：这都是为了干嘛来的？
林隐隐：与我无关，勿cue。
祁南：兔隐隐？
记录簿：你们礼貌吗？请快点看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