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是珍珠越哭越像猪
清晨,太阳撩开轻纱似的薄雾,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了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微风拂过,那点光影时而消散,时而追逐雀跃,为小院增添了一份热闹。
在宫尚角和宫远徵的推波助澜下,宫子羽去后山开始了三域试炼。
云为衫在金繁的帮助下,以随侍的身份溜了进去陪他闯关。
若不是月长老突然死了,两人恐怕还有些日子才会出来。
半月之期临近,通过调理,云为衫和上官浅也算是平安撑过。
只是苦了上官浅,和云为衫相比,多受了些苦难。
再有一段时间的调养,这半月之蝇就能被压制五成左右。
这两人生性多疑,如果想完全解毒,还得寻个合适的由头,若是掌握不好分寸,一旦被她们盯上,往后在这宫门里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用完早膳后,秦寒晴从书案上拾掇了几张图揣进怀中,就出了门。
旧尘山谷中,地势险要,各宫错落有致,在下人的指引中,沿小路而下,坐落着一处别院。
从阶梯望去,别院中晾晒着各种浸染过的轻纱布匹。
几位侍女正穿梭其中,轻轻拍打检查着着色的情况。
门口侍女见有人前来行礼后,匆忙转身进去通报了掌事嬷嬷。
没多久,一鬓角微白的嬷嬷就从里面迎了出来。
“姑娘贵客,匆忙到访,不知是有何指示?”
掌事嬷嬷将人迎进屋中坐下,一位小侍女端了热茶进来。
“今日来,确实有事想请嬷嬷帮忙。”
秦寒晴尝了下桌上的茶水,初入口中时微涩,在唇齿间多留了一会儿后,回味又有一丝甘甜。
这茶与各个主宫的比起来,要差上许多。
“姑娘请讲。”嬷嬷坐正身子,看着秦寒晴道。
“我这里,有一些图纸。”秦寒晴将怀中的图纸拿出来递给嬷嬷,又道:“想请嬷嬷帮忙,按着远徵公子的身形,做几件合身的衣裳与抹额。”
嬷嬷双手接过图纸,仔细的查看着上面的图案。
“姑娘这图上的样式精美,要出成品,恐要些时日。”
“只要能做,时间不是问题。”
“不知姑娘想要用什么样的料子来做。”
“东西,稍后我会差人送过来,还要劳烦嬷嬷仔细些。”
出嫁的时候,秦家带来的陪嫁里,就有些上等的云锦,那是母亲和姐姐花重金寻得,正好可以用来给宫远徵小朋友做些衣裳。
“姑娘放心,等做好之后,老奴定亲自给姑娘送去。”
“做好之后,嬷嬷亲自送去徵宫即可,若是问起,就说是执刃大人下令,给各宫都做了新衣。”
想了想,秦寒晴又道:“往后,我会看准日子送东西过来,徵公子那边,就劳嬷嬷费心了。”
“姑娘如此费心,为何不亲自送给徵公子了?”那嬷嬷见秦寒晴寻了执刃做借口,有些好奇道。
“于他而言,只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不必刻意去提。”秦寒晴浅浅一笑,才道。
“老奴明白了。”嬷嬷点点头。
秦寒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开了这别院。
回去的时候,路过厨房,恰巧碰见从宫外送来的鲜鱼,据送货的人说是冷泉养鱼,肉质鲜美。
秦寒晴看了眼天色,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不知今日宫远徵会不会回徵宫。
挑了尾最活泼的拎回院子,换了身简洁的衣物后,某人又钻进了自己的小厨房。
小朋友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冷泉的鱼最是肉质细腻,味道鲜美,多食是有益的。
做好了饭菜,没有耽搁,秦寒晴拎着食盒又去了宫远徵的院子。
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小朋友正自己一个人侧坐着身子,对着镜子给肩膀处的伤涂药。
见人进来,宫远徵急忙拢好了身上白色的里衣。
秦寒晴看他一连串的动作,有些无语,忍不住腹诽:见外了弟弟,就你那小身板儿,跟你哥比起来,可差远了。
你哥和你嫂嫂泡澡的时候,可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儿,秀了一把好身材。
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要知道,宫尚角和上官浅洗鸳鸯浴的话题,当时可是直冲微博热搜第23位,在榜时长1.1小时,阅读量高达8千多万,互动量更是达13万条之多。
你这个未成年的小身板而跟他比起来,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你受伤了?”
秦寒晴将食盒放下,拿起他面前的药膏闻了闻,熟悉的味道,是上次她在医馆里调制那款。
“没有。”
宫远徵面不改色否认道,手中动作不停,继续将外面的衣袍给整理好。
秦寒晴:“刺客伤的?
宫远徵:“不是。”
秦寒晴:“那就是哥哥揍得!”
宫远徵:“胡说,哥哥才不会揍我!”
“难不成是大小姐?不对啊,大小姐没有功夫,打不赢你啊!””秦寒晴顿了顿又问:“那会是谁?宫子羽?”
宫远徵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他根本打不过我。”
“不是大小姐,也不是宫子羽,总不会是金繁姐夫吧?”秦寒晴想了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按照剧情走向,宫远徵这小子不会是今日去偷的医案吧!
某人气鼓鼓的表情,冷声道:“哼,他才不是。”
秦寒晴听完瞬间懂了,妥了,妥了。
你看看这一听金繁名字,鼻孔都要气冒烟儿的样子,一定是金繁干的没错了。
让你小子平时没大没小,还拿鼻孔看人家,被追着揍了吧!
一想到当初剪小屁孩挨打的视频时,自己还专门去搜了小兰花摔倒的“哎哟”声来配,就觉得特别搞笑。
视频剪完之后,被循环播放好久,秦寒晴坐在电脑前一边看一边笑,最后眼泪都给她了笑出来。
“真被金繁给揍了啊?”秦寒晴弯腰看着宫远徵的眼睛,又问了一次。
宫远徵偏过头去,不搭理人。
“那让我看看伤。”憋着笑,秦寒晴伸手去扒他肩上的衣服。
宫远徵眸子有几分慌乱,往后闪躲了一些。
“别闹,让姐姐看看伤。”秦寒晴两只手拽着他,不让他往后躲,然后慢慢的掀开了衣服,肩头和后背此时已经青紫了一大片。
端着桌子上的药膏,秦寒晴坐在宫远徵身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在受伤的位置轻轻涂抹着。
宫远徵借着铜镜看着女子认真而温柔的神色,莫名有些脸红。
很快,一小盒药膏见底,秦寒晴将衣服扶上去,让宫远徵自己整理好,又端了一旁的水盆让他洗手。
等擦干了自己手上的水,才来到桌案前与他迎面而坐。
“今日厨房来了冷泉养的鲜鱼,我配了些小菜,过来和你一起用饭。”
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一取出摆在桌案上,饭菜的香气,瞬间取代了房间里刚刚的药味儿。
许是白天挨了揍,小朋友吃饭的时候,一改往日毒舌形象,乖得要死。
看得秦寒晴都差点忍不住去揉他那毛茸茸的脑袋。
“味道怎么样?”尝了口鱼,秦寒晴抬头问道。
“还行。”宫远徵闷闷道。
“多吃点儿。”某人语重心长,又给他夹了两筷子。
多吃饭才能长壮壮,等你以后长大了,说不定就能打得过你姐夫了!
用完晚膳回去的路上,秦寒晴又特意绕道去了趟医馆,调配了一些伤药,让医馆的下人给宫远徵送了过去。
晨起的时候,细雨如帘,本以为今日就这么下过去了。不想,一个时辰后雨就停了,还出了太阳。
院子里被打落的花朵飘在池塘上,偶尔游过的小金鱼儿,悄悄咬上一口,引起一片涟漪。
东升的日头很快就开始焦烤着大地,院子里热气蒸腾,树上的麻雀聚在一起都没了往日的欢闹。
秦寒晴从窗口探出头,瞧了眼那如火的骄阳,果断决定今日白天不出门了,就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吃吃茶,摆摆烂。
是的,日历上说:今日宜摆烂!
入夜,室外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秦寒晴裹了件大氅,迎着月色,拎着灯笼出了门。
过几日,就是上元灯节了。
如果,能寻个合适的理由,牵制宫远徵去角宫,或许他就不会受伤。
推开门,宽阔的院子里,宫远徵一个人坐在廊亭的石桌前,身形落寞,脸上还挂着泪珠,见人进来,匆忙低头掩饰。
小朋友哭鼻子了?
秦寒晴揉了揉眼,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有没有眼花。
宫远徵那精致娇嫩的小脸上,挂着的一连串的东西,一定是小珍珠没错。
来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我见犹怜,泪珠盈睫的小哭包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远徵弟弟哭起来,真是~太~可爱~啦~~~。
缓步上前,秦寒晴将手中的灯笼放在桌上,从腰间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秦寒晴:不行,真的太想笑了,一定要忍住。
强装镇定的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秦寒晴缓了缓心绪才说道“擦擦!”
得赶紧擦擦,别一会儿哭出鼻涕泡了,哈哈哈哈哈哈。
某人内心时刻提醒自己要稳住,一定不能去看宫远徵小朋友,不然真的会笑出声来。
宫远徵看着眼前的帕子,身体僵了一下,不自在的转身,背对着秦寒晴。
某人余光瞥见后,又绕到另一边,抓起他的手,将帕子塞入他手中。
秦寒晴:害羞个什么劲儿,你哭鼻子的样子我都见过。
是的,当初她可是一帧一帧的剪,一遍一遍的反复观看,能没见过吗。
自顾自的坐下,秦寒晴沏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慢慢的品着。
这雨前的龙井,清香四溢、口感浓郁、回味甘醇,果然是茶中上品。
“你来做什么?”宫远徵整理好了情绪,声音还是闷闷的。
秦寒晴抬眼瞧他,睫毛上还有着泪痕,鼻头也是红红的,倔强的眼神中还是藏了几分委屈。
忽然之间,朗弟弟三个字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偷拿医案后,宫尚角和宫远徵利用宫子羽的身世,逼其交出执刃的位置,被反水的雾姬夫人和云为衫摆了一道。
反而用杨夫人和朗弟弟的死,打的宫尚角措手不及。
一时间,兄弟俩有了些小的隔阂。
也让宫远徵开始怀疑自己在宫二眼中,是否只是朗弟弟的替代品。
导演缺德,故意在这里,小小的秀了一把替身文学,把一群磕兄弟情深的观众创的半死不活。
弹幕上也是骂声一片,高呼着不支持、不赞同、不买账。
“我问你,你来做什么?”
见秦寒晴不答,只是看着他,宫远徵别扭的又问了一遍。
“约你吃饭!”秦寒晴回神,柔声开口。
宫远徵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上元灯节那天,我想约你一起用晚膳。”
秦寒晴说完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又饮了一口。
“约我一起用晚膳?”宫远徵听完,有些意外。
“是”秦寒晴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这是我离家后第一次过节,我不想一个人,那样太孤单了!往日里,我都会和家人们聚在一起过节的。”
出嫁之前的秦寒晴,是家中受宠的老幺。
每到节日,就会与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庆祝。
在她的记忆中,每个节日里都有父母忙碌的身影和姐姐温柔的笑脸。
父亲在医馆忙完之后回家,总会给姐妹俩带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做礼物。母亲也会在节日这天亲自下厨,做些姐妹俩喜欢的小菜,露一手好厨艺。
而穿进这副身体里的秦寒晴,更是家中受尽宠爱的独女。逢年过节的时候,父母会一起下厨,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或者一家人选择外出聚餐。
总之,无论是之前的秦寒晴的记忆,还是现在的秦寒晴的记忆,过节都应该是家人相伴,热闹非凡的。
“知道了。”宫远徵想了想,回答道。
“还有什么事儿?”瞧着女人纹丝不动坐在那里,宫远徵又开了口。
“宫远徵,你吃过宫门外玄武大街云香铺的云珍糕吗?”
玄武大街的云香铺是所有糕子铺里面最出名的,每日的糕子限量供应,可谓一糕难求。
而云珍糕是铺子里元老级的糕子了,也拥有一批忠实的客户。
“没有。”宫远徵答。
倒不是真的没吃过,偶尔哥哥回来也会给他带一些新出的口味,只是没有尝过这个什么云珍糕而已,又或许买回来的那些糕子里有,他也尝过,只是记不得了。
“那个糕子味道香醇,入口绵密,可好吃了,就是样子简单了些,瞧着不那么起眼,只有老客户才知道其味道,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
“我看,是你想尝尝吧!”宫远徵见秦寒晴极力推荐,还忍不住咽口水的样子,无奈道。
“额···嘿嘿···嘿”某人笑道:“你信我,真的很好吃,我从小吃到大,最喜欢了!”说完还忍不住舔舔唇,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想吃,就让下人明日去买。”宫远徵抽回被秦寒晴抓着的手。
“真的可以吗?那我能在要一份玫瑰酥吗?”
“只能选一样。”
宫远徵的眼神落在秦寒晴身上,似是想要透过他得出一个答案。
“就不能一半一半凑成一份嘛?”某人委屈的撇撇嘴。
“你不是说最喜欢吃云珍糕吗?为什么宁愿只要一半,也要买玫瑰酥?”
“出嫁前,父亲给我准备的云珍糕里夹了一些玫瑰酥,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可我尝过了才发现,玫瑰酥的味道也是极好的。”秦寒晴看着宫远徵的眼睛,认真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想要那另一半的玫瑰酥。
见宫远徵的眼中存有疑惑,又道:“他们各有各的好,我不能都喜欢吗?”
“都喜欢。”宫远徵喃喃道。
“是啊,云珍糕香软细腻,是玫瑰酥没有的,可玫瑰酥也有着云珍糕无法替代的酥香爽口。为什么非要做选择了,它们本就是不同的,我不想选,我都喜欢都想要。”秦寒晴缓缓开口,细说着缘由。
“都喜欢·都想要。”宫远徵又接了一句。
“宫远徵,就像你也是特别的,所以,我愿意留在徵宫。”
一瞬间,在议事大厅上被公然求嫁的记忆翻涌而来,宫远徵才发现自己又被眼前的女人套路了。
“所以,不要再哭啦!眼泪是珍珠,越哭越像猪···”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刚刚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秦寒晴立即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滴溜溜的转着,内心疯狂组词,想着如何找补。
“远徵少爷明明是高大威猛,俊逸非凡,德才兼备,才高八斗,才华横溢,才···”还有才什么来着?
才疏学浅?不对不对,才···到底还能才什么来着?
“你刚刚···是不是骂我来着?”
宫远徵起身,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右手握在了腰间的佩刀上,一点一点的往外拔刀。
秦寒晴跟着站起身,慌忙摆着双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刚才是夸您了,您一定是听错了!”
在宫远徵腰间佩刀完全拔出来之前,秦寒晴又上前一步,一把握着他的手,慢慢的、轻轻的将刀推回了刀鞘中。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徵公子不送哈,不送。”
匆忙之间连灯笼都没拿,秦寒晴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