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苏百合环顾输液厅四周。可能是流感高峰期，大厅内和她一样输液的病患还不少，好多都是独自一人，成年人的世界本就是独自承担，独自消化。想到这里，她内心舒坦了。因为刚才跟李水箱一番打闹，现下没精力和胃口继续喝粥。她索性盖上喝了一半的粥，头靠在靠椅上，眯上眼想休息一下。
迷迷糊糊意识开始模糊，快要进入睡眠，一只手传来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她惊恐地睁眼。输液大厅今晚的白炽灯显得格外刺眼，叶昊轩高大的身形背光下，才让她浑浊的双眼渐渐适应光亮。苏百合依旧保持仰头看他的动作，她知道一定是李水香摁到语音或者通话键，这才过了半小时，叶昊轩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眼前。此时的她面色无异，但是极力扼住的心挣脱束缚似的疯狂跳跃。
叶昊轩面色有些焦急，也许是行色匆匆，大风将他的发型吹得凌乱。
“好像还有点烧。”说完，他抬手拿起吊钩上的输液袋看成分和名称，“输完这些就可以了吗？”
苏百合沉默的点点头。
叶昊轩脱下外套挽在手上，平稳下情绪，坐在旁边的空椅上，“牛也会生病啊？”
一贯的嘲讽语气熟悉的钻进苏百合耳朵里，“我以为牛力大无比，吃苦耐劳，又独当一面，不会生病呢？今天居然倒下了？一个破口罩还带上干什么？”他看着苏百合将一边耳绳断裂处重新打结带上，遮住她略显惨白没有生气的面部。
苏百合鼻音较重，瓮声瓮气地，“我怕把你传染。”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晚饭吃了吗？”
他顺着苏百合的视线，看向另一边座椅摆放的打包盒，一眼就看出这个包装朴实无华的外卖毫无营养可言，仅用来充饥的。
叶昊轩开口，“你也没吃完哪？我给点风情食府的小米粥来。”
“不用，我真的吃不下。”苏百合清清嗓子，“不然，你给我买杯热牛奶吧。”
苏百合难得主动提要求，叶昊轩立马起身，“医院里面有家便利店，那里应该有热牛奶。你先等我下。还有，我看这袋药水快滴完了，你留着点神别睡着，让护士换一袋。”
苏百合还是第一次看见叶昊轩喋喋不休的样子，不仅有些可笑，想到这些碎碎念都是用来关心自己，暖意不知不觉在心中慢慢荡漾。
输完液，已是晚上十点多。叶昊轩期间一直陪着苏百合，时不时接到几个邀约电话，都被他一一拒绝。有时又掏出手机看文件签呈，快速地打字。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生活丰富多彩，并不像传言中奢靡虚无，不接地气。
嘈杂的输液厅，各种哭闹的小孩、大厅电视声和手机视频声糅杂在一起，他全然不顾，静默处事的模样和笔挺的形象吸引护士频频向这边看来。也许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即使是扔到浩瀚星空，他都是特立独行的那颗行星。她坐在旁边也许只是他的陪衬。
快走出大门，叶昊轩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过于亲密的举动，让苏百合羞赧。“不用穿，我不冷。”
“外面风大，不冷也披着。”叶昊轩命令式的语气不容她拒绝。
叶昊轩将车缓缓停稳在宿舍楼下。苏百合脱下外套，想递给他，想到这人古怪的洁癖，又怕自己过了病气给他，缩回手，“我洗干净了，再换给你吧。”
叶昊轩睨她一眼，“牛棚里的牛到了晚上也是需要休息养精蓄锐的，尤其你现在还拖着病体。”
苏百合无视他一如既往地促狭语气，窘迫的应着，“知道了。”
“还有明天王教授那里不要去了。”
苏百合错愕怔住，她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在平时的交谈中，告知他自己在王教授家做兼职的事。上家雇主奶奶爱絮叨，自己狼狈背米被他撞见，因为他痛诉她不该如此辛苦，开口要包自己。两人不欢而散，此后他再没有干预自己的兼职，她也未曾提及，答案显而易见。
“你怎么知道的？王教授是不是你……”苏百合声音渐渐停下，似乎等着叶昊轩的快语承认，然而并没有。两人不约而同保持缄默，诡异的暗涌攒动着、撩拨着苏百合的心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份人情我都记下了，谢谢你。”
“你以为你欠我的还少吗？”因为她拧巴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他一直费尽心思默默付出。叶昊轩何等风光荣耀，肆意洒脱的一个人，几时像现在这样没有底线一味纵容。叶昊轩内心酸楚，转过头看向她。“王教授她一直独来独往，本就喜欢独居，不喜欢外人进入她的领域。没有我在中间几番磨耳朵，她能同意请个钟点工，还出的比市面上高出不少的费用？你纠结要提升学历还是学一门手艺，搭上龚主任这条线都是我从中周旋的。你还真以为天上掉馅饼砸到你这个愣头青头上啊？给你调到仓库岗位，你以为是为了让你远离喧嚣吗？我是为了让你学有所长，学以致用。”
信息量过于庞大，生病中的苏百合一时短线，应接不暇。
“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在你面前邀功。只是单纯的想帮你。”叶昊轩摸出烟想点燃，突然意识到苏百合不能闻烟味，于是作罢。
苏百合抿嘴，想说感谢的话又觉得自己过于厚脸皮，自己承受的恩情似乎怎么都还不清，“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到今天还不知道吗？”叶昊轩语气急促。
“你明明说只是为了帮我……”苏百合瞬间红了脸，“我搞不懂你。”
苏百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属得了便宜还卖乖，又不肯主动捅破这层模糊的窗户纸。她虽然今天身体抱恙，但是思想却一如既往地清醒，思维小人一直拽拉着她，絮絮叨叨地点拨着她。
“总之，先谢谢你。”苏百合打开车门下车迅速逃离现场，不给叶昊轩留一点开口的机会。
回去的路上，苏百合一直在消化他的每句话每个词，一颗心随着奔跑运动狂烈地跳动着。到宿舍楼她窗帘缝隙口张望楼下停着的车，停了有一会儿才开走。
苏百合一晚上都没休息好，药效过了，体温似乎又烧上来了。脑袋昏昏沉沉，眯上眼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在后半夜迷迷瞪瞪地进入梦乡，却一直被光怪陆离的梦魇缠绕。以至于到凌晨才逐渐调整过来，深度睡眠到第二天快将近九点。她以往为了上班做兼职，很少有机会睡懒觉。被敲门声惊醒，她顶着杂乱的头发去开门。
“马上都快吃中饭了。赶紧收拾一下，我给你买了粥和煎饺。”李水香手里提着东西，风风火火挤进来。
“啧啧啧。唉，我老是以为走近样板房。”李水香十分适应不了曾经居住过近半年的房子变成如今这样。
“昨天是不是你打电话给小老板的。”
李水香嬉笑着，“他真来了啊。我不小心摁倒的，这不是不放心你嘛。嘿嘿。”
苏百合思绪苏醒，想到昨晚他说的类似告白的话，内心还是按捺不住狂跳。她慌忙地进了卫生间，试图掩盖脸上的红霞。
“你的脸怎么红彤彤的，烧还没退啊？”李水香倚在厕所门口。
“可能还有点低烧。”
“你还要挂两天的针。今天我休息，舍命陪君子啦。”
苏百合手下动作不停，状似闲聊般的试探，“你昨天怎么打的电话。”
李水香回忆昨晚的动作，哈哈大笑。 “就是点开他头像给他打了语音电话。再凭借我的舌灿莲花，他把该知晓的信息都听到了。”
李水香回神，悄咪咪地凑近，“昨晚发生了啥？”
苏百合吃粥的手顿了顿，“就是等我输完液，把我送回来了。得亏有他，昨晚夜里风好大。”
李水香摸摸苏百合被她梳顺的头，“其实，你可以适当考虑一下。有时候独自在外，身边有个异性，很多事就会轻松很多。”
苏百合咽下嘴里的粥，“这么多年，我自已一个人也习惯了。”
“你再怎么能干，你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空有些蛮力，只是用在干活上。如果遇到困难挫折，不用自己独自承受。再遇上体贴点的男人，你才能安安稳稳过几天舒坦日子啊。”
李水香言传身教，自己经历过幸福的二人世界，总希望好姐妹也可以快马加鞭赶上自己。
苏百合何尝不想体会这样的快乐，可是她畏惧又逃避，患得患失。她也是正值青春，原本可以肆意妄为地享受大好时光。家里横遭变故，上有老下有小，将她挫磨地恍如七老八十的中年人。心思缜密，前怕狼后怕虎，对于感情踌躇不敢前进。
李水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逃避什么。换做是我，我可能就没你这么清醒。”
“水香，你没发现日子正在慢慢变好吗？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苏百合笑着抬起头看向李水香。
李水香面色动容，也微笑着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