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上官落的眼泪簌簌落下，像是珍珠般剔透，让亮亮想到那句词，大珠小珠落玉盘。
少女哭得伤心，亮亮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此刻她觉得，既不能帮着她那位同班同学说好话，却也不能站出来厉声谴责他。
犹豫再三，亮亮还是决定将目光放在故事中出现的第三人身上。
“不是，是告诉你的啊？”亮亮一脸狐疑。
上官落耸着肩，鼻音厚重：“我们班一个女生。”
“你们班？你们班哪有人和时憬琛关系好的？”亮亮觉得更奇怪了，“该不是那个女生也喜欢他，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假话破坏你俩关系吧？”
上官落啜泣着摇头：“我不知道。”
亮亮轻轻叹息，拉着上官落的手问她：“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皓齿明眸的少女吸了吸鼻子，嗫嚅着说道：“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上官落的心里，时憬琛是个坦荡的人，是笑起来就会让她不自觉心情变好的人，是会让她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人，是她觉得，宛如午后和煦春风的人。
她从来不曾觉得，而且她也相信自己以后也一定不会觉得，时憬琛会说出这样污秽肮脏的话语。
听了上官落的话，亮亮的反应却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她点点头道：“那就好，我也觉得他不是说这种话的人。既然我们都知道他不是说这话的人，那你还纠结着不放干嘛？”
上官落抿唇，上牙死死咬着自己粉嫩的下嘴唇，神态却明显游离在二人的交谈之外。
亮亮也不说话，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良久，上官落才缓缓开口：“有些事情，我知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却有些做不到。”
上官落的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是信任时憬琛的，她与他相处了一年之久，多少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的秉性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的厌恶与不屑。
可她依旧没办法完完全全不在意这件事情。
心里好像有一根小苗，在阴暗、见不得光的地方，肆意攀附生长，顺着潮湿发霉的墙面，溢出黯淡的绿光。
她想，万一呢？
万一他在自己面前都是装的，万一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万一从头到尾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万一他变了。
她忍不住去想那最坏最坏的结果，即使她的理智非常清晰地知道，这不可能。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已经没了大半，昏黄的路灯亮起，照得两个青葱懵懂的少女修长的身影洒落在石板地上。
亮亮握紧上官落的手，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像是一捏就碎，好似根本使不上力一般。
她心里想着，自己早已做了这么久的好人，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蓦然，亮亮兀自开口道：“你要是真想要个答案，我明天去帮你问他。”
余音未落，上官落便猛然抬头看向她，羽睫微颤，上面还隐隐挂着几颗细小的泪珠。
“真的吗？”
上官落不敢相信地问她道。
“真的啊！”亮亮狠狠地点了点头，“当然啊落落！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上官落泛红的眼眶瞬间又湿润了起来，她扑进亮亮的怀里。已经是高三的人了，撒起娇来却还是让人止不住地心软，因为哭腔，平日里清脆悦耳的嗓音此时听起来有些软糯的奶气。
“谢谢你，亮亮，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
陆屿昂很耐心地带着上官落学习英雄联盟基础知识。
他开了个训练场，又在语音服务器里给上官落开了个直播看。
俩人第一次打游戏之后，陆屿昂便在心里合计着创建一个新的语音账号，毕竟来日方长，总不可能一直这样用游戏语音打游戏。
于是他干脆创建了一个新的语音账号，就是以防今天这种情况出现。
陆屿昂掐了掐自己的嗓子，捏着声音说话，好不让自己被听出来是Luu。
他打开训练场，选了个金克丝。
进入游戏后，立了几个木头假人在召唤师峡谷里。
陆屿昂打开攻击范围显示，发出清冷的嗓音：“首先，玩adc的话，补刀和走a两件基本功是非常重要的。”
他摁下英文字母A键，屏幕上瞬间以金克丝为中心点，生长出一个淡蓝色的范围圈。
“你看到这个蓝色的区域没？这个区域的范围，就是你的英雄的攻击范围。”
陆屿昂的声音淡淡的，轻轻传到上官落的耳蜗里。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是些她早就已经知晓的游戏知识点，她却没有半分厌烦，反而是能踏实地静下心来听他说。
当初她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什么也不会，那个时候除了一个游戏自己的新手指导以外，没有任何人会如此温柔细心且有耐心地教她，告诉她什么是平A，什么是走A，为什么要走A，什么时候要边退边打，什么时候只退不打。
陆屿昂教得事无巨细，上官落也听得聚精会神。
曾经没有人教她的东西，如今倒像是有意还给她一般，甚至比她那时候该知道的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上官落眯着眼睛，手肘架在桌面上，她将自己的脑袋稳稳放在掌心里就这样撑着，一边看陆屿昂给她做演示，一边适时地开口问一些看似不太聪明的问题。
比如，她会问，一直前进的英雄就不能停下来吗？为什么进了草就看不见了？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在峡谷里碰到野怪？
诸如此类。
陆屿昂知道她是英雄联盟高手，这些问题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上官落故意问这些问题只是为了符合自己不会玩这个游戏的人设，除此以外也可以逗逗自己，但是他偏偏乐在其中。
能和她像现在这样，双方身份坦诚地以“上官落”和“陆屿昂”的名字打游戏，他很满足。
两个人就这样你问我答地玩了一个下午，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傍晚时分。
“你要去吃饭了吧？”在上官落绞尽脑汁也再问不出新的问题后，陆屿昂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气氛。
“嗯呢，到饭点啦！我准备去吃饭了。”上官落说着就准备退出语音。
陆屿昂点点头：“嗯，好，拜拜——”
男人清澈的嗓音还没有停息，女生轻快的声音又猝然响起。
“欸，对了！”上官落叫住准备离开的陆屿昂。
“嗯？怎么了？”陆屿昂问道。
上官落问道：“你是不是报名参加了英雄联盟北美高校联赛啊？”
“是啊，你不是说喜欢游戏打得好的男生吗？”
上官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陆屿昂的语气里多少竟带着些玩味般的阴阳怪气。
她“噗嗤”一声轻笑道：“对啊，所以为了近距离观赏您的精彩操作，我决定报名学校的战队队员选拔赛主持人啦！”
“哦？谁信你是为了我啊？”陆屿昂嘴上不屑，语气中的笑意却是毫无阻拦地溢出。
“总之，你可要好好表现哦！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上官落今日不知为何心情格外地好，连说话的语调都比平常自由散漫，轻快得多得多。
陆屿昂无奈摇摇头，语音房里传来对方断开链接的“嘟——”的声音。
上官落退出了语音房间。
***
亮亮在听上官落哭诉完的第二天，就找了个机会逮住了时憬琛。
已是秋末初冬的时节，此时距离上官落与时憬琛分手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亮亮找了个长课间，拉着时憬琛的袖口便往楼下走去。
时憬琛被突如其来气势汹汹的亮亮吓到，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找自己干嘛，就这样被她拉着走，一直到走得实在离得教学楼太远了才略微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亮亮一直拽着她的手。
他眉头少有地紧蹙，言语中还有些不难分辨的愠怒：“亮亮，你干嘛？”
“我有话问你。”面对他的不悦，亮亮也完全不甘示弱。
“有话快说。”时憬琛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不耐。
亮亮的眉头也紧锁着，二人的相处氛围完全不似平常那般和谐。
“落落和我说，你和别人说你和她在一起就是玩玩而已的？”亮亮双手抱胸，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啊？”过了好几秒钟，时憬琛才愣愣地张大了嘴。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时憬琛的表情从最初的愠怒，到听到亮亮诘问时的疑惑，再到吸收完她消息里信息后的震惊和不解。
亮亮瞪大的双眼紧紧盯着时憬琛的脸，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不是...”时憬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眼神中透露着呆滞和迟疑，“你在...说什么啊？”
亮亮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盯着他看。
“不是...你说清楚啊，李糕亮。”时憬琛茫然。
亮亮赌气把头别过去，没好气地说：“落落和我说，你和别人说你和她在一起就是和她玩玩的！”
“她听谁说的啊？”时憬琛一下子急了，就连语速都跟着快了许多，“不是，谁这么多嘴在她面前瞎说啊？很了解我吗这个人？”
亮亮虚瞟时憬琛一眼，双手抱胸，眼神睥睨：“我怎么知道你和谁说过这种话？我只知道现在这个话，传到她那去了！”
时憬琛眉头皱得极深，死死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言，时间静静流逝。
亮亮不耐烦地看了看腕上手表走的时间，轻轻推搡着时憬琛的肩膀：“有话快说，要上课了！”
少年闭上眼睛，只一瞬，又张开，叹口气。
“我觉得很抱歉，让她听到这样的话。”时憬琛低着头，亮亮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语气中传来的深深无力感与为难之意呼之欲出。
上课铃响起，亮亮不再多说什么，率先向着教室的方向走去，将还木讷停留在原地的时憬琛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