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风
祁寒酥朝着赵春生灿然一笑,他本意可能是想要天真无邪的效果,却莫名让人感到恶意,说出来的话更是令赵春生不寒而栗。
“朝廷钦差啊……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思索着说完,话音刚落身后传召的人就应景赶来,仿佛要印证祁寒酥并非胡说。
身披铠甲的衙差毫不客气,在赵春生一脸蒙的时候直接将人拿下。赵春生多年沉耽于酒色,身体早已亏空,就算想挣扎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反倒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死到临头才想起来慌,无措看向祁寒酥和苏应容,两人全似看不见,毕竟早在预料之中的事,一点儿不在意。
衙门的阵仗大,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窃窃私语,不知是谁先大着胆子往他身上扔了片烂菜叶,之后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手头有什么往他身上砸什么。民怨沸腾,不出意外明日赵春生落马的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一路顺风哦。”祁寒酥躲远两步,装傻充楞朝赵春生告别,挥了挥手。苏应容蹙眉,想尽快脱离是非之地,趁着人群骚乱转身离开,等祁寒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巷尾,让他一通好找。
“穆苏姑娘,你跑什么呀?”巷口狭窄,祁寒酥悠哉游哉挡在苏应容离开的必经之路上,漫不经心道:“或者说,该叫你苏应容?京城这几个月可热闹了,你也不回去看看。”虽是问句,祁寒酥却说得十分笃定,完全不给苏应容反驳的余地。
他这次来又不是听她狡辩的。
裴嬴玄为了麻痹自己没日没夜地工作,三皇子党没等到他颓废,趁他病要他命,反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在他走的时候,裴元翊因为调戏了温美人惹得皇上大怒,被囚皇子府,仪贵妃在御书房前头跪了三天都没能让皇上手下留情,听着里面温美人和皇上颠鸾倒凤,自己还被温美人嘲讽一番,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本来没想到这么快,是他低估了裴嬴玄的能力。但又是另一方面证明了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一开始他便把宝押在裴嬴玄身上,裴嬴玄多智近妖,他从不打算与他为敌,还能用苏应容给他送个大人情。
现在眼看三皇子党该被清算,裴嬴玄已然成为这场夺嫡之争的胜者,也是时候让苏应容回去。再晚等裴嬴玄察觉不对,哪还有他的事。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多狡辩无意,苏应容也不想白费功夫,她很疑惑祁寒酥如何知道她跑到了江南,父亲母亲也只知道她没死,却不知她去了哪里。
祁寒酥在心里吹嘘自己,那可不,你假死的药都是我郢国皇室的秘药,你能在裴嬴玄眼皮子底下跑掉我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没想到他也有在背后默默做好事的一天。明明是害怕被裴嬴玄打击报复,硬是被祁寒酥想成了自己的伟大奉献。
信口胡诹道:“当然是苏挽矜告诉我的啊!你死了,她当那劳什子天命之女就要替你嫁给裴嬴玄。但是她和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如胶似漆,非我不嫁,所以只能委屈你回去了。”
苏应容无语扯了扯嘴角,听着祁寒酥胡说八道。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且不说挽矜对他的态度是多看一眼都嫌烦,挽矜也不可能出卖她的身份,只是确实有可能不愿意嫁给裴嬴玄罢了。
她离开得决绝,只能辜负殿下一片真心,再推挽矜出嫁,确实不合适。只是这片刻的迟疑,郁戚已经悄无生息出现了在她身后,不等祁寒酥的命令一记手刀下去,苏应容身子软软倒下去。
一时不查祁寒酥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扶着才没直接摔在地上。残忍得不忍直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你下手还真果断,话还没说完呢。”看郁戚的眼神带着怪罪,却不打算追究,毕竟无伤大雅。
祁寒酥不明说怪罪,反正郁戚也意识不到,面对他的指责郁戚也不加反驳。
他听命行事,少主只说找机会劫走苏应容,他找到机会了。完成任务了便面无表情地退下,少主说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关系两国百姓的休养生息,应该是很重要的,他不敢马虎。
苏应容醒来的时候只感到脖颈处酸疼得很,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试着挣脱了一下无果,打量起身边的环境,周围一片漆黑,鼻尖充斥着腥气。
一阵颠簸过后,她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随着吱呀一声,那扇被湿气浸透的木门打开,透进来些微光,没见到人先看见了摇曳的烛火。
郁戚给苏应容喂了些水,不打算给她吃饭。少主要事脱不开身,只能把带苏应容回京的任务交给她,还特别叮嘱了他不要和苏应容多说话,可能会被骗得找不着北。
郁戚做得更绝,不给饭吃应该是饿的没力气逃跑了,喝点水不死就行,反正苏应容不是小气之人,应该不会怪罪他。
苏应容问起,他就实话答了,之后气氛一时陷入凝滞,尴尬逐渐蔓延,却只有苏应容感受到,因为郁戚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笃定苏应容跑不掉,何必再废脑子蒙骗人,比起那些,他更擅长直接动手。
“……”她的大度是这么用的吗?苏应容确实饿的四肢无力,更因为郁戚的耿直无话可说。
苏应容当初断崖的时候见过郁戚,所以刚看到他便知发生了什么。他武功高强,落到他手里她确实无可奈何。
忽然在郁戚的注视之下,痛苦地蹲下身,直至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神情痛苦不堪。
郁戚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了一会儿感觉她不像是装的,也蹲下问她怎么了。
苏应容蜷在地上生无可恋,有气无力道:“因为我有胃疾,再不吃东西会饿死。”
文弱书生的身体,怎么能和他们习武之人相比。听了苏应容了解释,郁戚想起苏应容也常是一副若不惊风的样子,深觉有理,害怕她死了赶紧上去给她找吃的。
郁戚才刚离开,苏应容就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打量这屋里除了刚刚郁戚掂进来的灯再没有任何工具,一咬牙蹦到桌边,背过身将手腕靠近那盏烛火,忍着火苗灼热的痛觉,等手腕松了立马就挣开绳子,又把脚上的绳子解了,没忘了把还带着火星的绳子扔到脚下踩灭。
她只是想逃跑,不想同归于尽,葬身火海。
走到那扇门边朝外探了下头,刚刚郁戚走得急没来得及锁门,确认左右都没有郁戚的身影撒腿就跑,因为不知道方向瞎走一通,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向上的楼梯。
走上去,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湿意,吹拂起苏应容的发梢,又是一阵熟悉的颠簸,苏应容扶住栏杆稳住身形,深呼了一口气。
她竟然在船上!
难怪郁戚敢不锁门就离开,她不会水,插翅难逃,估计现在也只能插翅膀才能跑掉。理清了眼下的处境,苏应容很快镇静下来,下一步就要看这船是要去哪。
本来准备拦下一个小厮问问,就听到赵夫人带着女儿在二楼观景的台子上笑语的声音传下来,苏应容瞳孔一缩。
祁寒酥要带她回京城。只是为了不让挽矜和太子殿下成婚?苏应容第一想到的便是此,所以他是得不到,便毁掉吗?
把她推出去便是整个苏家的灭顶之灾,她自己也绝对不会借着国师的预言苟活下去。
说来好笑,只是因为国师天命之女的预言,便是她的免死金牌,却也是她一辈子都逃不开的枷锁。想到这儿苏应容的眼神愈加坚定,苏应容死了,绝不能再活过来。
恰巧正在看风景的赵夫人也看到了下面的苏应容,揉了揉眼看得更真切得些,连忙让人请她上来。
“穆苏姑娘,你终于想通了跟我回京了吗?”赵夫人满脸的惊喜,若是之前她只是忌惮穆苏手里掌握的消息,相处几天则更是为她的能力折服,这样的人才可以帮自己再好不过,她也愿意以座上宾的待遇给她。
临走时就算苏应容不愿意跟她走,她依旧许诺给随时可以上经常去信国公府谋一份差事。峰回路转,不想她竟然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苏应容微笑着安抚赵夫人激动的心情,眼尖瞥见郁戚黑脸站在人群当中,就是在一群人中独特的气质都出众得让人一眼注意到。
他拿了吃食回去当然只能看到人去楼空,循着痕迹找出来就看到苏应容在赵夫人的侍从中如鱼得水交谈着,一时无法下手,气得手痒,要不是少主说了他们这一趟不能张扬,他早去杀几个人出出气了。
果然应该听少主的话,本点没有看住就被她跑了。苏应容如今不可能再落单给他的机会,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船一路到京城,只等着到京城再禀告少主另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