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苦功高
赵夫人待她极好,苏应容觉着她同赵春生和离,再唤赵夫人不太合适,便跟着她地贴身丫鬟一起喊姑娘,苏应容唤得亲近,赵夫人心里更欢喜,事事都要问问苏应容的遇见,一路亲密无间。若是不说,谁能瞧出来苏应容是后来才跟着她的。
郁戚死死盯住苏应容,因为手上过过许多人命,眼神自带阴冷肃杀,盯得人不由脊背发凉,偏偏苏应容能忍而不发,神色如常。
赵夫人偶尔注意到形单影只的郁戚,和周围都是同行的人相比格格不入,还和苏应容谈起,“那人可真怪,也不知是什么人,看着怪吓人的。”每次无论什么时候来吃饭,他都在角落坐着,只喝酒,也不吃东西。
成婚多年,她的嫁妆补贴了赵春生大半。如今和离为了她和女儿的生活,不给娘家添麻烦,自该节省些,便没有包下整船,因此也不可避免船上的人鱼龙混杂。好在她也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了,见惯了人。现在因为恰巧碰见了苏应容心中还有些窃喜,若是包整船,也不能重逢。
苏应容顺着赵夫人的目光看过去,郁戚周围的光好像都要暗些,高冷少言,对船上的小厮也都不搭理,和她心目中江湖大侠的形象不谋而合。以郁戚简单的心性,也不知道祁寒酥是怎么把人捡回来的。
心思落在郁戚身上,敷衍附和了赵夫人几句。
现在她更笃定祁寒酥秘密下江南有诸多掣肘,不然以郁戚的实力完全可以不顾所有人将她劫走。就算赵夫人此行带了再多仆役,有心相护都不一定能救下她,更何况赵夫人愿不愿意出人力保住她都是未知,可是郁戚依旧选择了不出手。
她行事都更有底气些,起码目前祁寒酥是不想暴露她的身份。舟车劳顿,下船时有意和郁戚擦肩而过,却不是为了挑衅。
“你家主子到底想干什么,让他来国公府和我谈。”话音轻飘飘落下,郁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着在赵夫人身后离开,空有一身武功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咬着牙安生替她去传话。
之前因为派系之争斗得厉害,两国交涉的事宜至今未结束,祁寒酥看着在他们斗出个结果之前也顾不上郢国,便一直在住在驿馆。听着郁戚回来复命,说完一路上发生的事也只叹了口气。
让他去看住苏应容,对郁戚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苏应容只是在溧水呆了去三个月,便得到了赵夫人,国公府大小姐的赏识,在船上便能找到帮手让郁戚无法出手。果然只要她想,在哪里都能混得舒坦。那么怎么就逃避了呢?他可不想埋没了她,才特意带她回京城来。
祁寒酥是就算坑人,也会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理由。行为看似荒谬随意,往往却都有深意。他是懒得和别人解释,却不是所有人都像郁戚一样盲从他,比如国师出关之后,每天看他在驿馆吃喝玩乐,明明是大周内乱搅弄是非的好时机,却什么都没做,顿时沉不住气,他用性命做赌注的少主怎会是这般模样。
骆家有兵权,苏家天命之女的预言便是他为了离间苏骆两家和皇室关系故意放出来的,他深知皇帝一定会将天命之女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却不想出关之后事情全然不似他所想,他的预言落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养女身上。
若不是少主给他解惑,苏应容是女扮男装,他都要被蒙在鼓里。按他所想,就该直接曝出苏应容的身份,欺君之罪,逼得骆家不得不反,最后斗得两败俱伤,郢国军队也好趁虚而入,大举攻入王城,他便是这千秋伟业的功臣,青史留名。
对于他的献策祁寒酥冷冷笑笑,仿佛只是听了个乐子,让国师更不满。他为了郢国贡献了终生,偏偏祁寒酥给他的礼遇还不如他闭关国师塔之前,大周皇帝迷信天命,对他信赖有加。
“少主,既然苏应容回来了,我这就入宫禀明大周皇帝,抓她个现形!”
国师着急着出去,郁戚挡在门前,面无表情,“少主未下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对于郁戚不敬,国师怒目而视,又回头去看祁寒酥,想让他主持公道,谁知道祁寒酥完全没有斥责郁戚的意思,全然一副默许纵容的样子。
国师的谏言他并不是没听,只是老人家可能闭关久了,不了解现今的时局,他没和裴嬴玄打过交道,觉得大周所有人都像那个无能皇帝一样昏庸无能,任人欺骗。只是顾及他一心为了郢国,劳苦功高,祁寒酥才没有直言戳穿下他的面子,他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
他四处游历多年,深知两国的国力差距可不只在那一点,就算他们内部斗得天昏地暗,郢国依旧无还手之力。之前决意挑起战争的皇兄也好,现在的国师也罢,都是被表象虚假的繁荣蒙蔽了双眼,一意孤行。
郢国远比大周更需要和平,现在郢国大败遣使来周求和,便是贪功冒进的苦果。
“少主!”看郁戚依旧不让开,国师心中怒意更甚。
祁寒酥对国师倚老卖老真是受够了,知道解释他也会固执己见,揉了揉眉心,抬手让郁戚让开,依旧没有认同国师的策略,“好了,你下去吧,我自有打算。”
同样心里不爽的又何止祁寒酥,国师甩袖离开,脸拉得老长。
他且好看看他要如何。
经此一役,苏应容必定会提高了警惕。但是她既然回到京城,再想走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算算时候,在骆家埋的炸药也该炸了,一时豁然开朗。
和骆昊宇之前在如意酒楼共事的时候,便听他打探能操控人的蛊。这些药啊蛊啊的,正是郢国皇室最擅长的。当时只想着将水搅浑,知道是下给骆老爷子的,顺便卖个人情便给他了,现在误打误撞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此时骆家,自从苏应容的死讯传来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骆嘉看着无力。
应容哥在天之灵,他不想辜负他的期望。可是就算有族老看重他,祖父走得这般匆匆,给他的时间太短了。最近祖父更是只让骆昊宇在身边伺候,神智模糊时,好像将对苏应容的感情全寄托在了骆昊宇身上,他不止一次看见祖父管骆昊宇叫应容,他去纠正还被祖父生气赶走。
骆昊宇确认将最后一口药喂到老爷子嘴里,眼角笑意更甚。他本来不想对这个老头子下手这么狠的,都是苏应容逼他,都死了还送个骆嘉过来挡他的路。
不能给骆嘉成长的机会,便只能对不起祖父了。
骆老爷子眼前恍惚,看不真切眼前人的身形,沙哑着声道:“应容,应容?跟你母亲好好的,祖父什么都不求了,你们好好的便罢。”
骆昊宇听见老爷子又唤他苏应容,眼底划过一丝厌烦,嘴上却温和讨好,“那外祖父把兵符给我好不好?这样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们。”
等拿到了兵符,那群迂腐族老敢不服他也没办法,这老爷子就彻底没用了。骆家也是时候发丧,让这老不死的早点上去找苏应容。
骆老爷子却迷茫了一瞬,嘴里喃喃着“兵符兵符……”,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骆昊宇以为他是要去给他拿兵符,乐见其成,殷勤过去扶他,两人在屋里转了两三圈,就在骆昊宇快没有耐心的时候,骆老爷子才想起来,疑惑道:“我不是早就给你了吗?”
骆昊宇得逞的笑瞬间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凉薄得可怕,搀扶在骆老爷子臂弯的手也松开,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没了搀扶脚步不稳,狼狈跌到地上。
“呵,苏应容,你把兵符给了苏应容?给了苏应容?”骆昊宇气得头昏,弯腰一把揪起老爷子的领子,不可置信地质问,声音一遍更比一遍大。
终于惊动了门外去迎客的骆嘉,连忙踹门闯进去,就看到骆昊宇粗鲁拽着老爷子,也不顾身后有客,丢人现眼,冲过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安抚着受了惊吓的老爷子。
骆昊宇知道老爷子手上没了兵符,一点儿面子功夫都懒得做,朝骆嘉狠狠啐了一口。
他愿意伺候,便让他伺候去吧。
他只在意权势,骆家又不是他的家,家丑不外扬什么于他更不在意,大步踏过门槛,冷脸掠过前来探病的宾客,看她们讶然的表情,后面那人看他更是掩饰不下的敌意,好像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不屑冷笑一声。
世家贵族的腌臜事多了去,他就是不忠不孝,想寻骆家庇护的人还不是上赶着舔他。所以什么亲情,什么仁义,都不及将权势握在自己手里。
之前对他看不上眼的信国公,在苏应容入狱之后还不是主动和他示好,他只是随手出了一份将苏应容逐出家门的告示,便以为和他是盟友了,倾力支持他上位。
他认出现在来探视老爷子的是才回京不久的国公府大小姐,带着女儿还折腾着和夫君和离,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他瞧不上眼。
看来信国公还是对他不看重,竟然只让女儿来探视,应是亲自登门拜访才是,骆昊宇自负想着。
只是那大小姐身后跟着的女使,眼神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一股寒意涌上来竟让他忍不住打颤。
不过区区一个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