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菁菁就那样走了？以后，你们再没见面？”平夏又一次追问道。
段书砺苦笑起来：
“难道你认为，就算我们再会面，还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吗？”
平夏无语：
“我就问问嘛！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五月，他参加了妈妈的婚礼。
他在酒席上喝醉了。
他被人扶进休息室，然后，那年还在上高中的继妹糖糖被派来照顾他。
“喂，有那么高兴吗，有了个新爸爸？”一条热毛巾被妹妹用力甩到他脸上——
“啊，烫！”他叫起来——
“还知道烫？这不没醉？！”
妹妹转身就要走，他把她叫住了。
“难道你不高兴吗，有了个新妈妈？”
“你问我？”
他把热毛巾从脸上拿下来，然后对着妹妹点点头：
“你放心吧，我妈会对你很好的。”
妹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我有说我不放心吗！你会说这种话，才证明你对我爸不放心！”
“我？”他冷笑，“我又没有要求的，只要他们两个好就好——”
说着，他一阵剧烈的干呕。
妹妹气恼地走过来，夸的一下、把一只垃圾桶摔在他面前。
“那你干嘛喝醉？！”她不服气地说：“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借酒闹事！”
他对着垃圾桶哇哇地吐，然后抬头说：
“我高兴多喝两杯不行吗？又不像你，未成年小朋友不能喝酒——”
“哦！大学生了不起啊！哼！”妹妹气得脸都红了。
他瘫倒在椅背上，无力地叫妹妹出去——
“你走吧，我没事了……”
妹妹反倒留了下来。
“其实你要是不高兴，我也理解的！”她耸耸肩膀、靠到旁边的墙上说：“凭白无故多了两个陌生的家人，是不太习惯的！”
他闭眼默默地听着。
“不过我反正是接受了，希望大家都还是开开心心的好！”
他睁开眼、冷漠地说：
“你高兴就好，希望你能和我妈好好相处。”
妹妹蹭到他面前、试探地问：
“那你接下来，会和我们住一起不？我爸说，最好你能有空帮我辅导辅导功课呢，不瞒你说，我理科实在有点差……”
妹妹难得露出了害羞的表情，这个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有着白兔样的鼓鼓的脸庞和一对星星般闪耀的眼睛，是多么的幸福啊！
他摇摇头说：
“这个我恐怕办不到……”
“为什么？”
这时，妈妈推门进来了。
妈妈进来后，让妹妹出去了。
“书砺，你怎么样？醉得厉害吗？要不要找人先送你回去？”
妈妈走到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他把脸歪开说：
“我没事。”
妈妈叹了口气，拉来椅子坐到他身边。
“书砺，你还是决定要出国，对吗？那你准备去多久呢？念完书，还会回来吗？”说到这儿，妈妈竟有些哽咽。
“妈——”
妈妈又摇摇头：
“我没事，只要你觉得好，那你就去做，一向以来，我都是尊重你的选择的，不是吗？”
他无语地看着啜泣的妈妈，心里在纠结到底要如何告诉她他的决定，最后，他看着妈妈身上的新娘礼服说：
“我知道了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我祝你跟叔叔两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以后要一直过开开心心的日子哦！”
妈妈终于笑了起来，她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手说：
“谢谢你了，书砺。”
他点点头。
结果，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着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的妈妈，在他宣布自己毕业后既不出国也暂时不就业的决定时，对他破口大骂。
“那你想做什么？啊？想做家里蹲吗？那你这么多年的书岂不都白念了？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哪有人随随便便这么做决定的？这是升学！事关你的前途！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你告诉我，是不是你那个混蛋老爸又反悔了？是不是他说没钱给你安排出国了，是不是？！！！”
妈妈骂疯了，又去拿电话要打给爸爸，继父怎么拦也拦不住，妈妈更是把一腔的怒火全迁移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这个全新的家又变得像以前那个家一样鸡犬不宁。
尤其，是在看到妹妹躲在门后、双眼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时，他忍无可忍了：
“够了！你别吵了！这件事，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任何人无关！你也不要打电话给爸爸！就算我求你，顾好你自己行不行！！！”
说完，他从家里跑了出去。
没想到，妹妹竟追了出来——
“哥！你别走！回家吧！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慢慢讲啊！”
妹妹跑上来拉他，他把她甩开：
“你别管我！我没话好说！已经决定的事，我不会改变的！”
妹妹仍不肯放弃：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你跟我说，我帮你一起跟爸妈解释啊！”
一辆车突然飞速驶过，他闪到一边的同时，看到身后的妹妹却没能躲开——
“糖糖！”
他发了疯似的跑回去，一把抱起摔在地上的妹妹：“你疯了吗！干嘛跟着我？！”
妹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说：
“好了，我抓住你了，你走不了了……”
他赶紧抱起妹妹冲向人行道——
“伤到哪里没有？”他放下她后急忙问。
妹妹将一双亮汪汪的眼睛紧盯住他说：
“哥，我喜欢有你在家的日子，从前我和我爸一起生活的时候，总觉得很孤单，现在有阿姨，有你，我觉得家更像一个家了！所以，如果你想家里蹲，我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说服阿姨的！”
他望着妹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什么气都消了。
“我喜欢你妹妹！”平夏忍不住插嘴道。
段书砺笑了，这是迄今为止平夏在他脸上看到的最平静最温柔也是最坦率的笑容。
他很快又接着讲下去。
他最终在继父面前交待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去旅行，走到哪里算哪里，我想在旅行过程中，慢慢想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继父竟完全支持他，甚至送了他一辆车。
他在书桌上看到车钥匙和继父写给他的一张纸条：
【放心，妈妈有我照顾，妹妹也很懂事、不需操心，好好追寻你的梦想吧，祝一切顺利。】
瞬间，他模糊双眼。
他一走就是两年，先去了西北，再去西南，越是乡下穷苦偏僻的地方，他越要去，中间，他打过苦工，干过农活，支过教，献过血，甚至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搬运过尸体……
“哇！这经历太丰富了吧！”平夏惊叹。
段书砺苦笑——
“可惜，我做了这么多，依旧还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是这样的啦，”平夏安慰道：“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呢！”
两年后，他第一次回家。
继父和妹妹都围着他笑，就只有妈妈，远远地站在后面，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
“怎么黑成这样，瘦成这样，难民似的，真难看。”
他低头，噗哧一声，倒笑了出来。
晚上，他洗了澡出来，看到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
他走进去——
“这么晚了！在给妹妹做宵夜啊？”
他凑过去闻香味。
妈妈白了他一眼道：
“妹妹整天喊减肥，哪肯吃宵夜？是专门给你炖的！还不快坐下，趁热喝一碗！”
他坐下喝汤，久违的滋味，令人怀念。
“书砺，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吧？你看看你，一走两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都不知道我在家的日子有多难过！”
他嘻嘻一笑：
“哪里难过？我看你还胖了些呢！”
“有吗？”妈妈慌张地拿手去摸脸颊，唉，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还是会在意自己的体重呢！“哼！我这是虚胖，被你气的！”
他嗤的一笑，道：
“妈，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叔叔对你挺好的，妹妹也很乖，所以我才能一直放心地在外面，至于我，呵，我有数的，你放心好了。”
他这么一说，妈妈也无话了，只哀哀地掉了两行泪。
“赶紧喝汤吧，接下来，我每天都会给你炖的，你看看你，瘦得简直不能看了！”
他笑，一边喝汤一边说真美味，妈妈很快被逗笑了。
到家第三天，赵琪来电话了。
“段书砺！你回家了是不是？好你个流浪汉！这段时间在外面有什么收获？快跟我好好讲讲！！！”
两年过去，赵琪的声音竟越发中气十足了，一时间，大家站在操场上，赵琪说着那句“人生终有一散”的画面，又浮现于眼前。
结果此刻又重聚，虽然只是在电话里。
段书砺因此就有点恍惚，仿佛过去的时间并不曾真的过去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我也没跟任何人说呀。”
“总之我就是知道咯！也许是有心灵感应吧？”赵琪笑得贼贼的。
接下来两人便像过去一样畅聊了起来……
在汇报完自己的情况后，他也得知了赵琪的近况，原来她过得不算好，在工作上一直断断续续地遇到挫折，不过幸好她有个很懂她也很会体谅她的知心人，他们已经订婚了，准备明年就结婚。
“这也算是我及时止损的福报吧？”赵琪丝毫也不顾忌会伤害到他的这样说。
他微笑。
“是啊，也算是我的福报，没有耽误你。”
“书砺。”
“嗯？”
“知道菁菁的消息吗？”
听到菁菁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的心咚的一声沉下去，长夜漫漫，他想起这两年来他身处西北荒原的日子，每当夜里因为听到狼嚎而无法安睡时，菁菁，这个名字，就会出现在他的心口、他的唇边……
“书砺？”
“没有！”他冷淡地说：“我都快不记得这个人了，你没事提她干嘛？”
“书砺，我——”赵琪吞吞吐吐，不知在犹豫什么。
他再次说：
“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可是书砺，”赵琪叹了口气：“我怕不告诉你的话，我会后悔的。”
他吃一惊，一只白色蝴蝶背着金光朝窗台翩翩飞来，但霎时间又不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