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美燕姬
年关将近，各府都忙碌起来，小孩子们总是很高兴的。
闹市里的买卖兴隆，一派繁华，也不管雪天路滑。淳阳王来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过他似乎从来不开玩笑。
后来与善跟靖云也闹着要去，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两只大灯泡。
一路逛过去，眼花缭乱。布店，炒货店，烟花爆竹店，裁缝铺子，玉器铺子，糕饼店，糖果店，香火纸钱店……
“不买东西？”他和颜悦色地问。
我摇头，“不买了，府里什么也不缺。”
两个小的却是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说是去临江仙吃饭。突然发现我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在外头吃过饭，真是惨淡。酒楼里很旺，雅间也很别致，从角落里生出一丛翠竹来，清雅可人。这个季节的竹子还真是有点奇怪。又想起他院子里的竹子来，春天的时候会冒出可爱的嫩芽。但我想的只是要把它们爆炒肉片吃掉。与善听了还说，“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美苏肯定不是仙女。”我哈哈笑，“对的，小子，我是妖女，专吃小屁孩儿。”他却没有被吓到，“父王懂收妖，叫他来降你。”臭小子，专门找人对付我，白眼狼一只。
他这会儿正研究一只哨子鸟带劲儿呢。
说实话，外头的饭并不比府里高级多少。只是出来吃一顿，好像是过节了，有与平常不同的气氛。离开的时候，在雅间外遇到一名女子。她一身珠翠，眼眸如水，点头示意的时候露出一点点的雪白颈子来，娇羞无限，像一朵水莲花。
而淳阳王正气凛然地站着，一脸严肃，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美人似的，目中无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对着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淳王爷多时未去如梦阁，姐妹们都在念叨呢。”她的声音脆如铃铛，很好听。
原来是风尘女子，看来这高级□□像豪门千金是从古至今的惯例。她要不这么来一句，我是不会想到她的出身的。
“政务繁忙。”淳阳王很屌地扔出四个字来，冷若冰霜。
我撇撇嘴，忙也得有空上青楼娱乐嘛。话说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不过去青楼也不算是休息。
“既然王爷忙，那就不打扰了。燕姬告辞。”她很懂眼色，知道淳阳王此时不想鸟她。
某人很拽地嗯了一声。看来他是懂收妖。
一路我都很沉默。两个小的见我们不说话，也很识相地闭了嘴。
本人申明，本人对一个古代王爷上妓院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反对意见。他很有地位，他很有钱，他需要搞好人际关系，他是个正常男人，他得消遣消遣……
可怎么就那么别扭？
不管了，先过年。
我是正大光明的小老婆，府里的事情我都不需要插手，所以乐得清闲。贺兰凤就不一样了，她忙得团团转。孩子们扔给我，她也放心。
“美苏，我们去打雪仗。”
好。
昨晚落了大雪，整整一夜。早上爬起来一看，屋檐下都挂上了一排一排的冰钩子，尖得锋利，估计能当凶器用，杀个把人是没有问题的。
穿好厚重的衣裳，将自己裹得像一个粽子。白色的木兰花盛开在湖绿色的缎子上，是我喜欢的搭配。手套，围巾，帽子带护耳。
好，装备齐全，开战。
两只小的全力以赴也不敌我一人，输了就耍赖，重来，重来……
贺兰凤忙完了也来跟我们胡闹，她笑的时候很好看，深深的眼眶，带着深深的酒窝。
“等下爷要过来。”她说。
“哦。”我心不在焉地码雪堆。
她去给与善擦鼻涕，“你看看你，脏兮兮。”
我却煽动道，“等下看谁能扔淳阳王一脸的雪花，美苏给他重重的奖励。”
与善看了看靖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表情。
于是我们合伙开始准备雪球，码成一座小山。等淳阳王一跨进院子门，我们三个就一致扔过去，一手一个，共总六个。靖云的两个都跑偏了，我跟与善的全中……哈！某王爷的表情很好看。
“贺兰姐姐，就差你了。别认输。”
她尴尬地看着我，还是不敢。
“我会鄙视你的。”我不怀好意道。
她举起手来，将雪球径直朝自己的丈夫扔过去，正好砸在他的鼻子上，“啪”的一声散开，满脸都是。
“好身手！”我拍手道。
结果淳阳王走过来，不爽道，“自己疯里疯气，还带坏别人。”
我洋洋得意道，“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你看大家多高兴。”
“你先回去。”他对着自己的妻子说。
贺兰凤带着与善靖云离开，临走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冲她摆摆手，“没事。”
“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反问。
转身进屋，将身上的厚重装备都拿下来。
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穿着一身厚衣裳也不嫌热。
大概离我的生日越来越近，我们两个都紧张局促起来，而他实在不善于哄女人。他知道我在为那日的事情不高兴。我不会介意贺兰凤的存在，却不喜欢青楼名妓左燕姬。
他想解释，又觉得无法开口。
我一抬手，“不需要解释，要解释也不是解释给我听，我还不够格。”
他轻轻拉过我，伸手搓我的脸，“都冻红了，你不冷么？”
我拨开他的双手，很认真地说，“我说过，不要用你的感知去判断他人的感受。我不怕冷，是很不怕。”
“所以没有不高兴？”他挑眉。这话是挑衅。
白了他一眼，“强词夺理。”我也不想否认。
“你喜欢爷。”他下了结论。
“不讨厌。”我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转身去擦头发上的水气。
“很好。”那人说了两个字就走掉了。
是，我在吃左燕姬的醋，表示我有可能喜欢他。他这个逻辑是对的。还有可能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缠绕着我了。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却不是满心欢喜。
他这是干什么来了？确认什么么？这人有点太无头无脑。或许他在担心我的情绪，又不知道该怎么来关心。后来派人送了好些书来，都是我在找的。不是说不愿意刻意讨好么？这不是讨好又是什么？
好几日不见，再见时我与他仿佛已是天各一方。还记得他站在我的门口，对我说，你喜欢爷。是自信，却不满意。因为我没有很乖巧地承认，我的态度冷淡，完全不是一个情人该有的姿态。可我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面对我的丈夫，以一个小妾的身份？没有人教过我。而今以后我又该如何面对贺兰凤？以往我不动情不动心，便能泰然处之。可现在的我已然变了质。
后来姜长璟来淳王府找他，摸着黑。跟他谈完事情，又来找我。穿着大大的披风，戴着帽子，一开始进来吓了我一跳，后来才看清是他。
“二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康国可能要变天了，侄子杀叔叔，自己要当皇帝。”
“啊？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估计要动真格的了。胡忌康从不掩饰他的野心，以为中原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咬着牙道。
我皱眉，“你是说以前都是玩玩儿的？”
“差不多，你见过他们这么打仗的么？拖上个两三年，就为了三五座城。”
“我什么样的都没见过。”我心里害怕起来，真的打仗是怎么个打法？我不知道。
“算了，你也不用知道。我来是跟王爷商议此事的，顺便看看你。我得走了。”
“嗯，你小心点。”
原来，他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那大哥呢？大哥怎么办？
一团乱麻。
所谓家国天下，先国后家？还是先家后国？
谁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