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一下
眼前骤然一亮，从昏黑隧道驶出，城市灯光重现入视野。许岁眨了眨眼睛，看着开车的人，赵清谏脖颈都染上淡淡的绯红。
他佯作若无其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能是没开空调，车里有些热。”
许岁问：“你练了很久肌肉吗，我看你腹肌蛮明显的。”
赵清谏没想到许岁看的这么清楚，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只好说：“没有特意练过，之前打球比较多。”
这一刻两个人身份好像突然颠倒过来，也许是天上某个星宿正运行到微妙的轨度，也许是小满刚至，世界恰好正值丰熟美满之时……许岁看着赵清谏发红的耳朵，恶从心头起，生出了奇妙的欺压欲。
好像让眼前的人，剥去剥去淡漠疏冷的表情，不再强作镇定，露出疏冷之下，学神光环之外的真实面孔——一个被人不小心看到腹肌都会害羞的男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许岁跃跃欲试。
她不怀好意地问：“能让我摸一下么。”
赵清谏震惊。
他没有说话。
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多年没对方岁通信，就连见面也是近段时间才开始。
许岁居然是……这样的人么。
许岁坐在副驾驶，在等指示灯的时候，忍不住摸了一把。
赵清谏神色未变，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路灯的光照着他的侧脸，勾勒出好看的轮廓。他侧脸对着许岁，黑色衬衫搭配右耳的钻石耳钉，看起来锋利华美，无动于衷。
只是耳根一点一点泛红。
十几秒后，汽车再次驶动，很快到了许岁家小区的门口。
许岁走在回家的路上，遗憾地想。
刚才没摸清楚，不知道赵清谏是六块腹肌，还是八块腹肌。
*
次日回到学校，许岁被金唯真抓住，“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我整整熬了七天夜！七天！！！”金唯真指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可怜道，“看我的黑眼圈，都快掉到法令纹上了。”
“岁岁，这周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许岁看了看金唯真脸色，担心地问：“你不先睡觉么？”
“我睡过了，今天睡了一下午。”金唯真说，“再不出去我就要疯了，谁能想到我能一连泡六天图书馆啊！！！”
许岁好奇：“还有一天呢？”
“闭馆了。”金唯真抱住许岁的手，“我睁开眼睛就是论文，闭上眼睛还是论文，今天早上七点终于都交上去了，这倒霉日子终于结束了，哈哈哈哈！”
想到了什么，许岁同情地望着她。
金唯真恶寒，“……怎么了？”
许岁说，“大概再有两周，就要开始期末周了。”
期末周几乎一周都睡不好，往年金唯真都是通宵预习的。这一周结束，然后再考一周的试，南临大学就要放暑假了。
金唯真眼前一黑。
她紧紧攥住许岁的手：“……岁岁，救我。”
“只要不像之前那样睡到下午才开始复习，也来得及。”许岁无情地抽出自己的手。
“我决定了，”金唯真面色沉痛，“期末周之前我们最后玩一次，听说新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巨好吃，还有酸奶小猫咪！”
……
酸奶小猫咪果然很可爱。
乳白色的酸奶奶冻被做成伸懒腰的猫咪形状，两个耳朵尖尖，用两粒黑芝麻作为眼睛，懒散又悠闲。
悠闲的酸奶小猫被金唯真一口吃掉，她眼前一亮，旋即又点了两个，遗憾地看着菜单下面“每桌限量四个”的小字。
蠢蠢欲动的目光，望向属于许岁的那个酸奶小猫，腆颜说：“岁岁你要是不爱吃，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
许岁把酸奶小猫咪的碟子挪到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拍了张照片，想了想，难得发了朋友圈。
一个小猫形状的酸奶奶冻在碟中，背景一片红彤彤的牛肉麻辣火锅，还漂浮着几颗虾滑，角落处，误入镜半只修长的手。
配文：“限量四个的酸奶小猫^-^”
很快收到点赞回复。
陈奇逸：“这是哪家，看着很好吃。”
江韵给她发消息：“生活费还够不够？[转账]”
这是母女两个自从那天在南临大剧院隔间聊天后的第一次交流。
许岁打字回复：“够的。”
“和谁去吃的？”
“金唯真。”
江韵：“别吃太辣。”
许岁回了个表情包，母女的对话到此结束。
聊天的功夫，谢斯年朋友圈下面评论：“吃这么辣？肠胃要不要了？”
很快，又回复了一条：“剑桥郡的饭让人吃得好无聊，等我回国请你吃火锅。”
接着又自言自语回复了一条：“手很好看，下次我带你买个戒指。”
就连安静了许久的赵清谏，也点了个赞。
许岁快乐吃火锅，中途太辣，把酸奶小猫一口吃掉。
再点开手机的时候，发现多了不少条消息。
金唯真：“好哇，和我在一起你还分心玩手机，和我抢酸奶小猫，居然还比我拍的好看[怒]”
林雅雅：“这是哪家，看着好可爱，我也想去打卡。”
李维：“许岁你找实习了吗？”
相比起来，赵清谏的回复夹在在其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可以多喝牛奶解辣。”
许岁一一回复，点开赵清谏的聊天框，“看来你很会食补？”
赵清谏的点赞和评论中间隔了不短的时间，发个评论有什么好漫长的，又不是写诗。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岁无耻地挪用了宋明楷起的绰号。
赵家清清，看起来你很纠结啊，被我抓到了吧。
“了解一点。”赵清谏打字。
许岁想起刚在酒吧遇见的时候，这人上来端着一碗汤药让自己喝，己所不欲便施于人，很不厚道。
不过会煮药材锅，说不定也会做正常的火锅，“你会做麻辣牛油锅么？”
“学的话可以会一点。”
许岁笑了，打字道：“你怎么什么都是会一点，物理呢？”
手机嗡嗡两声，对方给予回复。
另一边。
青山疗养院门口，树木郁郁葱葱，日光穿过枝叶，仿佛也带上翠色。铁质的大门吱吱呀呀，上面斑驳锈迹，砖缝里青苔茁壮成长。
白色衬衫几近晕光，在这里没有人声，安静的只有鸟鸣。
赵清谏眼中带着微微笑意，打下：
“也会一点。”
*
许岁和金唯真吃完火锅，撑的在商场逛了几圈消食。
远远看到一楼大厅处围着几圈人，金唯真好奇：“商场有这么活动吗，围了这么多人，干什么呢？”
前面的人头也没回，热心解答：“上面抽学生做题，最后能拿现金一万块，还有什么超值大奖，说是什么外地的教授。”
“什么题能值一万块？”金唯真小声嘟囔。
难怪人这么多，原来都是被一万块钱吸引过来的。
“岁岁，好像报名不要钱，我们报个名？万一解出来了就是一万诶！”
她拉着许岁，挤到登记处，狠狠心在表格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会的功夫，又围了更多的人，金唯真踮起脚尖张望，看到被人群围住的黑板，盯了十几秒，她泄了力气：“……我居然没看懂。”
她虽然每次考试都吊车尾，但至少也是南临大学的高材生啊！
余光看到许岁，金唯真打起一点精神，拽了拽许岁的袖子，“你看懂那是什么意思了吗？乍一看我以为是英语。”
许岁踮起脚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把题干抄录在包里的本子上，若有所思：“有一点思路？”
“算是理论物理的范畴，”许岁说，“这个地方我之前也不是很懂。”
金唯真看着她抄写出来的题干，又看许岁伸出纤瘦的手唰唰几下就写了两行字迹，再次认识到了自己或许本来就不适合做学术。
“还好我不想读博，不然天天要面对这种东西，头发还能剩下几根啊。”
许岁尝试解题，听到声音下意识说，“还好？我认识一个人物理就很好，头发也挺多的。”
“那还是人吗，”金唯真没放在心上，低头看着许岁又换了一张纸写下公式，心里又敬佩又哀怨，“我觉得我好像没长出学习细胞，明明数学物理高中的时候看着还挺可爱的，怎么上大学就变脸了呢。”
许岁想起来：“我记得你好像第一志愿就是数学系，第二志愿物理，没服从调剂？”
金唯真叹气：“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现在我为过去轻视它们付出了代价。”
许岁弯着腰，把演草纸抵在墙上解题，她问金唯真：“好像解出来了，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一些。你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对？”
金唯真瞄了一眼，大怒：“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实话说吧，这道题题干我就没看懂。”她破罐子破摔，“我算是知道了，我们的‘不懂’不一样，我是真一点也不明白，你逼我我也做不会，你呢，说不懂就是纯粹谦虚。”
她直接举起许岁的手：“这边解出来了。”
两人前面站满了人，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一只小麦肤色的手捏着另一只白皙的胳膊，对着举办方晃了晃。
金唯真得意洋洋：“记得请我吃饭。”
听到说话的内容，周边的人奇特的看过来，他们还没明白那些英文字母说些什么呢，就有人做出来了？
还是被一个女孩子。
工作人员也没想到真有人做出来了，将信将疑走过来，掏出又厚又长的思路核对答案，核对答案完又核对报名信息。
核对完工作人员有些兴奋，把草稿纸拍了张照。
他把一张红包塞到许岁手中，“恭喜许岁女士获得万元现金大奖！”
同时抽出一张流金溢彩的贺卡形状的东西，骄傲地环顾了一圈，在人群前揭开：“接下来揭晓我们的神秘大奖——瑞达公司年薪三十万的offer！”
不知从什么地方，几个工作人员拿出喷花筒，爆放瞬间，星星点点的五彩碎片爆炸在半空，洋洋洒洒落下。
请来的摄影师按动快门，相机定格在这一刻。取景器中人们挨肩擦背，工作人员笑容极大，几人一起拉动喷花筒，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碎片倾喷。人声鼎沸中，穿着长裙的少女微微仰起头，金色的碎片落在她的发间，面上残留一丝错愕。
“许岁女士，恭喜你哇！”